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兒卻像是什麽都沒感覺到一樣,還握著他的手絮絮叨叨。
暮雲卿小心地掰開她的手,卻沒有在自己的手臂上找到任何傷口。
難道……是錯覺?
林兒徹底被暮雲卿這個動作傷了心:“你就那麽喜歡她?”
“林兒。”暮雲卿看著她,看著這個已經不再天真的女孩,“我很感激當年你能夠陪著我。”
林兒愣了一下:“風炎哥哥……”
“這麽多年,從我身上你已經得到了那麽多你曾經想要的東西,你覺得夠了嗎?”
暮雲卿清楚地記得,在他還很小的時候,林兒曾經跟他描繪過她成年之後想要的生活。
而現在,除了暮家人的尊重,她那時想要的,現在都已經得到了。
林兒露出好笑的神情:“這一切都是風炎哥哥給我的呀。要不是風炎哥哥在戰場上奮力殺敵,暮家的人越來越重視你,我才不會入得了暮家人的眼呢。”
暮雲卿隻是笑了笑,因為光線實在太暗,林兒總覺得這個笑容帶著太明顯的敷衍,這讓原本信心滿滿的她都有點不確定起來。
暮雲卿走到火爐邊上,撥了撥裏麵通紅的炭火,讓整個房間的溫度上升了一點,這才看著林兒:“我讓人給你拿一壺熱茶,暖暖身子。”
暮雲卿是武將,再加上他常年不在府中,因此並沒有在耳房中安置一兩個仆從以供粗使,所以導致了他現在沒有什麽東西能用來招待“客人”。
林兒也看出了這一點,搖搖頭,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風炎哥哥,你知道為什麽我那麽不喜歡這個朱邪玉麟嗎?”
暮雲卿輕輕挑起嘴角:“她這個人,明明是個女人,脾氣不好,又驕傲,還固執,估計沒幾個人受得了她。”
林兒愣了一下,沒想到在暮雲卿的眼中,朱邪玉麟是個這樣的,她就有些不解:“那為什麽……是因為聖旨嗎?你是因為聖旨才被迫和朱邪玉麟成親的?”
暮雲卿笑而不語,走到桌邊坐下:“坐吧。”
林兒點了點頭,有些猶豫地坐下,看著暮雲卿,皺著眉頭,半晌才道:“你知不知道,她今天通過你千辛萬苦做好的暗道,跑到暮家祖祠裏去了。”
暮雲卿就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麽印主不願意從他們進去的暗道出來。
現在看林兒的狀態,暮雲卿才知道,原來朱邪玉麟的迷香根本沒起到作用。
林兒已經習慣了暮雲卿的沉默,深吸一口氣,道:“我聽說她是從暮家那個僥幸逃過一死的廢物那裏知道暗道的事情的——風炎哥哥,你知道我絕對不可能背叛你的,所以我一醒來,感覺暗道不對,就趕緊來找你了。朱邪玉麟背著你做這種小動作,我好擔心啊。”
暮雲卿緩緩開口:“你擔心什麽?暮家總不可能因為這樣一個女人就垮掉。”
林兒愣了一下,還想握住暮雲卿的手:“我擔心你。”
在名動天下的舞姬檀煙嫁給暮雲卿做妾的時候,林兒絲毫不擔心,因為她知道,那個時候的暮雲卿是沒有心的。
而現在不一樣了,暮雲卿這次從西北回來,竟然學會了忤逆暮舟,更加令人恐慌的是她竟然看不透他了。這種事情……這種事情她怎麽能允許!
這個和她一起長大的男孩子,這個越來越耀眼的男人,怎麽可以在她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之後,卻被另一個不知所謂的女人搶走?
暮雲卿清楚地看見林兒眼中的猙獰和憤怒,輕輕挑起嘴角,聲調平和,卻帶上了一絲誘惑:“林兒,你告訴我,你為什麽不喜歡朱邪玉麟?”
雖然在自家兒子麵前,朱邪玉麟對於林兒夜會暮雲卿的事情,表現得那是毫不在意鎮定自若,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她也在擔心。
倒不是擔心暮雲卿和林兒之間有什麽不清不楚,畢竟林兒背叛暮雲卿的證據已經那麽明顯,暮雲卿那樣驕傲的人,絕對不可能原諒她。
現在朱邪玉麟擔心的是,林兒畢竟身份特殊,有沒有可能在暮家和暮雲卿之間,起到什麽不為人知的作用?
朱邪玉麟靠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就下床換衣服:“兒子啊,我要去暮雲卿的房間一趟,你要不要跟我去?”
印主翻了個白眼,幹脆利落一翻身,用屁股對著她:“我才不要去!”
朱邪玉麟有些驚奇:“喲,兒子。我發現你忽然之間不怕他了?”
印主將腦袋埋進被子裏,聲音悶悶地傳出來:“不過是血脈的影響,我從來都不怕他。”
“血……脈?”朱邪玉麟皺眉,將被子掀開一個角,露出印主圓溜溜的眼睛,問,“你的意思是,暮雲卿的返祖現象,不僅僅體現在樣貌上,就連血統都逆轉了嗎?”
印主沒想到自己無意間的抱怨能讓朱邪玉麟直接想到這個方麵,再想想那個暗道,不禁有些懊惱。
看清印主的眼神,朱邪玉麟邊點頭肯定自己的猜測,邊將被子蓋下來,笑道:“好了好了,我不問了。你好好休息吧。”
印主一點一點將露在被子外麵的身體縮進黑暗中,然後伸出觸手,將自己的身體緊緊包裹住,確保在外麵看不出一點痕跡之後,身子一抖,毛球的形狀開始變化。
不一會兒,長毛貓就在一片光球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樣貌猙獰的白色大肉蟲。
它呆在黑暗中,一動不動,隻是身子時不時抖一抖,像是在努力做著什麽。
與此同時,祈天殿中就快要孵化的印主的卵,忽然躁動起來,一個個從牆上脫落下來,在祈天殿中蹦來蹦去。
侍童皺著眉頭看著祈天殿驟然陷入一片混亂,也沒有製止,而是抱臂,站在一個不會輕易被波及的角落,那神情,悠閑自在得就像在看一出好戲。
洛未聽見動靜從樓上走下來,一眼就在亂糟糟的祈天殿底層看見了神情悠然的侍童,輕笑一聲:“人家這麽努力地想要讓它的孩子出世,你卻不幫忙,不好吧。”
侍童抬眼看了他一眼,笑容淺淡。
“切。”洛未輕哼一聲,“你小子越來越無聊了。”
他抬手在半空中畫了個圖案,若仔細看的時候,可以發現那圖案的前半部分和朱邪玉麟在暮家祖祠中畫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等他完成這個圖案的時候,空氣中晃晃悠悠地出現了許多漂亮柔和的小光點,被那些印主的卵輕輕一撞,就消失在卵中間。
看樣子是被吸收了。
吸收了光點的卵很快安靜下來,重新回到牆壁上,安安靜靜的,看著和之前沒有差別。
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卵外麵那層包裹著的薄膜——保護小小印主也限製著它們的薄膜——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洛未得意地笑著看著侍童:“接下來,我尊敬的侍童閣下,這些小鬼就麻煩你照顧了。”
侍童輕笑,眼裏有毫不掩飾的敬慕和包容:“是,我的大人。”
洛未像是早就習慣了侍童的眼神和語氣,聳了聳肩,轉身重新上樓去了。
這幾天他幾乎都沒有下樓,也沒怎麽吃東西,就呆在樓上,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歐陽皓月才回來沒幾天就被他派出去做事情了,忙忙碌碌神神秘秘的。
侍童隻是稍微了解了一下這對師徒在準備什麽,就沒有再幹涉他們。
侍童的存在是確保世俗權力不會對神權造成任何可能的侵害,隻要皇權沒有率先發難,在侍童看來,洛未和歐陽皓月做什麽都是可以的。
得到了洛未的幫助,印主這邊的壓力就減輕了許多,它在被子中翻了個身,將白白軟軟的肚皮露出來,攤著手腳休息,不一會兒就累得睡過去。
朱邪玉麟一路走到暮雲卿的房間外,也沒有敲門,直接就推門進去,甚至還調動不甚熟練的內力,將門閂震斷了。
暮雲卿正躺在床上補眠呢,就聽見自家大門似乎要報廢的聲響,趕緊起來,一打開裏間的門,就看見朱邪玉麟麵色不豫地站在桌邊。
紅色實木桌子上擺著兩杯茶,漂亮的青瓷杯子,澄清的茶水,雖然已經冷掉了,但從茶杯擺放的位置來看,大致也能猜出昨天晚上這兩個人是用什麽姿態坐著交談的。
暮雲卿一看朱邪玉麟的神情就知道事情要糟,隻是還不等他開口,朱邪玉麟就道:“你是不是應該先穿好衣服?”
暮雲卿隻是披了件外袍、穿著裏衣就出來了,現在大半個淺蜜色的胸膛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幾乎要冒出熱氣來。
並且,因為一晚上沒休息好,暮雲卿的眉眼間帶著絲絲不明顯的倦意,讓他看起來很有種成熟男人的滄桑氣息。
這個男人,不管作為貴公子還是作為落拓男人,都有著獨屬於自己的、毒藥一般的魅力。
這種性感而慵懶的姿態,落在朱邪玉麟的眼裏,就成了這個男人不檢點的證據。
臥、了、個、槽!
以前怎麽就沒發現,這個一向表現得高高在上的麵癱將軍,實際上還有狐狸精的潛質呢?老娘之前的眼睛是有多瞎啊……
暮雲卿愣了一下,直覺避開和朱邪玉麟衝突,趕緊回房快速換了一套外衣,這才走出來。
見朱邪玉麟還皺著眉頭盯著那兩個茶杯呢,他趕緊上前,將茶杯收到一邊,邊問:“一大清早的,你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
“林兒對你說了什麽?”朱邪玉麟坐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坐的那個位置,正好是昨天晚上林兒所坐的地方。
這是吃醋了嗎?
暮雲卿輕歎一聲,也坐了下來:“她來告訴我,你偷偷從暗道進入祖祠,還試圖用不入流的手段傷害她,不過她機警,逃掉了。”
朱邪玉麟眯起眼睛。
“她還說,就憑你的容貌,也可以肯定你和舞姬檀煙有關係。而檀煙在我這裏暴斃,你不可能無動於衷。她讓我小心你。”
朱邪玉麟微微低下頭,語調冷淡:“不入流的手段?她不會把迷煙當成是春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