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義結金蘭

  第248章 義結金蘭

  李玉枝見他跟個小猴子似的,四下閃躲,不肯受自己一拜,又是歡喜又是感慨,愈發為自己之前說過的話感到愧疚了。想不到自己打小看遍戲文,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竟然也有「只重衣衫不重人」的一天。


  自己這怪病要是真被他治好了,可要鄭重其事的登門拜謝才行。


  王承舟見她滿臉羞愧,心裡同樣在感嘆。


  這李玉枝年紀不大,卻廣受戲迷愛戴,不是沒有道理的。各行各業,想要做到出類拔萃,都離不開一個「德」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或許,正是這種寬厚、賢淑的性格讓她年紀輕輕就取得如此高的成就吧。


  為了不讓這個純真善良的大姐姐繼續自責下去,王承舟當即道:


  「李玉枝老師,其實,針對肝因虛受風邪,古人已有成方。不過,中醫講究辨證施治,對症治療,千人千方。再加上咱們鄉野偏僻,草藥不太好找,咱們只需要在原有的經方上略作加減即可。」


  「要不,就由我給你開個方子試一下?」


  李玉枝緩緩坐了下去,瞥了他一眼,笑道:


  「當然可以。」


  「只是聽到你那新奇的理論,我都感覺精神莫名的好了許多,肯定要麻煩你開藥啦。」


  「另外,伱們可別叫我老師什麼的了,咱們年紀差不了多少,若是不嫌棄的話,叫我一聲姐姐就行。」


  王承舟畢竟是個男同志,猛然間喊一個陌生女子姐姐,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撓著頭,只是笑。


  「玉枝姐姐!」


  王愛朵卻根本不知道客氣,她個厚臉皮彎起眉眼,已經巴巴的膩歪上了。


  李玉枝應了一聲,連忙拉著她坐在自己身旁,俏臉上欣喜不已。


  「咳咳。」


  王承舟一陣無語,收回嫉妒的目光,正色道:

  「此方以珍珠母為君,龍齒、虎睛佐之。」


  「珍珠母,味咸,性寒,歸肝、心經。功能平肝潛陽,安神定驚,名目褪翳;龍齒,味澀,性涼,入心、肝經。功用鎮驚安神,癲狂,心悸,心煩失眠;虎睛,平肝息風。鎮驚,名目。」


  「東方蒼龍,木也,屬肝而藏魂;西方白虎,金也,屬肺而藏魄。龍能變化,故遊魂不定;虎能專靜,故魄止而能守。所以,治魄不安者宜以虎睛,治魂飛揚者宜以龍齒。」


  「而後,再分別加入酸棗仁,柏子仁,獨活,羌活,防風,半夏曲,人蔘,甘草即可。」


  王承舟只是大致介紹了一遍,正想勞煩願渡和尚拿黃表紙和毛筆出來,不成想,李玉枝早已拿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支鋼筆,刷刷的記了起來。


  注意到他詫異的目光,她撩了一下耳邊的髮絲,含笑解釋道:「由於經常在鄉下演出,時常從鄉親們口中聽到難得的金句,就想著隨手記下來,看能不能加在戲詞里。」


  「所以,這個小本本和這隻鋼筆都是我的隨身之物啦。」


  王承舟一聽,心裡對她的敬重不由得又加了幾分。


  這還真是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呀!


  不過,王愛朵瞅著她寫在本子上的字,大眼睛瞪得溜圓,大呼小叫道:


  「哥,治個病咋還要用龍的牙齒和虎的眼睛啊?」


  「我的天,珍珠母又是啥呀?」


  「難不成,咱還要找一條老龍來,跟它求一顆牙齒嗎?咱們討要老虎的眼睛,會不會被它一口給吃了呀?」


  傻乎乎的樣子,逗得李玉枝捂著嘴嬌笑,寵溺的拍了拍她的腦袋,「小妹,中藥名字是很奇特的,說是龍齒,咋可能真是龍的牙齒呀?虎睛也不可能真是老虎的眼睛吧?」


  只是,說完之後,她也有點不太敢確定的看了過來。


  「嗯,玉枝姐說對了一半。」


  王承舟認真的解釋道:

  「世上有沒有龍還不確定,到哪裡弄龍的牙齒?其實,龍齒就是古代那些大型哺乳動物的牙齒化石,就比如象類,犀牛類,三趾馬等。」


  「還有,這些藥材咱們中原地區有很多的。」


  「但是,虎睛卻跟龍齒不一樣,它確實是老虎的眼睛。」


  「啊?!」


  兩個女孩子驚得嘴巴都張開了,瞪著大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


  「阿彌陀佛。」


  甚至,連願渡和尚都頌了句佛號。


  「虎睛,犀角,熊膽在古時候確實是治病救人的神葯,都有其特殊之處。」


  王承舟皺著眉頭,心情有些沉重,「據書中記載,把老虎捉到之後,將虎睛成對割下,放在炒熱的穀子內烘,放涼之後,再炒再烘,方能入葯。」


  「只是,為了自己的健康去剝奪別的生靈的性命,雖然事出有因,但是畢竟太過殘忍。再加上人性趨利,一些不法分子為了掙錢會大肆捕獵這些可憐的動物,最終會導致它們絕跡。就像伏牛山裡的老虎,已經十分罕見了。」


  李玉枝一聽,俏臉上滿是不忍之色,斷然道:

  「小弟,我這病一定要虎睛這味葯嗎?」


  「老虎的眼睛……要真是那樣,我死也不會吃的!」


  「你一定有別的辦法吧?」


  願渡老和尚聞言,雙手合十,「善哉善哉。」


  王承舟眨巴著眼睛,輕笑一聲,「五臟之象,可以類推;五臟相音,可以意識;五色微診,可以目察。」


  「我只是為了更好的解釋治病的機理借用虎睛的名號而已,咱們可是連飯都吃不飽,到哪兒給你捉大老虎去啊?」


  「那個,玉枝姐,老虎眼睛你吃不下,我給你換其它的總行了吧?」


  李玉枝鬆了口氣,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那樣的東西別說吃了,單是聽著就讓人膈應啊。


  「那好,一般情況下,藥性與虎睛相近的,也就是地龍了,那就換成地龍吧。」


  王承舟點了點頭,憋著笑,一本正經道。


  「地龍?地龍是啥?」


  李玉枝蹙著柳眉,心裡隱隱有點不妙。


  「呀!」


  王愛朵一聽,可是來精神了,搶著回答道:


  「玉枝姐,這個我知道!」


  「在咱們鄉下,蚯蚓又叫地龍。」


  「就是那種一到陰天下雨,就在土裡蛄蛹的那種。黏糊糊的,像蛇似的,卻沒有鱗片,把它切成好幾截,還能在地上蠕動呢!」


  「嘔!」


  聽到自己新認小妹的貼心描述,李玉枝一陣乾噦,捂著胸口,臉色都白了,凄楚道:


  「咋又是這麼噁心的東西呀?」 「又是眼睛又是蚯蚓的……」


  「我,我不吃行嗎?」


  「不行!」


  王承舟斷然拒絕,終於憋不住笑了出來,「玉枝姐,良藥苦口利於病呀。」


  「區區一個地龍,算啥呀?咱們還有螞蟥和牛虻入葯的呢!」


  「再說,中醫可不是巫術,把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放進坩堝咕嘟咕嘟就完了。咱們這些東西都是事先炮製過才能使用的,安心啦。」


  李玉枝端莊的俏臉都快皺巴到一起了,委委屈屈道:


  「好吧……」


  「為了能早點登台跟父老鄉親見面,我也只能豁出去了。」


  「對了,這些葯吃下去之後,大概多久能夠見效啊?」


  王承舟算了一下,嘆道:


  「玉枝姐,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你得病的主要原因又是肝陰虛造成的,想要完全調理過來,至少需要一周的時間。」


  「不過,要想安穩入睡,我還有其它的辦法。」


  原本,聽到他這話,李玉枝整張臉都垮了,可沒想到他來了個大喘氣,立刻又有了希望,急得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小弟,什麼辦法?」


  王承舟伸長脖子四下打量了一眼,心裡卻一陣為難,糾結道:「玉枝姐,要不還是算了吧。」


  「為什麼?」


  自己都兩天沒登台亮相了,父老鄉親估計已是滿心失望,如果還要再拖一個星期,劇團早就離開了,那自己跟著下鄉演出的意義何在?


  李玉枝急得額頭上的虛汗都冒出來了,蹙著柳眉,滿心疑惑。


  「這個,不太方便。」


  王承舟也是很無奈,微微瞄了她一眼,錯開目光,「想要調理肝臟,最好的方法就是俞募治療。」


  「可肝俞在第九脊椎下旁開一寸半,差不多是後背正中的位置;肝之募穴叫期門穴,位於兩乳正下方,第六肋間隙處。」


  「玉枝姐,你是戲曲表演藝術家,是個名人。咱們治病救人,自然冰清玉潔,可人言可畏,事情要是傳出去了對你影響不好。」


  「就我給你開的藥方,你按時服用,一樣能夠痊癒,不必急於一時。」


  李玉枝低頭向下看去,視線立刻被遮擋住了,不由得俏臉一紅,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突然間變得目光閃躲了。


  可是,莫名的就覺得面前的小青年傻得可愛,抿了一下紅唇,大大方方道:

  「小弟,你人不大心思倒是不少。姐姐謝謝你為我考慮這麼多。」


  「不過,既然你堂堂正正的說出來,就代表你沒有齷齪的心思。醫者父母心,治病救人有點肌膚之親在所難免,誰又會真的往心裡去?」


  「既然你知曉了我的身份,就應該知道父老鄉親對我的期望,為了能奉上一場成功的演出,姐姐我必須儘快好起來。」


  「再說,這裡是佛門清凈地,又有願渡大師在旁,若是你怕玷污了彼此的名聲,不如這樣。」


  李玉枝從小打下了紮實的基本功,身段俏而不媚,氣質柔而不妖,就那麼亭亭玉立的站著,嗓音婉轉清脆,嫻靜而文雅道:


  「咱們在此邂逅,也算是有緣。又因為志氣相投才以姐弟相稱。所以,咱們乾脆就在佛祖面前,把敬稱變成事實如何?」


  「我李玉枝就收下你這個弟弟,為自己的姐姐治病,誰人又能說三道四?」


  「咱們就像戲文里唱的那樣,義結金蘭,福禍相依,患難相扶。從今以後,你我就是異姓的姐弟了。」


  王承舟一下子怔住了,沒想到她看著穩重端莊,心思竟然如此跳脫,這才認識多久呀,怎麼就莫名的要八拜結交了?


  正猶豫,王愛朵卻急了,跳著腳道:「不行,玉枝姐,必須算我一個!」


  李玉枝腮若紅霞,開心的點了點頭。


  誰也沒想到,作為青年戲曲表演藝術家的李玉枝,會在一座破廟裡跟兩個土生土長的農村青年結成了異性兄妹。


  有了這層關係在,倆人進屋的時候確實坦然了許多。


  可當李玉枝解下旗袍的時候,還是禁不住心中羞澀,磨蹭了好半天,才把光滑纖巧的後背露給他。


  王承舟算是看出來了,自己這個干姐姐外表溫柔端莊,心底里卻異常的情緒化,算是少有的性情中人。那股子刻在骨子裡的灑落,不過是被學識和禮貌給拘束住罷了。


  等到扎胸口期門穴的時候,她反倒鎮靜下來了,只是說出來的話嚇得王承舟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了。


  「小弟,你有心上人了沒呀?哎呀,今天這段古廟落難的趣事,等將來有機會了,姐姐可是得好好跟你小對象說道說道呢!」


  「呵呵,小事一樁,沒必要沒必要。」


  這個傢伙,明顯是在威脅自己……王承舟收斂心神,尬笑道:


  「姐,除了俞募治療之外,我還要在你的肝經和膽經上做一下導引,又叫原絡治療,分別是蠡溝和丘墟兩個穴位。」


  「對,它們在小腿和腳踝上,只需要把褲腿撩起來就行,不用挽那麼高。」


  「額,我忘了你穿的是旗袍,裡面沒有襯褲……那,那沒事了。」


  李玉枝見他窘迫得跟個鵪鶉似的,終於憋不出笑出聲來,好似銀鈴。


  聽得趴在門口的王愛朵一陣詫異,兩條小眉毛擰成了一團,搞不懂哥哥和姐姐到底在屋子裡鼓搗啥,這咋還開心起來了?


  「阿彌陀佛。」


  願渡和尚頌了句佛號,整個人卻跟入定似的,垂著壽眉,眼睛都閉上了。


  「小弟,好了吧?」


  一通針灸之後,李玉枝眼睛里亮晶晶的,羞澀早就斂了去,只感到說不出的舒心,所有的情緒都放鬆下來。


  「其實,對於肝經陰虛造成的失眠多夢,有一個方法特別見效。」


  王承舟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不必再隱瞞。


  「哎呀,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李玉枝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整理好衣服。


  「我,我不是怕你不好意思嘛。」


  王承舟攤了攤手,「不過,現在該扎的都扎了,該看的都看了,也就無所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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