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第305章 再次與二姐團圓

  第305章 再次與二姐團圓


  聽到王南舟主動討要食物，李玉珠明顯愣了一下。自己這個大兒子性子老實敦厚，打小就不是一個強勢的孩子，從來都沒有爭搶過什麼，今天這是咋了？


  不過想歸想，大晚上的，看到爺倆落魄成這樣，她還是二話沒說就回廚房拿出了兩塊，塞進了他的手裡。


  王成舟和王愛朵收回目光，心裡一陣感傷，十分可憐自己這位大哥凄涼的境況。


  想當然的認為是因為家裡沒有女人，父子倆竟然淪落到連一口熱乎飯都吃不上的地步。


  王南舟小心翼翼地接過用屜布包裹的茯苓糕，捂在胸口，另一隻手抱起小海波，急急忙忙地走了。


  看著父子倆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一時間，院子里的氣氛有點壓抑。


  徐小芷識趣地站起身跟一家人作別。


  李玉珠連忙拉住她的小手，一直送到門口，依依不捨地叮囑道：


  「小芷，明天晚上記得還過來。」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是闔家團圓的日子，你們一群知青孤零零地待在外面，肯定要開始想家了。」


  「你們跟我們家承舟是朋友，不許見外，明天把余華同志還有那三個男知青一起叫過來。節日嘛，窮有窮的過法，富有富的過法，大家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就行！」


  徐小芷眼中一片晶瑩，乖巧地點了點頭。


  王愛朵綳著小臉，大大咧咧道：「娘，這些話還用浪費口舌嗎？她要是不來，我綁也要把她綁來！」


  李玉珠白了她一眼，含笑跟徐小芷作別。


  八月十五又名仲秋節。


  秋三月，分別是孟秋、仲秋、季秋。


  八月十五到來，也就代表著秋天已經過半。


  按照當地的習俗，大傢伙兒都會走娘家串親戚。


  而這個時間點，也是小夫妻最容易鬧矛盾的時候。回娘家就要買禮物，貧賤夫妻百事哀，原本和和美美的兩口子極有可能因為幾個錢鬧得臉紅脖子粗。


  不過，今年稍微有點不同。


  一大早的，天剛蒙蒙亮，就開始有人往墳地里鑽了，不為別的，就是想弄點松脂和柏實去王承舟家裡換點錢。


  有的甚至是小夫妻倆一起，也不怕露水重，視線差。雖然忙活得滿頭是汗，可臉上卻堆滿了笑容。


  於是，還沒來得及吃早飯，生意就開始上門了。


  王承舟知道今天日子特殊，不敢怠慢，隨便扒拉了兩口，就開始給大家過秤。


  院子里站滿了人，可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


  路口。


  一位滿面春風的男同志從拐角處走了出來，手裡高高提著一摞用牛皮紙包著的月餅，上面還襯著一張頗為顯眼的畫紙，看起來十分高級。


  他身上最為顯眼的是一件的確良的外套。之所以顯眼不是因為它是一件嶄新的衣服，似乎還特別燙熨過，顯得有稜有角；而是因為它十分寬大，下擺都快搭到膝蓋上了，根本就不合身。


  跟在他身後面的是一位抱著孩子的女人。這女人的五官長得分外標緻，又是剛二十齣頭的年紀，本該秀美艷麗，可或許是生活的困頓過早地為她蒙上了一層灰色，眉宇間帶著這個年歲不該有的倦怠和憔悴，讓人看上去就覺得異常可惜。


  倒是她懷裡的孩子，一雙大眼睛里滿是靈秀，黑漆漆的頭髮紮成兩個總角，小臉蛋粉嘟嘟的，分外可愛。


  那男人提著禮物，穿得光鮮亮麗，走路時有種志得意滿的驕傲，估計是想到老丈人家裡長長臉。


  可剛到家門口，就看到烏泱烏泱的人群。那些人一個個擠在院子里，滿臉堆笑，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他不由得就愣住了。


  心說：


  這家裡怎麼跟貴人宅邸似的，如此熱鬧？


  自己這老岳丈一家都是老實巴交的好人，在村子里人緣不錯，可正因為如此，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家起不了勢的平頭百姓，沒什麼人願意來到他們家裡套近乎。


  畢竟，人都是喜歡扒高門台的。


  可今天這種情況……難不成，自己那個駱駝蹄子走猴路的小舅子又整啥幺蛾子了？

  張全發躲在門口觀察了一陣兒，突然有點不敢進去了。


  原來，來的三口人正是二姐王愛仙一家子。


  最後，還是村裡的爺們兒認出了兩口子，大聲吆喝道：「紅河，先別忙了，姑爺上門了！」


  大傢伙兒一聽，反倒慌了神，催促道：


  「承舟，快點快點，人家走親戚的都到家了，俺們還沒出門呢。快點幫俺們把秤過了，拿到錢，俺們好去買禮物呀！」


  「不是，來得這麼早的嗎？媳婦兒，咱們晚點去吧？到了你家，見到你爹我總不知道說啥……」


  「放屁！八月十五陪我回娘家你都不積極，你想幹啥？什麼你爹你爹的，那是你岳父！」


  大傢伙兒一陣鬨笑。


  不過，鄉下人攀比心重，見人家姑爺早早就來了，不少人都待不住了，一個個開始往前擠。


  王承舟一家子本想招呼一下張全發，可實在抽不開身，只能盡量加快速度，讓老少爺們兒趕緊拿到錢，不耽誤走親戚。


  張全發假笑著跟一眾村裡人打招呼，不時整理著蓋到手面的衣袖，好奇地看著一家人忙碌。


  二姐王愛仙見一家人忙成這樣，連忙把張勝男放下，讓她自個待著，自己立刻擠過去幫忙。


  直到日上三竿，院子里才終於安靜下來。


  王愛朵誇張的掐著小腰，累得都快站不穩了，吸引到二姐的目光，才笑嘻嘻的衝上去抱住了她的胳膊，「你算算都多少天了，你咋不來看我呀！」


  「王承舟擱家裡凈欺負我，我等著你回來給我出氣呢！」


  「二姐，我想你！」


  這丫頭，還是那麼鬼靈精，孩子氣。


  看著幾個月未見的小妹，王愛仙瞬間就紅了眼眶，整理著她的頭髮，哽咽道：


  「我也想回來看你的，可家裡太忙了……」


  「你姐夫勞教了好些天，那段時間正趕上夏收，我一個人沒掙多少工分，分的糧食不太夠吃。所以，這入秋之後我是一天工都不敢缺，沒辦法呀。」 「二姐這不是來了嗎？你可別惹我落淚了。」


  王愛朵的眼圈也跟著紅了，扭過頭，氣呼呼道：


  「張全發，你又坑害我二姐了沒？」


  「她怎麼會熬渴成這個樣子？」


  「秋收的時候你有沒有正經幹活？」


  「咦，看你說嘞，我咋會沒好好乾活呢？」


  張全發立刻就不樂意了，走上來的時候，仍舊擺弄著身上的衣裳，「現在的日子苦又不能怪我，反正大家的日子都不怎麼甜嘛。」


  「為了照顧好愛仙和勝男，這一整個秋收，我是一天工都沒有缺。」


  「不但如此，抽空，我還賺了不少吃的喝的補貼家用呢。」


  王愛朵一愣，一臉不信的看向自己二姐。


  王愛仙似乎不想多說什麼，點了點頭，便岔開話題，「仨兒，你這是準備……」


  李玉珠和王紅河見自己這個女婿真的老實了許多，知道下地幫著媳婦兒掙工分，心裡略微好受了些，臉上的神情也跟著柔和下來，打斷道：


  「走走，有啥話進屋再說。」


  「你兄弟這是收藥材呢。哎，昨兒個大隊提議毀林開荒，仨兒心疼那些松柏林，就強行給老少爺們兒找了個營生，花錢收購各家各戶的松脂和柏實。當著全村人的面兒跟那些大隊幹部撕破了臉，估計，恁鐵林爺已經恨死他了。」


  「為了收這些東西，你兄弟已經搭了百十塊進去了，就是不知道這錢以後能不能掙回來……」


  可算見到了自己的親閨女，李玉珠終於把心裡的忐忑說了出來，卻聽得王愛朵大呼小叫道：

  「娘，你在說啥呢！」


  「我哥是那種做賠本生意的人嗎？啥叫能不能掙回來，一點都不相信自己兒子！」


  「我相信，這些松脂和柏實，將來肯定能幫著我哥賺一筆大錢。」


  聽到賺大錢，張全發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禁不住往前湊了湊，扯開一口麻袋，探著頭往裡面瞅了瞅。


  只是，看著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他還真就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


  王愛仙看向自己這位儼然已經長大了的弟弟，寵溺道：


  「娘，我覺得你大可不用擔心。」


  「仨兒現在是個有本事的人了，咱們這一家子，現在就數他有出息了，我也覺得，他做的事，應該不會有錯。」


  「他看了那麼多書，腦袋裡的學問可能咱們一輩子都懂不了幾個，咱們作為家裡人，只管站在後面支持他就行了。」


  王愛朵一聽，眉眼立刻就彎了起來，上去抱住她的胳膊，昂著頭道：「還得是我二姐！」


  王紅河和李玉珠一聽，臉上同樣浮現出笑容，看著面前溫柔得體的大閨女，禁不住瞥了張全發一眼，又嘆了口氣。


  王承舟心裡同樣暖暖的，二姐還是像從前一樣，明明是一個沒有多少見識的農村女人，卻總能在關鍵時候做出驚人之舉。


  心坎里流淌著溫暖，王承舟的心情都跟著變好了，不由得彎下腰，拍了拍手，哄道：「小勝男，想舅舅了沒？」


  張勝男一直抓著母親的褲腿，怯生生的躲在後面偷看他，見他沖自己露出笑臉，早飛也似的撲了上去，嬌笑道：「小舅舅！」


  王承舟一把將其抱起，小傢伙兒摟著他的脖子，大眼睛嘰里咕嚕的盯著他，咧著小嘴一陣傻笑。


  幾個月未見，這小丫頭已經完全恢復了過來。由於父母的基因就比較優秀，小模樣長得粉雕玉琢的，說不出的機靈可愛。


  看來張全發說的真是不假，對於自己這個閨女他是花了不少的心思，看臉上的氣色就知道平日里吃的不錯，再看看身上新裁剪的衣裳，王承舟不由得點了點頭。


  見狀，張全發像是終於找到了話頭，一個勁兒的自賣自誇起來，說他這段時間掙了多少多少東西，認識了多少多少貴人，漲了多少多少威望。


  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一家人都知道他是這樣的性子，也不拆穿他，有一搭沒一搭的附和著。


  而且，還越說越來勁了，伸手扯住自己的外套，顯擺道：


  「承舟，看到沒，的確良！」


  「這麼好的衣服，你可能見過，但你肯定沒穿過。」


  「來來，姐夫讓你摸摸，以後出去，你也能有個跟人吹噓的資本了！」


  王承舟咧著嘴，有點哭笑不得，一時間過去也不是，拒絕也不是。


  王愛朵更是乾脆翻了個白眼兒，懶得搭理他。


  王愛仙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想不到他這麼不害臊。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自己男人這衣服是從哪來的，那是為了裝面子，死皮賴臉跟人家借來的！

  就這還吹呢，也不嫌丟人！


  注意到媳婦兒的目光，張全發臉上微微一紅，可還是嘴硬道：


  「沒錯，這衣服是我跟隔壁村借的。」


  「可能借來也是咱的本事呀！」


  「這說明我張全發的人緣好，十里八鄉的爺們兒誰見了不得抬舉一眼？」


  見他勇敢承認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借來的，倒是出乎全家人的預料，雖然心裡仍舊嫌棄他不著調，可對於這份磊落倒是給了幾分讚許。


  不過，聽到這話，王愛仙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了，乾脆一甩頭髮，不去看他了。


  這裡面肯定有隱情。


  王承舟立刻就意識到什麼，可今天是八月十五，正是團圓的日子，一家人最好還是和和氣氣的，有些事還是不要刨根問底的好。


  念及於此，他便裝著沒看見，想要繼續逗弄自己的小外甥女兒。


  可剛一低頭，臉上的神情便僵住了，眼神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咕咕咕！

  也不見喉嚨如何聳動，小丫頭突然縮著肩膀，發出一陣怪聲。注意到他盯著自己，下意識的來回扭著腰，眨巴著大眼睛道：「小舅舅，怎麼啦？」


  王承舟沖她笑了笑，捏住她的手腕，仔細感受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又一下子疑惑住了，又翻開她的小手，盯著她的眼睛觀察了一會兒，不由得撓了撓頭。


  一家人早注意到他的動作，眼睛全部盯了過來，緊張得話都不敢說了。


  尤其是二姐王愛仙，由於有過前車之鑒，她生怕自己又得了什麼怪病，嚇得結結巴巴道：「仨兒，你……你看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