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第259章 類風濕性關節炎
第259章 類風濕性關節炎
倆人推著自行車穿街過巷,時光彷彿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低矮的樓房,略顯崎嶇的水泥板路,樹枝搭在牆頭的梧桐樹,大院里孩子們的歡笑……
一切都那麼有質感。
武國山領著他左拐右拐,終於在一個小院落前面停了下來。
這裡已是城區,門口是斑駁的硬化路面,不長一點雜草,偏偏在小院圍牆外面,靠近路面的縫隙里栽種著一些蔬菜。只是現在到了秋天,好像最近主人又疏於打理,葉子微微泛黃,藤蔓卻已經長瘋。
對於這個小院,武國山似乎十分熟路,停好自行車,便回過頭示意王承舟跟上。
只是剛到門口,就聽到一陣明顯在壓抑著的呻吟,那聲音略顯蒼老,時不時還伴隨著幾句當地罵人的土話。
估計是疼得實在受不了,開始罵老天爺解恨了。
武國山眉頭一緊,快步走了進去。
「哎喲!」
只是,剛到門口,差點兒跟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撞個滿懷。那女人驚叫一聲,才撫著胸口笑道:「原來是武大哥,你又來了?」
「秀芹。」
見到她,武國山立刻咧開了嘴,老臉上竟浮現出小年輕才會有的窘迫,撓了撓頭道:
「你啥時候回來了?」
「許叔在家吧?」
「對了,你這是幹啥去?」
許秀芹面露苦澀,目光立刻黯淡下來,強笑道:
「哎,還不是我爸的風濕病又犯了。」
「我想著去藥店買點阿司匹林幫他止痛,可他那個死硬的脾氣,說什麼都不吃。可真是急死人了。」
「武大哥,你進去幫我好好勸勸他吧。」
武國山一聽,深深嘆了口氣,惆悵道:「秀芹,許叔年輕的時候打鬼子,子彈射進肚子里都能挺過來,肯定有著老一輩兒的驕傲,你讓他吃止疼片,他肯定是不樂意的。」隨之,又連忙拍著胸脯保證,「不過,你別擔心!」
「看到沒有?這小子是我特地從鄉下請來的老中醫,那治病的手段可是絕了!我這次過來,就是特地帶他來給許叔治病的。」
「你放心,只要有他在,保管許叔藥到病除!」
聽他面不改色的吹噓自己,王承舟真是又尷尬又鄙夷,想不到老武四十多歲的人了,還完美保留著在女人面前吹牛皮的心性。
可真是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吶!
「他?」
許秀芹一愣,不敢置信的打量著王承舟,四目相對,又連忙和善的笑了笑,半信半疑道:「老,老中醫?」
眼前的小夥子滿打滿算估計也不到二十歲,這樣的人……跟老中醫掛不上邊吧?
「真的!他真的很厲害!我親眼見識過他給人治病。就蒲山鄉公社的那個周書記,犯心臟病疼得都快昏死過去了,被這小子幾針就給紮好了,很神奇的!」
「額,老武,我聽著病人已經很痛苦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王承舟連忙接過話茬,打斷了他繼續宣揚自己的光輝事迹,正色道:「究竟水平如何,咱可不能光用嘴說,得下手醫治了才行。」
武國山一拍巴掌,豎起大拇哥,「好小子,說得好!」
許秀芹抿嘴一笑,倒是高看了面前的小夥子幾眼,當即也不去藥店買葯了,領著二人就進了院子。
小院里蓋著四間紅磚瓦房,左右同樣種著蔬菜,四個石凳整齊的圍著一張石桌,擺放在一棵洋槐樹底下,打掃得纖塵不染,連片落葉都沒有。
屋子裡窗明几淨,一張行軍床擺在裡間的窗戶下面,床頭的書桌上還放著一隻白底兒綠邊兒的搪瓷茶缸,缸子里的水還在冒熱氣,明顯是女人出門的時候剛倒上。
行軍床上躺著一位老人,正用一隻手抓著床幫,咬著牙,死死的憋著,可痛苦的呻吟還是時不時從牙縫裡溜出來。
他有著老人少有的警覺,聽到腳步聲,立刻轉過頭來,一張乾瘦的臉上顯露著幾分精悍,就像他的個子一樣,並不高大,卻給人一種很有力的感覺。
「你小子,怎麼,又來了?」
老人忍著痛,說話有點不利索,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王承舟再三確認,才發現他說的並不是自己,而是武國山。
禁不住有點想笑。
可仔細想一想也對,以老武的年紀,在老人面前可不是小子嘛。
「我當然是來看望您老了。」
武國山腆著臉一笑,連忙擠了上去,神色沉重道:「叔,你這次犯病好像比上次更嚴重了。」
「屁話!」
老人想要翻身,可又疼得躺了回去,「老子身上的事兒,還用你來解說?」
「對了,這個小傢伙是誰?」
王承舟上前一步,卻並沒有急著介紹自己,而是直截了當道:「老先生,張嘴,我看看你的舌頭。」
許老爺子一愣,不知道他這是唱哪一出。
迎著他疑惑的目光,武國山連忙解釋,「叔,我就知道你這病時不時的就會發作,所以就一直挂念著你,四處給你找好醫生。」
「這小子就是我特意給你請來的。」 「他叫王承舟,是蒲山鄉王家生產大隊王家村的衛生員,本事可大著呢!」
「村衛生員?」
許秀芹一陣愕然,沒想到武國山跟自己吹了半天眼前的小夥子如何如何厲害,原來卻只是個村衛生員……
這,這靠譜嗎?
「哦?」
許世龍卻根本不在意他是什麼身份,拍了拍床幫道:
「小夥子,那還等什麼?」
「快過來給老頭子我治治!」
「對了,張嘴是吧?」
說著,直接就張開了大嘴,甚至把扁桃體都露出來了。
王承舟一看,心裡就已經瞭然。不過,還是抓著他的雙手,把了會兒脈。而後,又問道:「老先生,你感覺如何?」
「那還能感覺如何?」
許世龍咬著牙直了直身子,抬起兩隻骨節腫大的手掌,又蜷了蜷腿,做完一系列的動作,額頭上的冷汗已經下來了,臉色又白了幾分,「一到陰天下雨,老子的關節就疼痛難忍,甚至連屈伸都困難。」
「昨兒個實在耐不住性子,跟隔壁老王坐在槐樹底下,下了會兒棋,結果,今天早上起來就不會動換了。」
「要我說,這賊老天也是跟我作對,沒事沒非的,陰天下雨幹啥呢!」
老爺子估計是實在疼得受不了了,任性的吐槽起來。
瞅著自己飽受煎熬的老爹,許秀芹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滿臉愁容。
王承舟卻笑呵呵的看向了她,吩咐道:「阿姨,麻煩你去藥店一趟。」
只是,話剛出口,許世龍就炸毛了,吆喝道:
「去藥店幹啥?不會是又買什麼勞什子止痛藥吧?」
「我說了,老子不吃!」
「我就是疼死,也不吃那玩意兒!」
王承舟一陣詫異,奇怪道:「老先生,你為什麼這麼抵觸吃止痛藥,難道你知道那玩意兒有嚴重的副作用嗎?」
「啥,啥副作用?」
許世龍更是一愣,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就是,阿司匹林容易造成腸胃不適,甚至會引起過敏,嚴重了還會損傷肝腎功能。」
「我哪知道那玩意兒!」
只是,話還沒說完,許世龍就打斷了他,聽得直搖頭。
「那,那究竟是為什麼?」
王承舟實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追問道。
「哎!」
許世龍嘆了口氣,一瞬間,像是回憶起了什麼,眼中閃過無盡的緬懷和深深的仇恨,「老子可不在乎什麼副作用不副作用的。」
「只是想起這止痛藥,我心裡就會產生滿滿的愧疚感。」
「當初在戰場上,老子的兄弟一個個倒在血泊中,別說止痛藥這種奢侈品,甚至連個止血的繃帶都找不到!我只能捂著他身上的血窟窿,看著他在我懷裡一點點咽氣,直到身體變冷,他嘴裡還在呢喃著家鄉的稻子是不是該收了……」
「你說說,老子要是遭了這些糖衣炮彈的侵蝕,將來到了地底下,我怎麼跟我那些老兄弟們見面?」
王承舟不由得愣住了,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武國山更是眼眶一熱,扭過頭去,抹了好幾下才轉過身來,笑道:「叔,這小子可不會給你開阿司匹林,他是咱們中醫。」
王承舟這才站起身,認真道:
「放心吧,老爺子!有我在,你用不著那些東西。」
「我只是囑咐秀芹阿姨去藥店買些艾絨和生薑回來。」
「你這屬於類風濕性關節炎,寒濕阻絡,氣血虧虛。由於耽擱時間太久了,比較難治,必須得下猛葯。」
許世龍一聽,立刻就笑了起來,點頭道:
「你小子是有本事的,以前我看過不少大夫,他們跟你說的差不多。」
「只是,奇怪的是,你們說的都是同一個病症,他們卻並沒能給我治好。」
「難道那幫小子都是出工不出力,逗老子玩呢?」
見老爺子吹鬍子瞪眼的數落,王承舟心裡一動,倒是想到了一些原因。
不過,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只能先讓許秀芹去藥店把那兩樣東西買回來,一邊給他做艾灸,一邊開具真正的藥方。
其實,針對這樣的病症,《金匱要略》中有一經典的方子,名叫「烏頭湯」,只要稍作加減,治療許世龍並不是什麼難事。
之所以一直拖到現在,難不成是那些醫生害怕烏頭之毒,不敢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