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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國之將亡

  第170章 國之將亡

  賈母抬眼朝王夫人看去,見其就跟傻了一樣,眼睛發直,嘴微張,一張本來就白的臉,此時跟雪白的宣紙一樣,死人都比她的臉色好看一些。


  她本來不想說,這個二兒媳婦這幾年心思有點多,本就是一個沒甚主見的人,遇事急躁冒進,如今越發沉不住氣了。


  她這點子心思,也唯有糊弄一下自己那端方耿直,滿肚子書生氣的二兒子。


  眼下好了,賈琮這個當兄弟的,將兄長坐過的羅漢床拉出去一把火燒了的事,就會鬧得沸沸揚揚,闔府皆知了。


  「老太太,琮哥兒這般,是要將寶玉置於何地?」


  王夫人後知后覺地落下淚來,帕子掩著臉,忍不住哭泣起來,「他如今是封了侯,不把長輩們放在眼裡,也不毫無敬重兄長的意思了?」


  「住嘴!」賈政呵斥一聲,「他何曾不把長輩放在眼裡了?你這番話說出去,才是把琮哥兒置於何地!」


  王夫人被訓傻了,抬起臉來,滿臉淚痕地望著賈政,實在是想不明白,人家都這樣對待她的寶玉了,老爺竟然還向著那邊,到底誰才是老爺的兒子?

  眼見婆婆被訓,李紈怎麼好還在此待著,她悄沒聲息地起身,朝兩個姑娘招招手,迎春和探春忙離座,跟著她,避去了碧紗櫥。


  而寶玉,看到賈政來,本恨不得地上裂條縫,自己好鑽進去,這會兒自然不會多等,一溜煙兒地跟著姐妹們離開。


  「老爺,我哪裡說錯了嗎?」王夫人氣惱不已,要不是老太太非要去那邊,她的寶玉能被這般羞辱嗎?

  看看她今日,還不得不把妹妹和寶釵也帶過去了,老爺大約還不知道,賈琮在金陵的時候,是怎麼對待蟠兒的,等到了京城地界兒上,又是怎麼吝於照顧妹妹一家子的。


  還是嫡親的侄兒呢,做出這等無情無義的事來,難道還不讓人說?

  可憐她的寶玉,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寶玉就成了笑柄了!

  「琮兒如何不孝了?他千里迢迢地回來,既要應付朝廷的文臣武將,要進宮面見聖上,回來之後,不定多疲倦,還要在老太太跟前承歡膝下,如何不孝了?」


  賈政本來還擔心賈琮將老太太攆出來,後來聽說,他還是去陪老太太用膳,鬆了一口氣之餘,也是心生欣慰,一家子就該這樣和和睦睦才好,如若不然,好容易得了這樣一個麒麟兒,若是鬧得與家族離心離德,何其哀哉!

  賈政是端方君子,也正是因為端方正直,對大兄昔日所做之事極為反感,也非常可惜了鍾氏一家。


  鍾允執解元之姿,有狀元潛質,結果被賈赦禍害,賈政自己都可惜不已,對賈琮的心結也很能理解,擔心他走了歪路,因不孝而不容於世。


  既然存了這樣的心思,王夫人敢說賈琮不孝,賈政豈能不生怒?

  無知婦人耳!

  賈母一眼看懂了兒子的心思,重重地吐出一口鬱氣,對王夫人道,「他並未對我不孝,再說了,他一個孫子輩兒的,縱然在我跟前頑劣一些,我做祖母的又有什麼容不下的?

  那羅漢床,寶玉今日去坐了,日後,玉兒也確實不好再用了,他本說讓我帶過來,我這裡又哪有地兒放,這才燒了的。」


  眼見婆婆和丈夫都向著賈琮那邊,王夫人縱然心頭再多的怨恨,也無計可施,只好拿寶玉的名聲出來說事,「縱是這般,也不該沸沸揚揚地鬧騰得這麼大,今後,寶玉又有何臉面見人呢?」


  賈母心頭不滿,也是因為這個,只不過,她將賈琮所為定義為與寶玉爭寵,雖心疼寶玉,也沒那麼怨恨賈琮。


  「他也不過是鬧小孩子脾氣,兄弟之間,還有打得頭破血流的呢,以後不叫寶玉去那邊後院便是了,等改日,讓你老爺好生和他說說,他這性子是該收斂一些了。」賈母和稀泥道。


  「琮兒既能做出這般大事來,必不是那等聽不進話的。明日兒子尋他好生說說。」賈政這才意識到,琮兒之所以後來去陪老太太用膳,說不得是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他摸著下頜鬍鬚,頗有幾分自得。


  這個侄兒,還是將他放在眼裡的!

  碧紗櫥里,李紈坐在炕上做針線活,聽得外頭傳來的聲音,她忍不住朝寶玉看去,見其滿月般的大臉上,無喜無怒,不由得垂下眼帘,遮住了一閃而過的嫌棄。


  寶玉與迎春和探春二姐妹一起,圍著桌子坐著,百無聊賴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二姐姐三妹妹的手,柔荑白嫩,纖纖玉手,根根如蔥管削成,而自己的一雙手,笨大如蒲扇,不由得感嘆,老天爺到底有多少精華靈秀,生出這般水做的女兒來,也難怪,我看了女兒就清爽。


  寶玉不由得又想到了林妹妹,黯然神傷,不管多清清凈凈的女孩兒,一嫁了漢子,染了男人的氣味,就混賬起來,變成了鐵石心腸。


  他不由得想要為之掬起一把淚來,枉他惦記了她那麼多年。


  迎春和探春正豎起耳朵聽得分明,眼見寶玉一會兒喜一會兒哭,均是被他嚇了一跳,探春忙將一塊帕子遞給寶玉,「寶二哥哥,你也別難過,想必是有些誤會,回頭伱和琮三哥哥之間把話說清楚就好了。「


  寶玉皺起眉頭,他想起看到賈琮的第一眼,滿頭滿身都是灰塵,粗鄙武將,他和賈琮之間能有什麼好說的?


  況他難過的也不是因為賈琮燒了那羅漢床,燒了就燒了,他以後都不去找林妹妹頑兒就是了,橫豎還有寶姐姐呢。


  想到寶姐姐,寶玉心頭亮堂起來,「明兒我們去看看寶姐姐吧,姨媽一家剛剛搬過來,也不知道會不會少了什麼吃穿用度,咱們問問去,問得了好跟鳳姐姐說。」


  探春有些理不清寶玉的腦迴路,這也無妨,只要寶二哥沒哭起來,驚動老太太和太太便好,道,「明兒若寶姐姐那邊便宜,我們便去。」


  迎春挑眉看了寶玉一眼,她也是有些想不明白,寶玉似沒生氣的樣子,竟是比她還遲鈍嗎?


  梨香院在榮國府東北角上,天香樓處羅漢床加一堆枯草燒得大火衝天,東南風一起,煙霧就朝梨香院飄去了。


  薛姨媽一家剛剛收拾好,一些箱籠還沒有整理出來,便搬到了裡屋,讓壯實的下人之妻進來守夜,自己和寶釵薛蟠洗了,正坐著說會兒話。


  突然,鼻端聞到了一股煙火氣,薛姨媽不由得吃了一驚,命人出去打聽是怎麼回事?


  不一時,打聽的婆子進來了,說是東府那邊將正堂裡頭的一張羅漢床給燒了。


  「好好一張羅漢床燒了,作甚?」薛姨媽不解問道。


  「那床今日寶二爺坐過了,那邊琮三爺說是嫌坐髒了,往後琮三奶奶坐不得了,就一氣兒燒了。這會子,守二門的那婆子,被好生打了二十板子,罰了三個月的月例。「


  打聽的婆子一陣唏噓,隔了院牆都能聽見那慘叫聲。


  大半夜的,比夜梟叫得都嚇人,聽了,夜裡都能做噩夢。 薛姨媽和寶釵對視一眼,寶釵抿了抿唇,不說話,薛姨媽則是撫著心口,「我的天,這兄弟之間,鬧成這樣,何苦來哉?」


  一旁,薛蟠瞪大了眼睛,嘟囔道,「何苦燒了呢,賣了,不還能得兩個銀子?」


  「哥哥胡說什麼,他既是這麼講究的人,怎麼好將家裡女眷用過的用具拿去賣了?」


  寶釵捏著帕子,腦子裡情不自禁地想著那人一張冷峻而狷狂的臉,對誰都是不假辭色的樣子,只是,對他那還未及笄的妻子,卻是和顏悅色,深情幾許。


  女人,就是這樣,不分對象地生出嫉妒,看到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女子,被男子溫柔以待,便是聖賢,也會生出不甘心來。


  分明自己也不差,為何卻不能得那人另眼相看呢?

  此時,寶釵雖沒說要嫉妒黛玉,卻也還是被激出了幾分火氣來,這也是「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的寶釵,該有的不伏氣,心中不滅的「凌雲壯志」。


  論才貌,這世間又有幾個女子能夠越得過她去呢?

  若賈琮是個尋常的少年也就罷了,但偏偏,少年如玉,年少封侯,官高威重,任何一樣拿出來,都能惹得女子怦然心動,偏他樣樣兒好都佔了,待人內外有別,怎能不輕易便勾動少女的心思。


  她只是有些不甘心,比起黛玉來,她哪裡差了?


  「寶玉只是在那羅漢床上陪著老太太坐了一會兒,這又能有多大的事兒呢?」


  薛姨媽難免為姐姐家的孩子打抱不平,寶玉生得那樣好,待他寶姐姐親近,又是那樣招人愛的模樣,竟然被這人如此羞辱。


  「媽,這原本是他們家的事兒,與咱們不相干,媽還是和下頭的人說一聲,這事兒就當不知道,明兒不要和人一塊兒嚼舌根,姨媽那邊心裡不定多難過呢。」


  這人,還真是,做事半點兒不留情面。


  「我的兒,幸好你提醒!」薛姨媽跟稟報的婆子道,「你去說一聲,住在親戚家裡,平日里嘴巴嚴一些,這事兒不得再提了,要是被我聽到了,我是不依的!」


  「是!」婆子應了一聲,忙下去了。


  神京城裡,到了這夜半時分,萬籟俱靜,萬家燈火也都盞盞熄滅。


  突地,街道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八百里加急朝宮門沖了過去。


  內閣值夜的正是東閣大學士,兼戶部左侍郎章啟林,因睡不著,正拿了一本書在看,外頭,傳來了太監的聲音,「老先生,宮外遞進來的八百里加急。」


  章啟林騰地起身,忙過去將門打開,從太監的手裡接過了加急送來的奏疏,挑開上面的火漆,拆開一看,頓時一顆心噗通噗通狂跳不止,一急之下,問道,「皇上在哪兒?」


  問出這句話來之後,他猛地拍了一下額頭,忙道,「宋公公呢?我要見宋公公!」


  這大晚上的,皇上說不得已經睡了,但手中的奏報如此駭人,章啟林心中也是直呼倒霉,怎麼偏偏今日輪到他值夜呢?

  幸好泰啟帝去年冬病了一場,今年來,有心無力,甚少去往後宮,急奏傳來時,泰啟帝也沒有睡,還在伏案處理奏疏。


  聽到急報,泰啟帝忙命宋洪將章啟林宣召進來。


  臨敬殿里,燭火通明,泰啟帝的書案前,地上,青玉獸面夔紋爐正不疾不徐地吐著熏香,裊裊青煙升起,將空曠,清冷,而又奢華的大殿,熏染出一些煙火氣。


  章啟林進來后跪在地上,將才到手的奏疏雙手呈上去,宋洪忙接過來,轉遞給泰啟帝。


  奏疏是從寧夏遞上來的,寧夏飢卒缺餉而嘩變,巡撫王楫被殺,嘩變的兵丁有一部分參加了農民起義,起義軍已經從寧夏一路向南輾轉。


  看日期,奏疏是七天前寫就,此時,過去七天,不知道寧夏境內發生了什麼事?


  這已經是王楫經歷的第二次兵丁嘩變了,前一次是在萬慶二十二年,時,王楫任戶部主事,負責司理軍餉,山海關兵變后,任寧夏巡按。


  山海關內外,連年征戰,王楫奉命司理軍餉,曾受到泰啟帝賞識,不久遷固原縣令,沒兩年,升寧夏巡撫,考評語「以廉介執法忤悍將」。


  章啟林想著王楫此人的時候,泰啟帝已經將奏疏來來回回看了不下三遍了,九邊重鎮之一寧夏,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兵變。


  泰啟帝的目光緊緊地鎖在「飢卒」二字之上,此時,他的牙關緊咬,渾身顫抖,一股沒由來的恐懼,襲遍全身。


  這就是他的文臣武將們,文臣治國無能,全國上下飢荒遍野,各處賑災無糧,兵丁無餉,國庫能跑馬,他堂堂天子,窮得幾乎要當褲子,內孥之財不及江南一世家。


  武將治軍不堪,區區倭寇騷擾海疆十多年,越抗越多,若非賈琮,這疥癬之患幾乎釀成了心腹大患。


  國之將亡,文武匱才。


  「混賬!」泰啟帝幾乎吐出血來,滿腔的憤怒無處宣洩,瘦弱的胳膊在御案上猛地一掃,滿桌子的筆墨紙硯奏疏全部都被掃在了地上,空曠的大殿之中,所有人無聲無息地跪在了地上。


  唯有章啟林,五體投地,哭出聲來,道,「皇上,臣等有罪!」


   右手腕廢了,昨天晚上半條手臂疼醒了,這幾天少更一點,怕真廢了。


    雖然一直一更,但實際上,我一直在戰力榜上,每天的字數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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