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歐陽皓月還小的時候——具體小到什麽程度,應該是他十三四歲的時候,這小子正處於叛逆期,整天沒事做就喜歡惹是生非,當時這個皇城中的權貴幾乎被他得罪了個遍。
那個時候洛未在朝堂上的影響要比現在弱一些,因此事情也不算很多,洛未和歐陽家的人一起,整天雞飛狗跳地跟在歐陽皓月身後,給他收拾爛攤子。
就這樣鬧騰了一個月,洛未表示對於這種奶爸生活不耐煩了,就給歐陽皓月下了個禁足令——是真的“令”,帶法術的那種——規定歐陽皓月什麽時候能破了這個法令,什麽時候就能出去胡鬧。
歐陽皓月好勝心被激發出來了,再加上被禁足在祈天殿,哪裏都不能去,就沉下心來鑽研法令,還真讓他半個月內破掉了這個法令。
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歐陽皓月還沒有逍遙兩天,又被洛未抓著回去下了另一道法咒,也是同樣的條件——破掉洛未的法咒才能出去胡鬧。
就這樣兩年的時間,洛未用這種方法,教會了歐陽皓月所有的、身為一個合格的、法力高強的國師應該掌握的全部法咒。
那兩年的時候,兩人回憶起來皆是唏噓不已——不同的是,洛未是感歎痛恨恨不得把歐陽皓月再吊起來揍一頓方能解心頭隻恨;而歐陽皓月則是感歎自家師父的無所不用其極以及……當時看不過自家師兄“虐待”自家兒子而偷偷幫忙搗亂的母親大人。
韶華易逝,光陰荏苒,往昔不可追憶矣!
洛未看了眼蹲著不願意起來、一副耍賴架勢的歐陽皓月,沒辦法,在臨出門之前說了句:“隻要你們是安全的,那麽在墓葬群裏的朱邪玉麟和印主就是安全的。”
歐陽皓月愣了一下,立即就跳了起來,二話不說跑著繞開洛未,快速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反鎖,當真是呆在房間裏不出來了。
洛未嗤笑一聲,有些不解:明明都是把紅線扯斷的人了,怎麽還能這麽多情?
他看了看自己光禿禿的小指,輕歎一聲,隨手又給祈天殿加上了一層防禦法術,才施施然朝著皇宮走去。
這世上就是這樣不公平。
歐陽皓月輕易扯斷的紅線,是洛未一輩子都沒有找到的幸福——或者說,這是洛未年輕的時候一直在尋找的幸福,現在年紀大了,見識也廣闊了,對於感情倒是沒有那麽執著了。
而同樣出現了祈天殿中情況的暮家,則是另外一番景象。
暮舟失去了行動能力,但其他感官都是好的,這會兒正坐在輪椅上,指揮著暮家的如常用度。
而暮家的男丁或多或少都少了某項身體功能,但是暮家的女性卻沒有受到任何傷害,這會兒倒是成了暮家的主力。
隻是這些女性當中,並不包括一個人——曲露。
曲露失去了視覺和聲音,被暮舟給關押了起來。
這個女人和朱邪玉麟有著同樣的血統,但是卻無法通過墓葬群開啟是遺留的小縫隙,這樣一來,她唯一的作用也就失去了。
暮舟留著曲露,和暮雲卿留著她打的算盤可不一樣。
暮舟留著曲露,是想要這個女人的血統能夠和朱邪玉麟融合,然後通過曲露血統的力量作為指引,以朱邪玉麟的血統作為保護,讓暮雲卿沒有受到一絲傷害地平安歸來。
這樣一來,等到暮雲卿交出墓葬群中的寶藏,他們暮家的地位就能再上一層樓。
那個時候,暮家何必屈居於人下,做一個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帥世家,他們就可以直接稱王稱帝,創立一個如同宋家先祖一樣的國家,自己做那個生殺予奪的掌權人。
隻是此時,墓葬群中,正被大家惦念不已的朱邪玉麟以及暮雲卿,卻是完全不同的一種狀態。
朱邪玉麟和暮雲卿從沙漠客棧中回了西北軍軍營,也不知道是不是默契,兩人走的時候一點都沒有提及無辜被帶去的趙典。
等到趙典好不容易安撫完受盡的駱駝、帶著滿身風沙一身狼狽地回到客棧,想要找暮雲卿報告一下情況,卻被告知兩人吃完飯已經先走了。
趙典目瞪口呆,簡直不知道應該對這兩個人的行為評價什麽。
最後,趙典也隻能自認晦氣,碰上將軍和軍師心情好(不好?),想找個人尋開心。他趙典能者多勞,就擔待著吧。
這麽安慰著自己,趙典重新回到後院牽了自己的駱駝就要離開,眼角的餘光掃過一邊的兩隻駱駝,不由覺得奇怪,溜溜達達跑到前麵的小院問老板娘:“將軍和軍師是怎麽離開的?駱駝都還在呢。”
老板娘笑容神秘,搖搖頭,什麽都沒有說,轉身就進去招呼客人去了。
趙典一頭霧水,想了想,還是把可憐巴巴地和自己一樣被遺棄的駱駝給順手牽了回去。
等到趙典回到軍營的時候,朱邪玉麟就連澡都洗好了,這會兒正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在裏間擦頭發,而暮雲卿在外間給趙典開的門。
趙典見暮雲卿神色有異,也沒有多逗留,就匯報了一下自己把軍用物資(兩匹駱駝)給安全帶了回來之後,就走了。
等到朱邪玉麟擦幹頭發出來,就看見暮雲卿坐在桌邊,一臉沉思。
朱邪玉麟用帕子擦手,也跟著坐在了桌邊,問道:“怎麽了?”
這個世界都是你支配的,你特麽的憑什麽露出這樣的神情?這要是在老娘的世界,老娘非得……唉,算了,不想了,世界如此美好,我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暮雲卿回過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朱邪玉麟神色變換完畢,忍不住輕輕挑起嘴角,道:“好久不見了。”
朱邪玉麟眨了眨眼睛,看著暮雲卿的神情就像在看一個神經病:“你……說什麽?”什麽“好久不見了”?他們難道不是剛剛一起從沙漠客棧中回來的嗎?
“我說。”暮雲卿放柔了聲音,看著朱邪玉麟的眼睛,輕聲道,“你在我麵前這麽放鬆的樣子,真是好久不見了。”
朱邪玉麟愣了一下,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下一秒,眉頭就淺淺地皺了起來。
怎麽說呢,這個世界確實不能夠隨著自己的心意改變,但是眼前這個暮雲卿卻是在一舉一動間都在誘惑著她朱邪玉麟留下來陪著他。
再加上印主的警告,朱邪玉麟就有些不確定,這裏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心境了。
隻是朱邪玉麟有一種直覺,不能和暮雲卿多待啊,不然一定會出事的!
隻是當朱邪玉麟心中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窗外的天空又開始變色了,直接從晴空萬裏變成電閃雷鳴,宛如世界末日。
朱邪玉麟有些受驚地抬眼看暮雲卿,果然看見這家夥的臉色再次變黑。
這到底是什麽毛病啊……
朱邪玉麟忍不住歎息,主動伸手去握著暮雲卿的手,輕聲道:“我知道這是你的心境,或許你有著什麽我不知道的能力了現在,但是我希望你能……嗯,就是稍微尊重一下我的意願。”
暮雲卿黑著臉扯起一抹笑,眼中沒有任何溫情,冷聲道:“你說。”
朱邪玉麟抿了抿嘴,道:“我發覺這個幻心境似乎想要讓我們在一起——我不知道這個在一起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附加條件。所以,我想,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分開。我和你分開,我們還可以繼續在這裏的生活軌跡,但是最好不好在一起。”
暮雲卿冷笑一聲,道:“你現在是全軍奉若諸葛再世的軍師,你要我在依憑你的智謀打了勝仗之後,就把你棄之不用?你要軍中將士怎麽看我這個主帥?”
朱邪玉麟眉頭也狠狠地皺了起來。
這是一個難題,但這個難題說白了,不過是暮雲卿作繭自縛而已。
如果這個幻心境是他的,那麽暮雲卿做這麽多鋪墊,也不過是讓朱邪玉麟在道義上無法離開他而已。
朱邪玉麟不為所動:“這個其實很簡單。軍中最忌諱的就是恃寵生驕,不聽命令。而我隻要在這上麵犯錯,你很快就能把我貶斥下去。”
暮雲卿驚怒:“你就這麽想離開我嗎?”
朱邪玉麟覺得有些奇怪:“我不過是想要找到一個離開這裏的辦法,你為什麽會這麽激動,甚至……你似乎並不想我離開?”
在這一瞬,朱邪玉麟甚至是有些懷疑眼前的暮雲卿是不是幻心境創造出來的人的。
印主並沒有說幻心境中的人和真實存在的人有多麽大的差別,朱邪玉麟能有這種猜測也是根據西北軍軍營中其他士兵的表現和暮雲卿的表現對比出來的。
但是現在想來,這種對比本身就有著一個巨大的缺陷,那就是——如果整個幻心境傾盡全力去模仿一個人,而有意將剩下的人敷衍了事,那麽,會不會讓人產生這個人是真人的錯覺?
隻是這也是朱邪玉麟的猜想,在沒有得到證實之前,朱邪玉麟不會再貿貿然說出自己的猜想。
畢竟在這樣一個危機四伏的地方,她手中握著的、任何一個別人不知道的消息,都有可能在最後關頭成為她的救命稻草。
這樣想著,朱邪玉麟不動聲色地低下頭,做出沉思的樣子,但心中已經在飛快盤算著要怎麽離開了。
這兩日她都被暮雲卿安排在暮雲卿的主帥房間中就寢,而暮雲卿的同寢要求在沒有得到滿足之後,都會離開房間,並且一走就是一整夜,這和真正的暮雲卿的習性也不一樣。
要知道當時暮雲卿可是西北軍真正意義上的精神領袖,要是自家領袖每天晚上離開軍營不知所蹤,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還不鬧得不成樣子。
隻是這裏的情況也確實說不好。
因為整個西北軍大營本身就是按照暮雲卿的意誌來設計的——或者說就是為了現在的暮雲卿量身設定的,哪怕暮雲卿真的做出什麽並不合理的舉動,這個世界也能給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