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陽神陰神

  第247章 陽神陰神

  這願渡老和尚,當初真是被自己順嘴胡謅的話給唬住了,連因緣都來了……


  心說:我又不是觀世音,你也不是孫猴子,哪兒來的你一落難我就要現身呀?


  不過,當著一個佛門中人,他可不敢再胡說八道了。見願渡和尚熱情的跟自己打招呼,只能仰著臉沖他笑。


  院落里莫名闖進兩個半大孩子,早已不復剛才的清凈,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凄苦,沖著願渡躬身道:

  「大師,既然你來了客人,我不便繼續打擾,就先告辭了。」


  「希望依照伱的法子,回去之後能得到一些安寧。」


  「否則,我真的快要撐不住了。」


  說完,扭頭往院外走去。轉身的時候,甚至還輕拭一下眼眶,加上她穿著一身旗袍,容貌又端莊秀美,顯得楚楚可憐。


  哪知道,老和尚願渡見她要走,一下子就急了,緊走幾步,追上去道:


  「別走,別走!」


  「哎呀,你這閨女,咋一點慧眼都沒有嘞?」


  「沒看到佛主他老人家給你送救星來了嗎?老僧我法力低微,拿那些襲擾你的妖魔邪祟沒辦法,可這位小施主是天生的大智慧之人,與我佛有緣,你咋能視而不見呢?」


  妖魔邪祟?


  聽到這個,王愛朵同志可就不困了,當即眨巴著大眼睛,上下打量起跟前兒美麗的大姐姐。


  心說: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這咋連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這位姐姐原來是到廟裡燒香拜佛的,難不成惹上了什麼髒東西?怪不得聽到我們擺弄大鐘會氣成那樣……可是,看她的樣貌,也不像是會迷信的人呀?


  那女子止住腳步,臉上的神情卻是一僵。


  很明顯,從裝扮氣質上看,她應該是頗有學識的,跟那些迷信的愚婦截然不同,之所以來到這裡,估計是逼到了走投無路,做出的無奈之舉。


  被老和尚願渡當著兩個小年輕說出來,她立刻就有點不好意思,臉上的表情很窘迫,連忙搖頭道:

  「大師,不了。」


  「我過來只是想求個清凈的地方散心,並沒有請人做法驅邪的意思。」


  「認真計較起來,我這應該是心神失養,有點精神衰弱,跟什麼妖魔邪祟扯不上邊兒的。」


  說完,還頗為詫異的瞄了王承舟一眼,估計是疑惑他一個小年輕怎麼會幹起了巫婆神漢的勾當,難道還會給人做法的嗎?


  不過,這些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自己的煩心事還不夠多嗎?

  心裡一陣苦悶,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不成想,老和尚願渡一看,氣得直跺腳,「你這個閨女,可真是死腦筋!」


  「要不是逼得實在沒法了,你會跑到破廟裡向我一個兩眼昏花的老和尚求助?」


  「這位小施主治病救人可是很厲害的,上次有個中邪了的瘋丫頭,被他幾針就給治好了呢!」


  願渡和尚佛法精不精深不知道,心腸卻是極好的,最見不得旁人受苦。見那女子勾著頭,跟個倔驢似的執意要走,可真是把他給氣壞了。


  治病救人?


  那女子腳步一頓,終於停了下來。回身打量著王承舟,不敢置通道:「你是……大夫?」


  「村衛生員。」


  王承舟笑了笑,一時間還真沒看出她得了什麼病症。


  「原來是這樣。」


  那女子垂下眉眼嘆了口氣,可還是沖他點了點頭,客氣道:

  「想不到會遇上一個年紀這麼小的大夫。對不起,剛才的那些話,是我冒失了。」


  「只是,我這段時間已經找了好些個大夫開藥,可一直都沒有什麼效果。」


  「所以,我才會到這裡散心。哎,估摸著,只能等回到市裡之後,到大醫院裡看看了。」


  她說起話來,語調溫柔,吐字帶著奇特的韻味,聽起來讓人很舒服。可說著說著,柳眉又蹙了起來,重重的嘆了口氣,顯得異常苦惱。


  王承舟瞅了一會兒,見她除了眼中血絲比較多,精神狀況不太好,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癥狀,心裡禁不住就有些好奇,「這位姐姐,剛才我正好聽到一句話,叫有志不在年高。」


  「你別看我年紀小,但我本事可不小。」


  「不管是疑難雜症還是妖邪附身,我還真就不一定比大城市裡的大夫弱了。要不,你有什麼煩惱,不妨跟我說說?」


  聽他說這話,那女子眨了眨大眼睛,撲哧兒一笑,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們農村的衛生員都很有本事,都是接受過唯物主義教育的,不會相信妖魔鬼怪什麼的。」


  「你這個小傢伙兒信口胡說,小心被人聽了去,惹來麻煩。」


  隨之,又嘆了口氣,神情沮喪下來,「我的病症說出來,還真怕嚇到你了。」


  「但說無妨。」


  王承舟背著手,老神在在的笑著。


  願渡和尚忙在一旁幫腔,「對呀!閨女,我剛才就對你說了,這位小施主可是身具慧根之人,你就放心讓他給你治吧。」


  那女子一聽,終於放下了戒備,可神色也瞬間垮了,漫無目的走了幾步,來到懸挂大鐘的亭子前,依著欄杆坐下去,緩緩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了病。」


  「從前些日子開始,我就時常心神不寧,白天的時候還能堅持,可每到晚上,總是難以入睡。即便熬得久了,困到不行,可剛合上眼睛,就開始做一些亂七八糟的怪夢,怪誕離奇,還特別真實,以至於我每一次都被自己嚇醒。」


  「最近這些天,情況變得越來越糟。有的時候,自己明明躺在床上,可恍惚間,卻跟靈魂離體了似的,身體明明還在原地,意識卻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渾渾噩噩的在曠野中飄蕩。」


  「中間,我吃了不少助眠安神的葯,卻根本不起什麼作用。即便是勉強睡著,早上起來也是疲乏異常,連演……眼下的工作都沒法進行了。」


  「要不是實在逼得沒辦法,我也不至於跑到廟裡燒香拜佛。而且,最近我發現自己的脾氣越來越差,總是控制不住發火,可過後又滿心羞愧,深深自責,晚上就更加睡不著了。」


  「我覺得,我怕不是真的惹上了什麼,或者得了什麼精神病吧?」


  看得出來,面前的女子早已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眼圈泛紅,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王愛朵捏著手指頭,瞅得一陣心疼。張著小嘴兒,似乎想安慰這位陌生的大姐姐兩句,可這件事確實太過邪乎,愁得她皺巴著小臉兒,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阿彌陀佛。」


  願渡和尚頌了句佛號,兩條壽眉耷拉下來,扭頭看向王承舟,「小施主,你看這個閨女是犯了什麼業障?」 王承舟一愣,卻沒有急著回答,而是伸出手道:「把手給我。」


  那女子猶豫了一下,略顯遲疑的把兩隻皓腕遞到了他的手裡。看她臉上的表情,恐怕若不是她正身陷困頓,她高低得咬著紅唇嗤笑幾聲。


  其實,也不能怪她。


  主要是王承舟年紀太小,不過十八九歲,這樣一位小年輕裝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給人搭脈,實在是有點滑稽。


  王承舟可不知道她的心思,雙手搭在她的兩隻手腕上,調整呼吸,靜靜感受著。


  忽而,心中一動。


  明顯感覺到她左手關部出現浮、大、滑的脈象,而這種脈象,多為肝經因虛受風邪之故。


  「東方生風,風生木,木生酸,酸生肝……其在聲為呼,在變動為握,在竅為目,在味為酸,在志為怒。」


  肝開竅在目,陰虛火旺,所以她眼睛里滿是紅筋。


  肝主怒,故而她特別容易生氣,生氣過後,癥狀又會加劇。


  肝藏魂,正常人晚上睡覺的時候,魂歸於肝,神魂安靜,才能入眠。她這明顯是肝氣虧虛,又傷於風,風邪內陷於臟,魂不安藏,所以做夢不休。


  鬧了半天,還以為惹到了哪路神仙,原來是個「離魂症」。


  那女子見他抓著自己的手腕按了半天,心裡又是緊張又是好笑,忍不住問道:「小傢伙,我這是?」


  王承舟鬆開手,輕笑著搖了搖頭。


  見狀,王愛朵和願渡和尚都望了過來。


  「你這還真是惹到陰神了!」


  王承舟話音剛落,三人各自駭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哥,別嚇我!」


  「不,不會吧?」


  「阿彌陀佛!」


  王承舟不滿她一直稱呼自己小傢伙,有意來了個大喘氣兒,見他們滿臉慌亂,才繼續說道:

  「《靈樞·本神》有言:隨神往來為之魂,並經出入謂之魄。心神為陽,魂魄則為陰。」


  「神是自主的意識,是陽神;魂是不自主的意識,是陰神。所以,一個人白天清醒的時候是心神主導,晚上睡覺的時候魂作為陰神會適當的出來活動。於是,人就會做夢。」


  「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一個正常的人,在君主之官的統領下,能夠順四時而知寒暑,和喜怒而安居處,節陰陽而調剛柔,以理性管理感性,以節制控制慾望。」


  「肝藏魂,肺藏魄,如果肝、肺受邪,魂魄不得歸,再加上心神衰微,上不能御下,魂魄就會出現妄動,白天就會妄見妄聞,幻視幻聽;晚上就會失眠多夢,若魂離體。」


  「望文知義,魂就是雲霧繚繞的鬼,魄就是白日見鬼嘛。」


  三人聽得都呆住了,不由得咽了下唾沫,雖然她們不懂中醫,可莫名其妙的就覺得很有道理。


  「那,那你的意思是,我這是肝臟出問題了?」


  那女子一陣緊張,再也不敢有任何輕視之意,滿是驚恐的問道。


  「總體說來,你的病因就是肝陰虛,又受風邪。所以,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會出現失眠多夢的癥狀。」


  王承舟上下打量著她,忽然笑道:


  「不過,看你的狀況,應該不是生活無節制之人,更不會因為情緒失調飲酒傷身。」


  「那麼,你之所以會出現肝陰虛,應該是平日消耗心力太過,四處奔波勞累所致。」


  「我說的對不對呀,李玉枝老師?」


  李玉枝一聽,騰的一下就站起身來,眼眸瞪得大大的。若是說她剛才還只是緊張,現在卻跟見了鬼似的,顫聲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自己老哥話剛出口的時候,王愛朵還有些茫然,可看到面前大姐姐的反應,小嘴兒不由得越張越大,駭然道:「哥,她是李玉枝?那些大爺說的那個李玉枝老師?豫劇二團的台柱子?」


  「阿彌陀佛。」


  願渡和尚垂下壽眉,頌了一句佛號,看向王承舟的時候,眼睛里又多了幾分神采。很明顯,李玉枝虔心求佛,根本不會隱瞞自己的身份,估計這老和尚剛才就知道,只是一直沒挑明。見到王承舟僅僅號了下脈,便猜出她的身份,心裡的震撼簡直無以復加,愈發篤定他是身具慧根之人了。


  「其實,這並不難想到。」


  王承舟淡然一笑,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李老闆,大傢伙兒不遠幾十里跑來看戲,就是想看到你登台亮相。你這一連兩天都沒露面,父老鄉親看不到你的英姿,可真是要傷心壞了哦。」


  李玉枝看著面前妖孽一樣的少年,再也笑不出來了,傷感道:


  「小……大夫,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有意讓父老鄉親失望,實在是我有心無力。」


  「將近一個月來,我整日夜不能寐,白天精神恍惚,生怕上了台演砸了,對不起戲迷們的厚愛。」


  「那個,既然你有著一副火眼金睛,一下子就找到了我的病因,能否幫我治療一下呀?」


  這話問的,王愛朵和願渡和尚都笑了起來。


  果然,王承舟颯然道:

  「李老闆,你這說的都是哪裡的話?」


  「我既然肯出手為你診斷,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再說了,一個肝虛風邪而已,又不是什麼難治之症。之前的那些大夫開的葯之所以不起作用,只是想偏了,當心病醫了而已。」


  李玉枝一聽,眼眶又濕潤了,不由得彎下腰去,盈盈一拜。


  嚇得王承舟連忙閃開,哪裡敢受?

  這要是被李玉珠給看到了,還不得脫了破鞋打死他呀?


  兩人的名字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可在李玉枝面前,自己老娘李玉珠可是十足的老迷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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