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餘韻悠長

  第226章 餘韻悠長

  喧囂過去,驚魂未定。


  大傢伙兒站在初秋的夜裡莫名感受到一股子涼意,狠狠緊了緊衣領子,仍舊止不住地哆嗦。


  聽到王承舟的話,水西村和楊高村的知青戰戰兢兢地往回走去,時不時地還回頭張望一眼,應了聲,「行。」


  只是,那聲音聽起來多少帶著點猶豫。


  這一天,原本想要借著護秋的由頭好好放鬆放鬆,誰知道,早上出門見野豬,中午吃東西遇毒蛇,大晚上的,眼看著就要到家了,又來了一場狗熊驚魂,簡直跟演電影似的。


  直到此刻,一幫子知青才明白過味來,這哪是大隊偏向他們,給他們找了個光棍活兒,簡直是把他們往火坑裡推呀!


  一時間,所有人對明天是否繼續參加護秋隊的工作都有些抗拒。可這種集體大生產時代,上頭派下來的活兒下頭是不能挑三揀四的。他們又是一群外地來的知青,如果強行找支書白候平把任務推了,還害怕落下不服從組織安排的名聲,將來會被穿小鞋。


  所以,大傢伙兒的情緒都不高,再也沒有了剛出山時的歡聲笑語,默默地各自回村了。


  趙瑜幾人跟著王承舟,情況要稍微好一些。畢竟旁邊還站著一位神人,他們想要憂愁也憂愁不下去……熏都把他們熏壞了。


  大傢伙兒想要讓他站遠點,可人家也是個成年人,又不好意思直說,只能屏住呼吸,盡量少說話。


  偏偏王閂憑藉「稀屎神功」逼退巨熊之後,整個人興奮異常,一路上都在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一點兒羞恥的感覺都沒有,似乎連拉肚子都好了。


  王承舟被他熏得直皺眉頭,可還是得帶著他們去大隊院一趟,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稍微做一下彙報,關鍵是把狗熊出沒的消息散播出去,讓大傢伙兒晚上出門注意安全。


  其實,眼下並不算太晚,估計也就八九點鐘。農村人吃飯晚,這個點兒都還沒睡。


  剛入村就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燈火,把夜色襯托得愈發靜謐,簡直與剛才田野中發生的一幕形成鮮明的對比。


  幾人像是走進港灣似的,終於鬆了口氣。特別是看到大隊院裡頭明亮的電燈泡,似乎身體都溫暖了許多。


  前些日子隊里就說要往各家各戶通電線,可一直也沒施行下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到了門口,王承舟本來打算自己一個人進去說說得了,免得他們跟著受拘束,可眼珠一轉,又叫上了王閂,讓他和自己一同前去。


  余華幾人看得直瞪眼,不明白他是什麼毛病。大傢伙兒都想離他遠遠的,王承舟卻主動讓他跟著自己,難道是喜歡聞那種味兒?


  注意到他們怪異的目光,王承舟沒作解釋,領著王閂一前一後進了支書白候平的辦公室。


  大隊的領導班子好像剛吃完飯,能在的基本上都在。


  支書白候平正披著一件外套靠在椅子上喝茶,有一搭沒一搭跟下屬們閑聊著,神情懶洋洋的。


  村長王鐵林的家雖然就在對門不遠,可也沒有走,正拿著一根牙籤似的東西剔牙,還時不時地自得一笑。


  大隊會計楊國強忙活著收拾桌子上的骨頭,嘴裡還哼著小曲兒,看起來很開心。


  見王承舟挑門帘子進來,幾個人一愣,立刻收斂了笑容,各自坐直了身子。可緊接著就聳動一下鼻尖,一個個眉頭都皺了起來。四下里瞅了瞅,似乎疑惑哪裡來的一股子怪味兒,惡臭難聞。


  「王承舟,你是怎麼搞的?」


  王鐵林瞅見是他,臉上陰沉似水,「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楊高村的那幾個知青找到了嗎?」


  「他們人呢?」


  這老傢伙,見面就是一連串的質問,已經毫不掩飾對自己的厭惡了。


  「哎呀,老王,不要跟咱們王承舟同志這樣講話嘛。」


  支書白候平放下茶杯,咧著嘴,臉上一片和藹,「人家咋說也是咱們王家生產大隊的一名優秀的衛生員嘛。」


  「承舟啊,也正因為如此,你才該主動擔負起責任,帶領諸位知青同志做好護秋工作,可不要出什麼茬子呀。」


  「王村長這樣問你,也是擔心伱工作做的不到位呀。」


  這倆人,擱這兒給自己演紅臉白臉呢?

  王承舟一臉平靜地聽他們說完,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承舟啊,到底咋回事?」


  白候平見自己戴高帽的話不起作用,心裡一陣詫異,輕咳一聲,正色道:

  「你這麼晚過來就是為了彙報工作的吧?」


  「那行,你搬個凳子,坐下來好好說說。」


  「咱們也想聽聽這一整個白天,你領著那些個知青同志幹了啥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屋子裡的幾人咧著嘴一笑,臉上滿是輕視之色。


  顯然都沒把他們當回事兒。


  「有一頭黑瞎子進莊稼地了。」


  一整天沒回家,王承舟懶得跟一幫子老油條浪費口舌,直截了當地把頭等大事講了出來。


  「啥東西?」


  王鐵林轉過頭,似乎沒聽清,盯著他問了一句。


  「黑瞎子?」


  白候平又把茶杯端了起來,正打算品一口,聽到他的話,一時間沒太明白過來。


  他不是伏牛山腳下的人,是縣裡從其他地方調派過來的,對大山裡的東西,不像本地人那麼敏感。


  「黑瞎子?」


  楊國強重複了一句,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瞪著眼睛道:「狗熊?!狗熊進村了?!」


  聽到他的話,幾個人臉色一變,全部站了起來,滿臉緊張,「王承舟,你可別胡說八道,這個時候,山裡的狗熊咋會出來遊盪?」


  狗熊是冬眠動物,為了囤積脂肪過冬,一般會在深秋的時候四處覓食。


  可現在才剛入秋啊!


  見他們慌裡慌張的樣子,王閂站在一旁,不屑地撇了撇嘴,心說:有啥呀,還不是被我一泡屎給逼退了?

  他在村子里的名聲一直不太好,到哪兒都不受人待見,屋子裡的這些人又都是整個王家生產大隊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日見了面他都跟人家搭不上話,這會兒更不敢開口了。


  所以,進門之後,他就一直站在那裡沒吭聲。


  「靠近楊高村的那坡玉米地被它霍霍了大半,是真是假,明天你們去了一看便知。」


  「啥?!」


  楊國強大驚,連忙追問道:

  「它……它不會去楊高村了吧?」


  「你們是咋發現它的?」


  「現在它還在玉米地嗎?」


  王閂一聽,終於憋不住插了一句嘴,覥著臉道:「不會,它被我的稀屎神功嚇跑了!」 無厘頭的話聽得幾人直皺眉,一個個看向了王承舟。


  王閂見自己的邀功沒有得到應有的誇讚,有些不滿的哼了一聲,站在門口不說話了。


  「應該不會。」


  王承舟回憶了一下,那頭熊被噁心到之後,應該是退走了,進村子的可能性很小,「它被我捅了一槍之後,大傢伙兒齊心協力把它從玉米地趕跑了。」


  「不過,有幾個知青同志崴到了腳,明天不知道能不能繼續參加護秋工作。」


  「其實,其中王閂有很大的功勞。」


  見他一本正經地說著,幾人禁不住瞅了倚在門框上的王閂一眼。


  隨之,又鬆了口氣。


  王鐵林的臉色卻陰沉下來,哼了一聲道:


  「王承舟,什麼叫齊心協力把狗熊趕跑了?你那是帶著一幫子知青以身犯險!」


  「走的時候,咱們是咋說的?遇見野獸糟蹋莊稼,就敲鑼打鼓震懾。實在不行,立刻回村子里叫人。可你呢?還說什麼把狗熊給捅傷了,你真是有把子力氣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還敢跟狗熊搏鬥!這要是出了事兒,你擔得起嗎?」


  「就這,都有好幾個知青同志受傷了。」


  「而且,狗熊那種東西可是很記仇的,你傷到了它,不是啥值得炫耀的事情。整天有這麼個怪物在村子附近遊盪,老人小孩兒還敢讓他們出門嗎?」


  「你在逞能,在犯錯誤,你知不知道!」


  這一通批判,半真半假的,眨眼間就把王承舟定性為罪人了。


  不過,有些事情他說的確實是事實,那頭狗熊吃了這次虧之後,可算是把地方給記牢了,下次估計還會跑來糟蹋莊稼,老人和孩子是真的不能隨便出門了。


  成年人還好一些,大家平時都是一起上工。大白天的,野獸不至於那麼猖狂。


  「那頭狗熊體型巨大,怕是有四五百斤重,我們又不是傻子,哪裡會主動去招惹它?」


  王承舟皺著眉頭,還是要稍微解釋一下,「這不是大家把它等成了偷苞谷的賊,想要捉住它,才跟它打了個照面嘛。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什麼事出有因,你就是思想建設不到位,犯了輕慢的錯誤!」


  王鐵林不依不饒,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明天早上開大會!」


  「惹出這麼大的禍,必須讓全體社員都知道。」


  「先是目無紀律,行動散漫,竟然跑到山裡頭追野豬;而後又狂妄自大,發現情況不知道回村通知,這護秋隊,你們是怎麼乾的!」


  這老小子,可是真有點公報私仇了。連白候平都詫異的掃了他一眼,輕咳一聲道:


  「開會自然是要開的。」


  「但是,究竟是啥情況,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


  「王承舟,你把整件事情詳細講述一遍。咱們先不說給誰定錯誤,主要是研究出個應對之策。」


  話音剛落,王鐵林又接話了,「對!今天不研究出個結果,誰都不許走!」


  王承舟心中暗笑,自己帶來的工具人可算是派上用場了。


  當即,略顯無奈地攤了攤手道:「剛才我就說了,其實,整件事情王閂佔了很大的功勞,具體怎麼回事,還是讓他跟你們說吧。」


  嗯?

  幾人一臉疑惑,見他幾次三番地提及王閂,不得不正視這個村子里出了名的吝嗇鬼。


  王閂沒想到王承舟會主動把出風頭的機會讓給自己,心裡又是感激又是興奮。平日里這些大人物連正眼都不瞧自己,今兒個,卻要乖乖坐好聽自己講話了,還不夠自己露臉啊?

  於是,見眾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這小子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可是添油加醋,眉飛色舞地描述起來。


  尤其對自己憑藉稀屎神功退敵的那一段,簡直被他講得繪聲繪色,都快能聞到味道了。


  不對,是真有味道!


  「就這樣,沒想到我王閂會因禍得福,憑藉一泡屎擊退了那頭伏牛山裡的熊王,挽救了整個王家生產大隊上千口老少爺們兒的性命。這要是編成故事,高低得傳唱個幾百年!」


  王閂意猶未盡地做著最終陳詞,忍不住摳了摳自己黏答答的屁股蛋子,深吸一口氣,又撇這嘴搖頭嘆息。


  這小子逃跑得匆忙,身上直到現在都還沒來得及清理,那味道都快把人淹沒了。


  幾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原本就疑惑哪裡來的臭味兒,聽他說完,再看到他那噁心的舉動,臉皮子都僵硬了。


  支書白候平剛喝了一口茶,含在嘴裡,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忍不住一陣乾噦。


  村長王鐵林正張著嘴,氣勢洶洶捅自己的牙花子,驟然感覺一股子臭烘烘的空氣吸進嘴裡,噁心得他連忙探著頭,往地上吐了幾口。


  會計楊國強更是傻了眼,捏著吃剩下的,黏糊糊的骨頭,嘴皮子都哆嗦了,連忙甩手丟了回去。屏住呼吸,已經完全帶入其中了。


  王承舟憋得肚皮一陣抽搐,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見他們用殺人似的目光瞪著自己,王閂猶不自知,摳了摳屁股,還要繼續顯擺。


  「出去!」


  「趕緊給我滾回去洗澡去!」


  「王承舟!他身上都是……那玩意兒!你怎麼敢把他往大隊院領的!」


  三位領導齊聲暴怒,就差用東西把他們砸出去了,再也不說什麼今晚上必須商量出個對策這檔子事兒了。


  王承舟連忙一溜煙兒跑了出去,招呼趙瑜幾人快走。


  王閂一陣莫名其妙,撓了撓頭,連忙在後面追,無助道:


  「承舟叔,你別走啊!」


  「拉肚子,拉肚子你還沒給我治呢!」


  「我要是再拉一晚上,明天就參加不了護秋隊了!」


  王承舟一陣無語,不得不停下來答道:


  「去地頭薅幾棵老鸛草回來,回家清洗清洗熬成湯,早晚各喝一次就好了。」


  「老鸛草又叫止瀉草,咱們田間地頭就有。」


  「村裡人都叫它五葉草、老鴰草、土列列,很好找的,快去吧。」


  ——感謝Rongrongrong大佬的500點幣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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