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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第159章 冤有頭,債有主

  第159章 冤有頭,債有主


  張生一死,喜事變成了喪事。


  對於張生的死,一眾鄉親倒也不覺意外,畢竟他早已病卧在床。


  只是可惜了秦氏……


  但,張生剛剛下葬幾天,一則消息傳開,轟動了四里八鄉的百姓。


  原來,是那秦氏剛烈,竟然懸樑自盡,留下遺言說是為夫殉葬。


  消息一傳開,一眾百姓不由議論紛紛,有不少人為秦氏的忠貞而感動,特別是那些讀書人,更是爭相為其寫詩、寫文章、寫傳。


  消息傳到縣衙,知縣不由驚喜不已,當即上報府衙,說是要表彰秦氏,要為秦氏立貞節牌坊。


  畢竟,對於官府來說,這是掙名聲的大好時機,也算得撈政績的一次大好機會。


  畢竟朝廷方面也熱衷於宣傳烈女。


  縣衙很快收到了上級的批複,貞節牌坊也很快立了起來,知縣親自帶著一幫鄉紳、隨從前來揭幕。


  哪知,罩著牌坊的布一揭開,上面所刻的字竟然一片殷紅,而且還有絲絲縷縷,彷彿鮮血一般的液體順著字跡往下浸。


  如此詭異的現象,驚得一眾人毛骨悚然,又趕緊用布將牌坊遮了起來。


  但是,牌坊雖然遮起來了,卻遮不住悠悠眾口。


  畢竟那天除了官府的人,還有不少百姓在場,十傳十,十傳百,一時間各種流言滿天飛。


  丁修聽說了這件怪事之後,也不由得前去查看了一番,果然……大有問題。


  當晚。


  丁修出現在村子西面的一片坡地邊,這裡,乃是村裡的墳地。


  「出來吧,不用躲了。」


  丁修沖著一棵歪脖子樹輕喝了一聲。


  過了片刻,一道女人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丁修眼前。


  這個女人,正是已經死去的秦氏。


  不過,她並非死而復生,現在的她,只是一縷陰魂。


  現出身形之後,秦氏一臉凄楚的表情,沖著丁修拜了一禮:「拜見法師。」


  丁修問道:「那個貞節牌坊出現的異狀,是你動的手腳吧?」


  秦氏倒也沒有否認,回道:「是,的確是妾身。」


  「為何?那本是為你而立的牌坊。」


  聽到此話,秦氏不由淚流滿面,哽咽道:「妾身無顏接受……」


  「難不成你有什麼苦衷不成?盡可道來。」


  秦氏猶豫了一會,終於講明了原委。


  當初,娘家人得知了張生的情況之後,暗中悄悄去問了郎中,郎中也說了,估計張生命不長久了。


  娘家人便與秦氏商量,想要取消這門親事。


  但是秦氏不同意,她骨子裡是個保守的女人,不想讓別人說閑話,所以最終還是嫁到了張家。


  但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卻一腳踏進了火坑。


  這就要先從張生的母親說起。


  張生幼年喪父,乃是母親劉氏將他拉扯大的。


  一開始劉氏還是算老實,將精力都花在了養兒子,種農活,做家務。


  慢慢的,兒子長大了,但劉氏卻開始感到生活有些空虛了。


  畢竟她還算年輕,三十多歲,而且樣貌也不算差,在鄉下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的。


  也因此,村裡一些男人總是有意無意地撩她。


  特別一些男人喜歡赤著胳膊在地里幹活,每當這個時候,劉氏也總喜歡偷偷摸摸多瞟上幾眼。


  到了晚上,開始輾轉反側,胡思亂想。


  有一次,村裡有個婦人登門而來,說是有個遠房親戚一直單身,能吃苦耐勞,就是家裡有點窮。


  如果劉氏願意的話,她可以撮合,讓對方入贅過來照顧劉氏娘兒倆。


  結果,張生不同意,劉氏雖然不滿,但也無可奈何,畢竟兒子已經長大了,又定了親。


  但有些事,該來的總會來。


  有一天,縣衙派人下來催糧,其中有一個叫萬山的書吏。


  書吏並非官,而是縣衙三班六房中的吏。當然,其身份比起一般的衙役還是要高,畢竟三班六房乃是縣衙的重要組成部分,正如朝廷的三省六部一般。


  這個萬山是個出了名的色胚,在見到劉氏之後,一眼就相中了這女人。


  雖然劉氏比不上城裡那些窯姐兒那般花俏,但卻別有一番鄉野村婦的韻味,而且身段豐腴,眉角含春。


  萬山是個花叢老手了,暗中一打聽,得知劉氏已經守寡十多年,更是暗中竊喜。


  果然,萬山幾乎沒費什麼力氣,便與那劉氏在村外的草堆滾到了一起。


  各取所需。


  一開始,萬山或許只是想著吃頓野菜,吃完了一抹嘴便離開。


  但也不知那劉氏有什麼魔力,竟讓他有些依依不捨。


  村裡人也很快知道了二人的事,不由議論紛紛,但劉氏卻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態,竟公然與萬山一起出入,還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


  畢竟,她壓根分不清什麼官,什麼吏,只知萬山在衙門裡管事,那就是官老爺。


  她好不容易攀上了這麼一個高枝,自然百般討好。


  張生突患重病,說不定就是被她給氣的,畢竟這是有辱家風之事。


  秦氏嫁到張家之後沒幾天,張生便去世了。這時候,萬山竟然公開住進了張家,與劉氏共居一室,還假惺惺說是幫著處理張生的後事。


  對此,秦氏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她剛嫁過來,而且對之前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個萬山竟然又看上了她。


  為了討好萬山,那劉氏竟喪心病狂配合對方,就在兒子下葬之後沒幾天,借口心中憂傷,讓秦氏陪她喝幾杯。


  秦氏本來是不喝酒的,但架不住劉氏一再相勸,最終被劉氏灌醉。


  等到秦氏醒來之時,方才發現自己竟被那萬山給……


  更讓她羞憤欲絕的是,婆婆劉氏竟然也走進屋來勸她,說什麼一門兩寡婦鐵定會被人欺負,只有萬山可以保護她們,讓她們過上安定的日子。


  秦氏沒有大吵大鬧,因為她不想讓村裡人看笑話。


  最終,她選擇了懸樑自盡,了結自己悲慘的一生。


  但是她的死不僅沒有讓劉氏覺醒,懺悔,反倒是越發的瘋狂。


  當然,一開始劉氏還是有些害怕,畢竟她與萬山的事村裡人都知道,如今秦氏突然自盡,村裡人怕是會懷疑。


  但是萬山卻不慌不忙,反倒還一臉欣喜地說這是一樁好事,還能撈一筆銀子。


  之後,秦氏便按他的主意,對外宣稱兒媳秦氏是個貞節烈婦,不願獨活於臣,願為亡夫殉葬。 其實,村裡人根本不信她這番說辭。


  但,在萬山的暗中推動之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縣城裡,令得不少不明真相的百姓感動不已。


  知縣好大喜功,一聽說這個消息之後,根本沒有派人細查便迫不及待上報府衙。


  後來,劉氏果然嘗到了甜頭,官府不僅立了牌坊,還給了她三十兩銀子的恤金,令得劉氏驚喜望外。


  只是,劉氏萬萬沒有想到,兒媳秦氏竟然冤魂不散,貞節牌坊「流血」事件便是秦氏暗中動的手腳。


  秦氏雖然冤魂不散,但她並沒有變成厲鬼出來害人,甚至一眾百姓根本不知她變成了冤鬼。


  但是,她依然還是用自己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她不需要有人強加給她的虛名,不需要百姓稱頌她有多麼貞烈。


  或許貞節牌坊對於別的女人來說是夢寐以求的榮耀,但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種恥辱,一種羞辱。


  聽完秦氏講解了前因後果,丁修點了點頭:「嗯,我都知道了,放心吧,這件事我一定會幫你討還個公道。」


  一聽此話,秦氏不由淚流滿面,沖著丁修再三磕拜。


  次日。


  一聲巨大的轟響,驚動了不少百姓。


  隨後有人震驚地發現,之前替秦氏立的貞節牌坊竟然莫名塌了,但,塌下的石頭竟詭異地組成了一個大字:冤!

  消息如插了翅膀一般傳開了。


  知縣聽說了此事之後,不由得將信將疑。


  於是喚來師爺問道:「你說,這件事會不會是有鄉民在故意搗亂?」


  師爺遲疑了一會,道:「老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話但說無妨!」


  「其實,小人當初隨老爺下鄉時,無意中聽到了一些關於秦氏的死……」


  「哦?到底怎麼回事?」知縣忍不住問。


  「雖然小人聽的不太清,但好像是說秦氏並非真的殉夫……而且,當時老爺也親眼看見了,那牌坊上面的字竟像流血一般,這中間怕是……怕是真有隱情。」


  聽到這番話,知縣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


  畢竟,當初可是他迫不及待稟報府衙的,萬一這中間真有什麼變故,府衙必須會追究他的責任。


  師爺似乎猜中了知縣的心思,嘆了一聲道:「小人跟隨老爺十幾年了,也知道老爺的難處。


  但是……但是就怕這事真的另有隱情,萬一到時鬧得一發不可收拾,怕是……怕是更難收場。」


  「我又何嘗不知……」


  知縣長長嘆息了一聲。


  思慮了許久,知縣還是決定親自下鄉去查一查,到底是什麼個情況。


  於是,帶著師爺與一幫隨從又一次下鄉,來到牌坊那裡一看,不由瞪大了雙眼。


  因為那牌坊碎石堆成的「冤」字給他的視覺衝擊太大了。


  要說這個「冤」字是碼在地上的,或許是人為的因素比較大,但這個「冤」字卻是立起來的。


  要將那些大大小小的碎石憑空堆成一個字談何容易?更不要說,這個冤字簡直就像是書法大家書寫的一般。


  一些地方看起明明是懸空的,石頭根本無處借力,偏偏穩穩的立在那裡。


  幾個隨從好奇之下上前推了推,竟紋絲不動,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般。


  知縣皺眉道:「此事的確有些蹊蹺,這樣……」


  知縣沖著師爺耳語了一陣。


  按他的吩咐,其中兩個隨從裝扮了一番,裝成兩個貨郎分頭去打聽情況。


  結果,還真打聽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大人,經過小的打聽,萬書吏經常到村裡來,而且……而且公然與秦氏的婆婆同住在一起……」


  「有這樣的事?」知縣不由大吃一驚。


  「大人,經小的打聽,有村民說秦氏的丈夫剛一死,萬書吏便住在其家,說是幫著料理後事。」


  「萬書吏與那劉氏來往有一段時間,聽說因為這件事,劉氏與她兒子還發生了爭吵……」


  知縣的眉頭不由越皺越緊。


  他想起了一件事,當初正是那萬書吏第一個提議為秦氏立貞節牌坊。


  這其中難不成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於是,知縣當即命人將劉氏帶了過來。


  劉氏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甚至不敢去看那個大大的冤字,人一到,便沖著知縣跪了下來,口呼大老爺。


  知縣抬手一指那個冤字,問劉氏:「劉氏,你抬眼仔細看看,這是個什麼字?」


  劉氏看都沒看,慌慌搖頭道:「民婦不認識……」


  「不認識?你看都沒看就說不認識?」


  劉氏顫聲道:「民……民婦……不識字……」


  「呵呵,就算不識字,如此奇怪的事,連縣城的百姓都聽說了,你就住在村子里,竟然沒有聽說?」


  「聽……聽說了,只是……民婦只……只聽說牌坊碎了,沒……沒聽說變成了一個字。」


  知縣怒聲道:「大膽劉氏,萬山已經招了,你還敢狡辯?」


  此話一出,劉氏不由嚇得魂飛魄散,精神徹底崩潰了。


  其實,她哪裡會猜到,這不過就是一種慣用的問案方式罷了。


  「大老爺饒命,大老爺饒命,民婦冤枉啊,都是那萬書吏做的,他是官,民婦也不敢不聽……」


  「他做了什麼?從實招來,否則大刑侍候。」


  「他……他看中了秦氏,逼著民婦將秦氏灌醉……」


  為了保自己一條命,劉氏將一切過錯全部推到了萬山身上,意圖將自己撇清,將自己也說成了一個受害者。


  比如,當初明明是你情我願的事,這女人一口咬定是萬山逼迫她云云。


  聽到劉氏一番交代,知縣不由呆若木雞。


  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會是這樣,也難怪接二連三出現怪事,這分明是連老天也看不過眼了。


  當然,這一切的幕後真相,知縣並不清楚。


  但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些奇事。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只能是老天爺做的。


  既然明白了前因後果,知縣也不可能一錯再錯了。這件事捅上去,大不了被上頭責罵一番。


  但要是隱瞞不報,那可就是人命大案,一旦鬧大了,搞不好會掉烏紗帽。


  所以,知縣當即命人將劉氏抓回縣衙,同時又派人火速趕回去將萬山控制起來,一併問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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