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師生情
第399章 師生情
蕭炎哭了
葯沉愣愣的看著臉上掛著淚水的蕭炎，這好像是她從蘇醒之後，第一次看到蕭炎流眼淚，哪怕是孩子們死的時候他都沒有這般脆弱。
蕭炎一直，都將正道認作是自己的人生信條，所有說過的話，所有做過的事，都是以他腦海中的正道為基準進行的。
然而如今的蕭炎，卻開始對自己一直堅守的正道產生了懷疑，與此同時，對過去的自己也感到了迷茫。
自己的過去做的那些事真的有意義么？自己的未來又該怎麼做？
葯沉幾乎是瞬間的，明白了蕭炎此時的心中所想。
她當即就想辯駁，辯駁蕭炎剛剛的那番自我貶低的話語。
無論蕭炎本性是什麼樣的人，他迄今為止的所作所為葯沉都看在眼裡。
做人做事，論跡不論心，這是古往今來的定論。
哪怕蕭炎內心真的卑劣到了極點，他至今所做的事情也是截然相反的，甚至願意為了這些豁出自己的性命。
但話到嘴邊，卻未出口。
葯沉紅寶石般的眼眸中，流露著深深的憐惜。
蕭炎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孩子啊。
哪怕實力確實很強，他也並未經歷過太多世事，很多沒見過的事情只能靠想，只能靠猜，只能靠他人的口述，沒能真正經歷過的他，很多問題是想不明白的。
如果蕭炎是如同吳昊那般，將變強當做自己的人生信條，只顧著埋頭向前沖，那斷然不會出現這種問題。
但很顯然，蕭炎不是吳昊那類人。
他為了自己的正道，無時無刻都在進行思考，考慮自己到底該怎麼做。
如何約束自己，如何改變他人，如何在堅守正道的情況下去解決問題。
之前一直沒出什麼大問題，是因為他在堅守正道的情況下把那些事情解決了，並且都獲得了好的結果。
然而當他發現自己無法在堅守正道的情況下解決所有問題的時候，心中對於正道的堅定就會動搖，就會崩塌，如同現在這般，連自己的過去都產生了懷疑，更不敢再向前邁進，就如同現在這般。
蕭炎在害怕，害怕自己下一次履行正道時，再一次遭遇到與那些孩子同樣的事情。
曾經那顆踐行正道的心，此時卻是殘破不堪，往日的堅毅早已蕩然無存。
葯沉，想要安慰蕭炎，卻不知該如何說。
因為她不懂啊，哪怕到了現在，她也不懂蕭炎所追求的正道到底是什麼。
愛護家人？拯救朋友？尊師重道？踐行承諾？恪守職責？
這些事，都是蕭炎一直以來竭力去做的事情，哪怕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但葯沉知道，蕭炎的正道遠不止如此。
既然不知曉他信念的全貌，又如何能出言安慰？
莫非要讓葯沉告訴蕭炎，那些孩子的死與你無關，更與你的正道無關？
蕭炎，絕不會接受的。
哪怕全世界人都認為那不是他的錯，蕭炎也不會原諒自己。
當然，葯沉也可以按照自己的親生經歷去勸說蕭炎。
別多想，慢慢的你就能習慣了。
呵呵~習慣了？
想到這個詞，葯沉自己心中都不禁發笑。
那些如同她一般閱歷豐富的人，面對很多事情都能夠坦然接受並且放下執念，或許其中確實是有心胸豁達之輩，但大多數人之所以如此的理由，只有一個。
因為自己，什麼都改變不了。
既然什麼都改變不了，那倒不如拋去無用的煩惱，讓自己心裡好受一些。
慢慢的，就習慣了，再遇到類似的事情連一點傷痕都不會留下。
說難聽點就是往那顆熾熱的心上不斷澆冷水，待到熾熱消失，心也徹底冷了。
年輕人的稜角，就是這樣被慢慢磨平的，葯沉也是這樣一路過來的。
但，葯沉不希望蕭炎和自己一樣，她不希望蕭炎慢慢的習慣了那些本無法接受的事情，乃至於麻木，無動於衷。
因此，葯沉什麼都沒說。
只是伸出手，輕柔的將蕭炎摟在懷中，用行動向他證明，無論未來的路多麼迷茫，自己都會一直陪著他。
感受著葯沉那虛幻的體溫，蕭炎也沒有如同以往那般臉紅心跳，內心慢慢沉寂了下去，崩潰邊緣的心慢慢的平靜，雙眼逐漸閉合。
半晌后，呼吸平穩的蕭炎，安詳的睡去了。
葯沉看著蕭炎靠在自己懷裡熟睡的容顏，伸手輕輕撥開蕭炎額前的髮絲，眼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溫柔。
這孩子到底為何，對那正道如此執著？
葯沉實在是想不通，究竟是什麼支持著蕭炎恪守正道直至今日，甚至為此對自我產生了懷疑。
這，絕不是天生的，必然是蕭炎曾經受到了某個人或某件事的影響。
正當葯沉心中如此思索時，一道令她毛骨悚然的聲音突兀的在耳邊響起。
「誒~~~蕭炎睡著了啊。」
「嗯？！」
葯沉猛然轉過頭，看到的是那張讓她心臟驟縮的俊俏面龐。
雲英！
短短一瞬，葯沉收起了眼中的驚恐，緊接著流露出絲絲不善。
「伱來做什麼？」
「沒事~就是閑得無聊過來看看，感覺蕭炎這兩天狀態不太對勁呢。」
雲英說著，用手中的摺扇輕抵了抵蕭炎的側臉，似是因為覺得好玩，露出了明媚的笑顏，這笑容足以稱得上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美得不可方物。
然而葯沉深知，就是這張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容貌之下，潛藏著一顆無情至極的殘忍面孔，稍有不慎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他這兩天不對勁，不都是和你有關么？」
葯沉強壓著心中的怨氣，語氣儘可能平緩的說道，令雲英眼中透露出疑惑之色。
「哦？與吾輩有關？」
「蕭媚那丫頭的劇本就是你給的吧？就因為她拍的那部劇引發的後續一系列事情，讓蕭炎對自己的正道產生了懷疑，你覺得和你無關？」
即便藥沉已經儘可能的強壓怒火了，但言語還是不免流露出了一絲不客氣的意味，本來黑角域事件后蕭炎就情緒不穩，就因為雲英引發的連鎖反應，導致蕭炎差點都崩潰了，葯沉能不氣么？
好在雲英也沒有計較，眼中露出了瞭然的神色。
「啊~原來是這樣啊。」雲英打開摺扇，輕掩著半張臉，微微眯起一隻眼睛輕笑道：「懷疑是正常的，他本身乾的事就不是尋常之路，就算沒有吾輩的因素，他對自己的正道產生懷疑也是遲早的事情。」 雲英一番話，說的葯沉啞口無言。
她說的，沒錯，蕭炎所履行的正道與這個世界就是相悖的，遲早會產生懷疑，雲英不過是遲早會出現的那個偶然條件而已。
況且真正的原因還是那些孩子的事情，否則蕭炎聽到再多的爭論也不會糾結到這個地步。
這時，雲英開口道，言語中夾雜著絲絲嘲諷。
「話說你明明是他的老師，但卻一點都不相信他呢。」
「你說什麼？」
葯沉臉色微微一變，她自認絕對是無條件的相信蕭炎的一切，雲英何故這麼說？
雲英也聽出了葯沉語氣中的不認同，輕聲笑道。
「與你相比，吾輩可是相當信任蕭炎的。」
雲英的話令葯沉陡然一滯，旋即便看到雲英將目光轉向了蕭炎。
「蕭炎是絕對不會，因為這點挫折就放棄他一直以來所堅持的正道。」
雲英的這番話是如此的堅定，如此的真誠，令葯沉失神片刻，不知該說什麼。
然而雲英接下來的話，卻是令靈魂體的葯沉瞬間感到手腳冰冷。
「當然，這只是吾輩的一廂情願，若他真的因此放棄了正道，那吾輩也確實沒辦法，不過浪費了吾輩這麼長時間，也只能讓他永遠消失來償還咯~」
「！！！」
葯沉神色陡然一變，雲英這輕描淡寫的發言，再一次讓葯沉確認了雲英的本性。
殘忍，無情，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只憑自己的喜好做事，其它的什麼都不在乎！
但就在葯沉內心如墜冰窖之時，雲英的發言又是急轉而上。
「開玩笑的~吾輩可是蕭炎的摯友，怎麼會輕易收走他的性命呢？」
看著雲英那張微笑著的容顏，葯沉都被搞得有點懵了。
這女人，到底哪句話是實話？
「那，吾輩就先告辭了。」
雲英揮了揮手，轉身準備離去，葯沉卻是突然開口，令她停下了腳步。
「咱能問你個問題么？」
「可以，吾輩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雲英微微側頭輕聲回應，葯沉頓了頓，眼中帶著些許錯愕。
她也只是試探性的問一下，沒想到雲英竟然會同意。
說實話，她想問雲英的問題可太多了，還真沒想好要問什麼，畢竟就雲英這性格，能回答一個問題都已經破天荒了。
思來想去，葯沉還是挑出了一個，與蕭炎息息相關的問題。
「那部戲劇里的蕭靈，和蕭炎有什麼關係？」
那部戲劇里，蕭靈最後消失之際，那身上的散發出的黑氣葯沉可是太眼熟了，因為在那之前她已經從蕭炎身上看到了無數次。
那種並非鬥氣，亦非靈魂力的能量，真的很難用巧合來形容。
聽到葯沉的詢問，雲英的表情竟是罕見的一滯，但也不過是剎那間便恢復如常，淡笑道。
「誰知道呢，或許是某個不服輸的亡靈執念又重返人間了吧。」
伴隨著這類似於調笑的話音落下，雲英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葯沉眼前。
葯沉緊鎖著眉宇，她之前一直在思考那些黑氣到底是什麼東西，如今總算得到了一個幾乎肯定的答案，但心裡卻沒有半點喜悅。
那玩意，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葯沉內心想著該如何處理，低頭看著熟睡的蕭炎，無奈的露出了苦笑。
小炎子啊，你給為師帶來的麻煩，真是一個比一個大呢.
夜幕降臨，蕭炎悠悠的睜開雙眼，看著被星光點綴的漫天夜空，剛剛睡醒的大腦一時間沒能清醒過來。
我怎麼會睡在這裡？而且好像還靠著什麼柔軟的東西
這時，一張熟悉的傾國傾城之顏出現在了視野中，輕張檀口。
「小炎子，總算醒了啊。」流露著溫柔的紅寶石眼眸中微微眯起，調笑道：「靠在為師身上睡得很舒服吧~」
「誒？」
蕭炎愣了少許，混沌的腦海慢慢清明，逐漸回憶起了睡著前的事情，同時察覺到自己的腦袋此時所枕之處，臉色瞬間煞白，連忙坐起翻身，正對著葯沉將腦袋重重的磕著地面上。
「弟子失禮了！請葯前輩責罰！」
「別這麼較真啊，為師又沒怪罪你。」
知曉蕭炎秉性的葯沉輕笑著擺了擺手，很顯然對於蕭炎醒來便向自己低頭認錯的行徑並不感到意外，雖然葯沉是沒覺得蕭炎哪做錯了。
葯沉看著蕭炎的腦袋，言語中充滿了憐惜。
「蕭炎，你只是一個孩子，沒必要給自己添加那麼重的負擔，很多責任也不該是由你去背負。」
旋即，葯沉緩緩伸出雙手，輕撫上蕭炎的臉頰，將他的腦袋緩緩抬起，在蕭炎獃滯的眼神中與他四目相對，柔聲說道。
「那會你說，懷疑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有沒有意義對吧？」
「怎麼會沒有意義呢？」
「蕭家因你而和睦相處其樂融融，小醫仙因你履行承諾才存活至今，蛇人族與加瑪帝國因為有你參與才能夠握手言和。」
「也是因為你，咱才能和你師姐解除誤會，讓咱沒有抱憾終身。」
「對你而言，迄今為止唯一的缺憾便是黑角域的那些孩子，但那也絕不是你的錯，你不該將這份罪過攬在自己身上。」
「有責任心是好事，但太有責任心，是很容易壓垮自己的，不要將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葯沉這般說著，緊接著露出了無奈的笑。
「不過以你這孩子的脾氣，想必是做不到吧。」
「為師也不會強逼著你去改變，但有件事希望你能銘記。」
「你可以隨時向為師傾訴，傾訴你心中的悲傷，傾訴你心中的難過，或許為師無法幫到你，但至少要讓你知道，你絕不是一個人在面對你所面對的一切。」
「咱可是你的老師啊，身為老師，聽自己弟子的抱怨也是咱該背負的責任吧？」
葯沉咧嘴笑著，抬手按住蕭炎的腦袋，緊緊盯著他，蕭炎看著眼前那雙耀眼的紅寶石眼眸，不禁出了神。
良久后，蕭炎神情溫柔，露出了和熙的微笑。
「是，弟子定然，謹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