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本應該如它身體一般被自如地運用的能量,突然間表達了抗拒。
抗拒……為什麽?因為恐懼?
少年垂下眼眸,看著近在咫尺的、將周圍黑暗都驅散開來的陽光,忍不住皺眉:“朱邪玉麟……我好像找到不對勁了。”
正在和暮雲卿說些什麽的朱邪玉麟,聞言立即扭頭,沒有再和暮雲卿說一句,直接就走到了少年身邊,柔聲道:“怎麽了?”
少年被朱邪玉麟如此看重的動作弄得有些驚喜,也是相當親昵地笑著拉著朱邪玉麟的手,抬手往上指去:“看那裏——就是黑暗比別的地方都要濃鬱、還有些細細波紋的地方。”
朱邪玉麟順著少年的手指看過去,,很快就找到少年想要她看的那塊黑暗,微微愣了愣:“那裏……出什麽問題了?”
少年興奮道:“我發現了,在這下麵,我們能夠夠得著的陽光,能夠非常完美地驅散黑暗。於是我們就認定,隻要有陽光進來的地方,就一定沒有黑暗,或者就算隻是黑暗比其他的地方稀薄也可以啊。對不對?”
朱邪玉麟嘴角抽了抽,實在很想糾正少年說話的語法錯誤——都說是“我們認為”了,其實是不需要加上一個“對不對”的啊。
不過現在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朱邪玉麟也就不在這個時候說這些有的沒的,而是順著少年的話想下去,道:“你的意思是,反而是黑暗比別的地方更加濃鬱的地方,更有可能是出口?”
朱邪玉麟話一出口,少年就嘿嘿嘿地笑了起來:“不僅僅哦,這個空間這麽大,總有些地方是黑暗能量喜歡聚集的,我們想要一個個驗證過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要花費好長一段時間呢。你……朱邪玉麟,你浪費得起碼?”
朱邪玉麟愣了愣,她的身體已經感覺到了空虛——是空虛而不是饑餓,說明她體內所有能夠被調動來幫助生存的能量都已經被消耗光了。
以朱邪玉麟目前的身體狀況,她若是還想在沒有任何可以為補充能量途徑的暮家墓葬群中待著,哪怕隻有一兩天的時間,也有可能對她的身體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朱邪玉麟浪費不起。
輕歎一聲,朱邪玉麟有些苦惱地轉向那個略顯詭異的黑暗:“但是那個高,我們要怎麽上去還是個問題啊。”
此時,不知道為什麽慢了朱邪玉麟一刻鍾左右的暮雲卿終於走了上來,順著兩人的目光,也看見了那個濃鬱的黑暗,了然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朱邪玉麟轉過頭看著他:“什麽?”
暮雲卿笑道:“陽光能夠驅散黑暗,所以我們可以憑借陽光找到離開的地方。但是別忘了,整個暮家墓葬群都是有意識的——就算我們身處暮家墓葬群的地下空間也一樣。”
“嗯,對的。”少年點了點頭,有些苦惱道,“這個地下空間的任何支配權都是屬於我的。但是就在剛才,我才發現,我對於這整個空間的控製,包括能量,都減弱了不少。”
朱邪玉麟大致能夠猜出那瑟縮的濃鬱的黑暗是地下空間為了掩藏那個真正的出口,強製調用其他地方的黑暗能量過來遮掩的,她現在並不擔心這個。
反而是少年的話讓朱邪玉麟心中微微一動。少年為什麽突然之間不能控製這個地下空間了?是少年本身出了問題,還是這個地下空間的支配權有了爭奪的人?
少年看了眼朱邪玉麟,嘟著嘴,有些不開心,道:“這裏的能量開始產生自己的意識了。”
朱邪玉麟悚然一驚——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要說暮家墓葬群地上部分的能量體都是些肆意妄為的家夥,那麽地下空間的生命體,因為生存空間的問題,因為長期得不到該有的能量,已經變得弑殺暴虐。
隻是之前,好在整個地下空間的生命體雖然多,但好歹還是受控製的,朱邪玉麟等人才能夠安然無恙地呆在這個連地上空間的生命體都稱為“禁區”的地方。
現在,他們都要離開暮家墓葬群的地下空間了,明明他們都發現可以離開的出口了,卻要在這個緊要的關口,發現他們又落入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
朱邪玉麟簡直要欲哭無淚了。
少年動用自己的意誌力去影響周圍黑暗能量的走向,逐漸發現這些能量體中,有很大一部分還是能夠被收服的。
畢竟無論什麽樣的生命體,隻要有思維,就有思維慣性。少年在此之前已經處於這些能量體的統治地位不知道多長時間了,這會兒再想讓它們聽從自己,並不是多麽困難的事情。
少年做完這一切,轉頭看著朱邪玉麟,咧嘴笑道:“我們要趕快離開。”
當然要趕快離開,不然就被吃掉了啊。朱邪玉麟內心默默抽噎一聲,麵上還要做出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點頭道:“嗯。”
印主試了很多種辦法,依舊不能將自己身上的光鞭和自己分離,這會兒見朱邪玉麟也抖擻了精神,就蔫頭蔫腦地走過來,抽噎道:“朱邪玉麟……”
“我在呢,兒子。”朱邪玉麟彎下腰將印主抱起來,道,“怎麽了?”
印主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昔日引以為豪的光鞭這會兒會成為自己被攻擊的原因,不由埋頭在朱邪玉麟的肩窩中,哼哼唧唧。
朱邪玉麟無奈輕笑,用食指挑著印主的下巴,讓自家兒子抬頭來看看自己,笑道:“你在想什麽呢?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丟下你的。”
“我也不會。”暮雲卿走到朱邪玉麟身邊,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
朱邪玉麟隻是微微側過身子,掃了一眼暮雲卿,這個男子並沒有露出任何深情的模樣,麵色甚至有些冷峻,這讓朱邪玉麟有些恍惚。
暮雲卿的這種神情……實在是太熟悉了,因為在最初的一年之中,朱邪玉麟每日看見暮雲卿,他麵上都是這樣的神情,在那最美好的日子裏。
不動聲色地轉過頭,朱邪玉麟命令自己不能再被暮雲卿影響了情緒,揉了揉印主的腦袋,朝著少年走過去,道:“我們要怎麽上去?”
少年此時的神情也有些不好,它正全力以赴要將那一團掙紮不休的黑暗力量挪開。
朱邪玉麟看了一會兒,也察覺出了蹊蹺:“它們……不是本來就想走的嗎?為什麽還要你這麽費力氣?”
少年有些喪氣:“因為還有其他的東西也具有了意識——其他的,一開始和我一起存在,但是被我打敗了的東西。”
原來是之前造的孽,這會兒報應來了。
朱邪玉麟輕歎一聲,對少年道:“如果……我是說,你要做的畢竟是順應黑暗力量本身的意誌。所以說,實際上你想要把那黑暗挪開,用的是你的力量,再加上黑暗的力量。”
少年努力了許久,還沒有見到成效,麵對朱邪玉麟的話,依舊哭喪著臉,點了點頭。
“所以……”朱邪玉麟笑道,“你為什麽不讓周圍的黑暗來幫忙?”
少年微微愣了愣:“我……我剛才試過了啊。”
“你剛才試的是讓周圍的黑暗力量補充被困住的黑暗,但現在你要做的是讓周圍的力量去拉開那被困的黑暗。後者,才是真正順應黑暗的意誌,對不對?”朱邪玉麟解釋道。
少年瞬間明白了朱邪玉麟的意思:“團結力量大嗎?”
“你也知道這個詞啊。”朱邪玉麟一巴掌拍在少年的肩膀上,“快點動手吧。”
朱邪玉麟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是一片明亮的光,身邊熱浪滾滾的,整個人都要不對了。
眼皮像是壓著千斤重一般,朱邪玉麟費力地試了幾次,卻都發現自己並沒有辦法很是自如地掌控自己的身體,一時間有些慌了。
“朱邪玉麟。”暮雲卿醒來的時候,一扭頭就能看見朱邪玉麟,這個平素堅強得無堅不摧的女子,這會兒卻露出了蒼白脆弱的神情。
“朱邪玉麟……”暮雲卿動了動身子,發現他的體力並沒有被消耗得太多,也就並未停頓,直接站起來,走到朱邪玉麟身邊跪坐下,按著朱邪玉麟的手,一聲聲道,“朱邪玉麟,醒醒……”
朱邪玉麟聽見了暮雲卿的聲音,但卻有種怪異的不真實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暮雲卿在非常遙遠的地方,對她說著悄悄話一般,沉悶,飄渺。
暮雲卿一直看著朱邪玉麟的表情,這會兒發現她的眼球震顫更加明顯了,知道這是朱邪玉麟要醒來的征兆,心中不免高興。
“朱邪玉麟,你……”
“閉嘴。”朱邪玉麟勉強睜開眼睛,隻往周圍一看,就皺眉,再次閉上了眼睛,聲音有些虛弱,“我們怎麽會在這裏?”
要說他們確實是從暮家墓葬群的地下空間出來的——雖然不知道最後少年用的是什麽辦法能把他們都弄出來,但周圍的感覺那麽真實,又那麽嚴酷,都表明了他們現在已經不在那恐怖的、隨時都能崩潰的暮家墓葬群之中了。
可是現在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朱邪玉麟隨手摩挲著身子底下的黃沙,感受著周圍不同尋常的高溫,忍不住輕笑一聲:“這裏是西北邊界上的荒漠吧?”
用的是疑問的一句,說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暮雲卿也點了點頭,又立即反應過來,朱邪玉麟這會兒正閉著眼睛呢,沒辦法看見他的動作,就道:“對。”
朱邪玉麟覺得有些怪異:“我們……呃,我是說,我們進入暮家墓葬群的地點,不是在你們暮家的地盤嗎?”
那個怪異的新房,像是啟動了什麽陣法的樣子,那按照這個道理,他們就算離開暮家墓葬群,不應該也是出現在暮家精心準備的地點嗎?
朱邪玉麟忍著難受的幹澀和刺痛,再次睜開眼睛,短促而認真地環顧了四周,確定這是荒漠無疑,就再次閉上了眼睛,道:“我說,有誰知道我們出現在了荒漠之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