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第301章 不得已的當下

  第301章 不得已的當下

  聽到他的話，眾人一陣鬨笑。


  特別是那群大姑娘小媳婦兒，笑得花枝亂顫，臉都漲紅了。她們本來就對王志國有意見，見他出來賣慘，一個個陰陽怪氣道：

  「志國這是著急娶媳婦兒了呀？不對呀，你不是已經有心上人了嗎？咱當個老爺們兒，喜歡就去爭取，哪能受點挫折就縮回去呀？」


  「王志國，你有沒有想過，你沒有姑娘喜歡或許不是王家村的原因？」


  「手不溜怨襖袖。自己一副不招人待見的齷齪樣子，還怨人家花蝴蝶不圍著你轉。你平日里少說些惹姑奶奶們生氣的蠢話，姑奶奶們會不願意給你牽線搭橋嗎？」


  王志國本想著借老爹的面子出來抖抖威風，可他實在是低估了自己招村裡人嫌棄的程度，被一幫子大姑娘小媳婦兒揶揄得滿臉通紅，氣得牙都快咬碎了。


  不過，這幫子小娘們兒潑辣的行徑同樣招致一些人的不滿。


  特別是王雲山和王大龍兩個，他們是王家村年輕一代里比較優秀的了，可同樣沒有定下親事。


  看到王志國招人圍攻，他們不由得生出同病相憐之感，氣呼呼的站起身吆喝道：

  「我們覺得人家王志國說的沒錯！就是因為咱們村太窮，村裡不少年輕人才拖到現在還娶不上媳婦兒的。我們也不怕老少爺們兒笑話，我們倆就是因為這個，親事才黃了的。」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人家姑娘心裡頭也樂意，可一聽說是王家村的，立刻就開始變臉了。外村人都把咱們這兒編成順口溜諷刺了，什麼『王家王家，娶個老鴰，吃不飽飯，整夜呱呱』！」


  「你們說，俺們能咋辦？要是不多種點地，多打點糧食，俺們下代人都沒了，都絕戶個球了，誰還管老祖宗啥意見！」


  這倆人是真急了，跳著腳，說著憨話，惹得眾人一陣大笑。


  可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轉眼間就是一片沉默。


  王家村地理位置尷尬，可耕地很少。而且，要麼白河泛濫，要麼山豬肆虐，一年到頭都沒個安生日子。


  嫁過來的小媳婦兒，回娘家都低人一等，總是被姊妹們瞧不起。


  要不然，王承舟領著護秋隊打野豬給大傢伙兒分肉，也不會有那麼多小媳婦兒連夜回娘家串親戚。


  那是竄親戚嗎？那是提著肉回去證明自己，著急給自己爭口氣，盼望著爹娘和本家兄弟能高看自己一眼！

  一想到這個，誰還笑得出來？


  不少當爹娘的想著想著就紅了眼眶，為了兒媳婦能有個著落，也是豁出去了，站起來吼道：


  「俺們支持毀林開荒！」


  「不說別的，怎麼也得讓外村的賴種瞧瞧，咱們王家村的老少爺們兒不是沒志氣！」


  「無論如何也得多打點糧食出來，得讓人家外村的小姑娘看得起咱們。否則，等王家村變成了光棍村，別說讓先人安寧了，先人不從墳墓里爬出來掐死咱們這些不肖子孫都是好的了！」


  這話可是說到大傢伙兒的心坎里去了，不少人都站了起來，舉著胳膊跟著吶喊，簡直群情洶湧。


  「毀林開荒！」


  「毀林開荒！」


  「毀林開荒！」


  一聲一聲呼喊，嚇得一幫子知青全部變了臉色。他們這些城裡人怎麼也想不到貧窮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


  這種驚濤駭浪般的民意之下，別說讓他們站起來勸阻了，敢於站起來，都算是有勇氣的了。


  支書白侯平臉上立刻浮現出笑容。


  王鐵林更是心懷大慰，覺得只要把這件事辦妥，他在村子里的威望將一時無兩。即便將來退下去，自己兒子王建國也能憑藉老少爺們兒對他的尊重，當上王家村的一把手。


  兩人對視一眼，一起笑了起來，舉起雙手向下按了按，正準備作最終陳詞，鼓勵大傢伙兒立刻著手伐木。不成想，一道令人意外的聲音響起。


  「我不支持毀林開荒。」


  王承舟一臉平靜的站起身，說了一句。聲音不大，卻讓全場都安靜下來。


  大傢伙兒一臉的不可思議，不理解他為什麼要阻攔一件對全村人都有好處的事情，更加不太相信這句話會從他口中說出來。


  今時不同往日，王承舟已經跟王玉堂一樣，成了王家村兩代人的標杆，具有很高的威望。更重要的是，他醫術高超，又宅心仁厚，給全村老少爺們兒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好處。是這座名聲不太好的窮山村裡的一道希望之光。


  可現在，他卻說出了阻礙大傢伙兒一起致富的話。這很不應該呀！


  「承舟，你……你……」


  四周一片寂靜，王五河站起身，眼圈微紅，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可是打心底里喜歡這個救了自己一命的後輩，以前無論什麼事，都會為他搖旗吶喊，毫無底線的支持。可這一次，他第一次感到了為難。


  「承舟，這……這咋回事？毀林開荒可是件好事呀！剛才大傢伙兒的分析你沒注意聽嗎？咱們村子窮，不管是為了過上更好的日子，還是讓大小夥子們都能娶上媳婦，這松柏林咱們都必須得砍呀！」


  「是呀，這有什麼好反對的？往常，大傢伙兒都是支持你的，你也總能給老少爺們兒帶來實惠。可這次，你是不是有點欠考慮了？」


  「承舟，人家外村已經有成功經驗了，咱們有樣學樣，肯定不會出什麼岔子。等大傢伙兒多種點地，多掙點錢，將來再找你看病，就能付得起錢了呀！」


  眾人情緒激動，一起站起身勸著他。


  支書白侯平和村長王鐵林的臉色卻陰沉下來，翻起眼睛瞪著他，十分惱恨他站出來添亂。


  王志國更是勃然大怒，跳著腳罵道：

  「王承舟，你是不是見不得老少爺們兒好？」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個小人！你把人家漂亮的女知青搶走了不算完，還去勾搭外村的大姑娘，甚至禍害後山老欒頭的啞巴孫女兒，你簡直不是人！」


  「好幾個電影明星似的女人圍著你轉，你倒是志得意滿了，可村裡跟你一代的年輕人連媳婦兒都娶不上！咱們想依靠自己的勤勞多掙點錢，將來好討個媳婦兒，你七阻八擋的，是何居心？」


  這小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通煽動，不少人都變了臉色，低頭竊竊私語，眼神都開始變了。 徐小芷更是沒想到這人如此討厭，竟然當著全村人的面把她拉出來鞭笞，羞得小臉兒立刻就漲紅了，注意到男女老少的目光在自己和王承舟身上來回巡遊，咬著紅唇，心裡真是七上八下。


  可莫名的，對於自己在大傢伙兒眼中成了王承舟女人這件事，好像並不是特別抵觸……


  老少爺們兒看到這位甜美漂亮的小女知青臉上那曖昧的表情，心裡立刻就信了王志國的話，一個個開始生氣了，瞪著王承舟，眼睛里多少帶點憤怒。


  感受到氣氛微妙的變化，王紅河和李玉珠一下子就坐不住了，滿心緊張，生怕自己兒子成了眾矢之的。


  白侯平和王鐵林不由得對視一眼，然後看向擋在桌子前面的王志國，微微點了點頭，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想不到這小子關鍵時刻還真發揮了作用，幾句話就把民意給拉回來了。


  「志國，你娶不上媳婦兒還怪上人家王承舟了？」


  哪知道，正在這時，一道略顯刁蠻的聲音響起，不疾不徐，帶著雍容和質感，「你能不能聽人家把話說完？能不能讓人家說完反對的理由再下定論？能不能不要讓老姐為你感到羞恥？」


  這一連串的反問跟山呼海嘯似的，懟得王志國嘴唇都發青了，氣勢立刻就矮了下去，結結巴巴道：「姐……姐？」


  果然，一道靚麗的身影從人群中緩緩站了起來，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卻並不妨礙她通身的氣派。甚至，看起來反倒多了些許成熟女人的風韻，柔和但有力量。


  正是小辣椒王彩雲。


  眾人沒想到她會挺身而出當著自己親爹和親兄弟的面兒支持王承舟，一個個簡直傻了眼。而且，她說話條理清晰，氣勢磅礴，瞬間就讓大傢伙兒醒悟過來。


  是呀，人家王承舟只是說不支持毀林開荒，還沒來得及說出緣由。一切無端的猜測都是王志國那小子提出的，哪裡就能信了？


  在表明立場之前，起碼得先聽別人說一說為什麼吧？


  而且，這王彩云為什麼這麼支持王承舟呀？


  大傢伙兒又一個個坐了回去，盯著場中一男一女兩個小青年，嘀嘀咕咕的議論起來。


  跟全場老老少少的反應不同，他們的情緒緩和下來，有的人眼睛可當即就瞪圓了。


  支書白侯平一臉錯愕，疑惑地瞅了身旁的王鐵林一眼，似乎在質問他，想聽他解釋為什麼自己的閨女會支持一個外人來搞自己親兄弟？


  迎著他的目光，王鐵林只感覺渾身有螞蟻在爬，臉色鐵青，一道道皺紋跟刀子刻出來似的，牙齒咬得咯嘣作響，半天說不出話來。


  「彩雲姐。」


  王承舟鬆了口氣，甜甜的喊了一聲。


  王彩雲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扶著肚子，緩緩坐了回去，把場地留給他表演。


  整個會場都安靜了下來，老少爺們兒已經從憤怒中抽離出來，不過，目光變得愈發堅定，想要聽聽他到底會有什麼理由來阻撓一村子人致富。


  「我之所以不支持毀林開荒，是因為大家眼中無用的松柏其實比那些即便開墾出來，也不能旱澇保收的莊稼更有價值！」


  王承舟很少這樣說話，今天是由於太過痛心，才恨不得一句話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釋清楚。不管人群的騷動，他繼續說道：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土崗上的松柏是村子里的祖祖輩輩親手栽種下去的，生長至今，十分不易。尤為重要的是，它們不是什麼無用的木頭，而是能為大傢伙兒帶來巨大經濟利益的良材！」


  「松脂，《神農本草經》中被列為上品的藥物，味苦，性溫。主癰、疽、惡瘡、頭瘍、白禿、疥癬風氣；安五臟，除熱。更是一種強身健體，推遲衰老的保健品。」


  「柏實，同樣是《神農本草經》中列為上品的藥物，味甘，性平。主驚悸；安五臟，益氣；除風濕痹。久服令人潤澤美色；耳聰目明。」


  「這是兩種用途十分廣泛的藥材。而它們，就產自咱們村頭的土崗上，就是那些你們想要毀掉的松柏樹所生。這些東西，在將來，可都是能夠賣錢的。如果經過特別的炮製，甚至能夠賣上大價錢！其效益，絕對不是種上幾十畝蔫頭耷腦的紅薯、小麥可以比擬的！」


  王承舟說得有些激動，甚至直接把《神農本草經》里的原文給背了出來。原以為大傢伙兒會聽不懂，可沒想到，現場鴉雀無聲。


  好一會兒，大家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急切的議論著：


  「啥？王承舟說土崗上的松柏林會產藥材？那藥材還能賣出大價錢？」


  「估計是……你看看都把小承舟給氣成啥樣了？他肯定是心疼東西，覺得咱們是敗家子才這樣的呀！還有那個什麼松脂和柏實啥的，咋會能治那麼多病？那都是些啥病啊？」


  「你問我我問誰去？反正就是很有效就對了唄。他的本事咱們誰還不知道呀，厲害著呢！他說能治病，那肯定就是能治病！」


  一些老爺們兒湊到一起，低聲議論著。


  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兒更是瞪大了眼睛，小拳頭都攥緊了。如果王秀才說的是真的，那王家村可是守著一座寶藏呀！村頭這片土崗怕是得有好幾百畝，上面松柏林長得密密麻麻的，要是那啥松脂和柏實能賣錢，這啥活不用干就能有進項呀！


  松柏樹又不用怎麼照顧，這不是等於白撿錢嗎？

  到時候誰還稀罕哪個村子耕地多不多，俺們村不用刨土窯子就能掙錢，你們誰行呀！


  大傢伙兒越想越激動，都快坐不住了。


  不過，還是有些人比較冷靜的。典型的就是村子里的老娘們兒，還有那些個急著娶媳婦兒的大小夥子。


  他們愣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王承舟，你說那啥玩意兒松脂和柏實能賣錢，你現在為什麼不帶領著大傢伙兒摘了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