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第312章 執拗的傻子
第312章 執拗的傻子
其實，王承舟背的是手診入門口訣。其中牽涉到易相八卦，別說他一個三歲的小孩子，即便是一個成年人，若是不了解易理的話，估計也聽不懂。
但是，小孩子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記憶力特彆強。因此，很多的中醫啟蒙歌訣都是從小背誦的。
果然，小葚子嘟囔了兩句，歪著腦袋道：「小叔，我能記著，就是不知道啥意思。」
王承舟哈哈一笑，點了點頭，把撳針拿出來，攤開他的手掌，解釋道：
「這其實是一首關於手診的口訣，用八卦方位把一個人的手掌分成九個區域。通過各個區域手紋和膚色的變化來診斷和治療病情。」
「小葚子，就比如你。記得剛進門的時候，你總是控制不住發出奇怪的聲音，這其實就是發聲性抽動症的一種典型的癥狀。」
「想要治療它，咱們有一種『咽四針』的說法。而這四個針灸位置的確定，就是通過手診法得來的。」
這些複雜的東西，王承舟之所以講出來，並不是想讓他記住，而是為了緩解他的緊張，好為之後的埋針做準備。
果然，張成鋼聽得直撓頭，咧著嘴往旁邊站了站，估計腦袋都大了。偏偏小葚子小孩子心性，對什麼東西都好奇，瞅著自己的小手，認認真真的聽著。
「離卦屬南方火，以應心。位置就在中指根處，具有清心火，瀉煩熱，抗炎症，抗過敏的功效。所以，對一些熱性病發燒、充血性炎症、咽喉腫痛具有比較好的療效。」
王承舟簡單的跟他講解著咽四針需要下的方位，「坎卦屬北方水，以應腎。跟離卦一南一北，位置是相對應的，在手掌最下緣橫斷紋正中。具有潛陽熄風、滋陰降火、導熱下行之功效。北方寒水性善滅火，所以對於如灼燒、炙烤般疼痛的急性咽喉炎有特別好的療效。」
「兌卦屬西方金，以應肺。位於手掌下緣的小魚際處，具有肅降肺氣、宣肺解表、清熱利咽的功效。而肺開竅在鼻，所以與口鼻相關的輕型癥候，單取兌卦，就有比較好的療效。」
「最後一個位置就是咽點，位於中指第一節橫紋處。具有清咽利喉，止痛降火的作用。有的時候，即便不懂針灸的人，也知道針刺這個位置可以消食氣，止胃痛。」
雖然外面圍了不少的人，但真正認真的或許只有王承舟和小葚子兩個。張成鋼是聽不懂，村裡人是不感興趣，他們只想看熱鬧。
料想中的場面沒有出現，沒有看到他被傻子追打，確實很讓他們掃興。
但是，事情好像出現了轉機……
正在王承舟拿出撳針，往小葚子手掌心上扎的時候，一道身影猛然撲了過來，一把護住小葚子，抬手就去推王承舟。
看到傻子娘氣呼呼的衝進屋子的時候，那些看熱鬧的村裡人就興奮了起來，有的可能覺得離遠了不過癮，甚至跨過院牆，來到院子里。
看到傻子娘跟頂牛似的朝著坐在小板凳上的王承舟推去，眾人眼前似乎已經浮現出他摔得四腳朝天的滑稽場面了，一個個不由得鬨笑起來。
二姐王愛仙卻嚇得臉色大變，抱著孩子就想往裡闖，卻被張全發一把給拽住了。
「娘！」
小葚子見自己娘親對給自己治病的小叔動粗，不由得尖叫一聲，有點不知所措，小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你個傻東西！」
張成鋼更是嚇得拐杖都扔了，想要上去拖住她，卻因為腿腳不便，根本就來不及。霎時間，心裡跟翻江倒海似的，覺得好不容易盼來這麼一個好心人救治自己兒子，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父子倆可怎麼對得起人家啊？
這個娘們兒，可真是傻透了！
然而，想象中的場面並沒有出現。在傻子娘衝進來的那一刻，王承舟已然有了戒備，一腳把凳子踢開，雙手極力分開撲出，如撲物之勢，頭頂腰塌，雙足相對，目前平視，凝聚全身的力氣，猛然迎了上去。
正是雞形拳中的金雞打腳翅。
傻子娘長得五大三粗，塊頭比一般的老爺們兒都大，力氣過人。要不然，村裡人會那麼怕她？
可即便這樣，在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她拼盡全力的一推，竟然沒有任何效果。對面的小夥子擺出個奇怪的架勢，紋絲不動，她自己反倒腳下一陣踉蹌，噔噔噔退出去好幾步。
可是，她本來智力就低，再加上護子心切，退出去之後，竟然又不依不饒的沖了上來。
眾人一片嘩然。
之前只是聽說他打死過人，是個狠角色。可聽別人說和親眼所見帶來的震撼截然不同，眼瞅著傻子娘跟個莽牛似的，一遍一遍的衝上去，又一遍一遍的敗下陣來，那些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傻娘們兒的力氣很多人都是見識過的，兩個壯小伙都不一定是她的對手，可王承舟這麼一個斯斯文文的衛生員，竟然跟逗小孩子似的，把她丟過來丟過去，也太他媽嚇人了……
這得多大的力氣啊？
「娘，你幹什麼啊！」
看著自己娘親發瘋，小葚子本就敏感的自尊心一下子就碎了，嗚嗚的哭了起來，揉著眼睛氣道：
「你咋總是這樣？」
「你就不能正常一點嗎？村裡人本來就笑話咱們家，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傻……」
「小叔是少有的對咱們好的人，他是來給我治病的，你為什麼要打他？」
這孩子耷拉著肩膀，無力的垂著頭，哭得讓人心碎。
「嘿！」 張成鋼眼圈兒通紅，瞅著傷心欲絕的兒子，看著自己發瘋的婆娘，掃一眼七零八落的家，猛然蹲在地上，恨不得把肺都給嘆出來。
看著這對絕望的父子，王承舟心中哀嘆，不由得瞪著眼睛喊道：
「我是給小葚子治病，不是想要傷害他！」
「你想保護自己孩子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這種不聽人言的狀態我很擔心。」
「你要是繼續這樣下去，我就把小葚子搶走，讓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傻子娘的怒火，讓她跟瘋了似的撲上來，吼叫道：「我的孩兒，我打死你！」
「打死我？我看你沒那個本事！」
王承舟冷哼一聲，繼續刺激著她，「你盡可以上來試試，看能不能把他搶回去。」
這女人好勇成性，除了自己丈夫能壓服她一點，對待旁人，她心裡根本就沒有敬畏的概念，簡直就跟個熊孩子似的，任性妄為。
否則，也不會因為別人一兩句話，就追著人家打。
王承舟就是要讓她懂得畏懼，知道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人不能惹，免得將來繼續給父子倆添亂。
人是需要成長的，即便她是一個弱智。
王承舟笑著沖小葚子點了點頭，抱起他就往院子里走。
傻子娘立刻就發狂追了上來，伸著手就去搶。
那些看熱鬧的村裡人見他們打到院子里來了，嚇得一鬨而散，連忙溜了出去，一個個擠在院牆外面，既緊張又興奮。
這下可有大樂子看了！
不過，他們儼然低估了王承舟。
單是論力量，傻子娘都差他一大截，更別說他的形意拳已經小有所成，加上過人的技巧，只會憑藉蠻力的傻子娘根本就不夠看的。一時間，真的跟大人揍小孩似的。傻子娘衝上來多少次，就得摔出去多少次。
王承舟也不傷她，就是隨手就能把她給扒拉出去。
到最後，傻子娘爬起來的速度越來越慢，甚至連氣兒都要喘不上來了，望著面前抱著自己孩子的年輕人，她的眼中第一次浮現出恐懼。
可源自骨子裡的執拗仍舊讓她拼了命的掙扎著爬起來，又一次沖了上來。
「小葚子，她可憐嗎？」
王承舟盯著她，淡淡的問了一句。
「娘……」
小傢伙沒有回答他，而是咧著嘴哭了出來。看到她滿臉汗水，渾身是泥，母子天性，從剛開始的厭惡和痛恨，自然而然的就轉變成悲憫和哀傷，讓他哭成了淚人。
「小葚子，知道她為什麼會對我產生敵意嗎？」
王承舟隨手把她推了回去，柔聲道：
「因為她想保護你。」
「她覺得我拿出撳針，扎在你手上，是在傷害你。所以，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她拼了。」
「你很聰明，應該知道自己的娘親跟別人不一樣，她那麼大個人了，卻好像什麼都不懂。總是讓你丟人，讓你在小夥伴面前抬不起頭，讓你心裡隱隱的開始憎惡她。」
「小叔，我沒有……」
小葚子淚眼婆娑，心虛的低下了頭。
「不必急著否認，這些是人之常情。」
王承舟娓娓道來，糾正著他的心態，「世間的愛恨都是有原因的，我們要始終正視自己的內心。」
「重要的不是愛恨本身，而是愛恨因何而起，因何而終。」
「你恨她，是因為什麼？」
小葚子抹著眼淚，哭道：
「村裡人只要一逗她，她就發瘋去追打別人，根本就不知道她越是這樣，別人就越是喜歡逗她，然後看著她發瘋，笑話她是個傻子。」
「我覺得被人看笑話很丟人。」
「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嫌棄自己娘親，可我勸過她很多次，她從來都聽不懂。」
王承舟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那麼，別人是怎麼逗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