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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突如其來的大雨

  第143章 突如其來的大雨


  打穀場,早就亂作一團。


  二人趕到的時候,風越吹越大,已經站立不穩了。


  但是,一處處高聳的麥秸垛上,迎著狂風,反倒爬著很多人。


  一個個跟不要命似的,使勁拉扯著雨布。


  天空陰沉,狂風肆虐。


  根本看不清他們容貌,只能聽到彼此的叫喊,老的少的都有。


  大傢伙兒拿著繩索,拽著雨布,往麥秸垛上面蒙。


  說什麼也不能讓割下來的麥子被雨淋了。


  那可是全村人的口糧,淋濕之後,若是連陰幾天,麥子就會生芽腐爛,一年的辛苦就白費了。


  所以,天氣驟變,根本就不用村幹部招呼,大傢伙兒自發的就開始收拾東西。


  只是,這風來得太邪乎了。


  剛才還晴空萬里,飄過來一團雲,立刻就吹得昏天黑地。


  一些身材瘦小的,根本就拉不住雨布,被大風鼓起來,跟背著降落傘似的,甩得東倒西歪。


  可是,這種時候,只要是個爺們兒,誰都不會輕易認慫。


  別說吹得站不住腳,即便是整個身子都飄起來了,也不捨得放手。


  打穀場一角,一個小個子男人實在是拽不住了,索性死死抱著帆布,整個身體都趴了上去,兩條腿跟不聽使喚似的,極速的倒騰著,隨著雨布左右搖擺。


  老郭頭一看,二話不說就沖了上去,幫著他,死死把雨布壓住。


  他體格高大,別看年紀不小了,力氣卻很足,一下子就把雨布按到了地上。


  那小個子男人一看,連忙鬆開手,跑到附近,找來一塊兒磱子,重重的壓在了上面。


  一個麥秸垛算是蓋住了。


  王承舟卻沒有上去幫忙,而是第一時間,向著地頭兒樹蔭下的那群孩子沖了過去。


  天氣驟變,暴雨將至。


  那些到地裡頭玩耍的孩童,早就嚇壞了,抱著樹榦,連聲哭喊。


  一些不懂事兒的小娃娃,更是不管不顧的往地裡頭跑去,要去找媽媽。


  這會兒,烏雲密布,天空昏沉了下來。


  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等下暴雨傾盆,天地間一片朦朧,雨幕之中,別說小孩子了,大人都可能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到時候,非出事兒不可。


  「都別亂跑,快回家去!」


  王承舟跑到近前,揮舞著臂膀大聲吼叫著,聲帶都快撕裂了。


  但是,那群小孩子根本就不聽他的。


  依舊哭喊著亂跑。


  王承舟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一把揪起了一個哇哇大哭,非要去地裡頭找媽媽的女娃子,把她放回到小路上。


  但是,他實在是低估了小孩子的犟脾氣。


  剛放下,那小女娃理都不理他,張開大嘴哭著,扁桃體都露出來了,依舊咋鬧著往麥子地里跑。


  拽住了這個,跑掉了那個。


  跟抓小雞崽兒上窩似的,氣得他頭皮發麻!


  老母雞!

  而後,心裡一動。


  也不管他們了,連忙跟到地裡頭,招呼那些老頭兒老太太離開。


  平日里,這些小孩子的父母需要上工,都比較忙,一般都是爺爺奶奶幫著照看他們。


  這種情況下,肯定也只聽自己爺爺奶奶的話。


  跟老母雞抱崽兒一樣的道理,必須那些老人家領著,他們才會跟著走。


  但是,這會兒,老人家都快急瘋了。


  一個個拖著老邁的身軀,非要幫忙裝車。


  當下,最要緊的就是把割倒的麥子裝上車,送到打穀場去。


  否則,雨水一淋。


  若是連陰天,陰雨連綿,麥穗兒貼著泥土,很快就會生芽,壞得比麥秸垛里的都快;若是大晴天,雲收雨霽,麥穗兒被太陽暴晒,很快就會炸開,散落的滿地都是。


  不管哪種情況,都會損失慘重。


  老爺爺老奶奶都是那個年月過來的,吃了太多的苦,絕對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即將到嘴裡的糧食,被糟蹋了。


  一時間,腿腳兒都麻利了許多,抱著麥子就往板車上裝。


  顫顫巍巍的,行動卻比年輕人慢不了多少。


  只是,看起來太嚇人了。


  等會兒一下雨,地里滑得很,王承舟生怕他們摔出個好歹來。


  衝到地裡頭,大聲吆喝道:

  「上歲數的老人,快點兒走!」


  「不是不讓你們幫忙,是那些小孩子需要照看。」


  「還記得我剛才說過的話嗎?熱身子被雨水一激,可是會生病的,快帶孩子們回去!」


  聽說有人不讓他們幫忙,一群老頭兒老太太立刻就火大了。


  張著嘴,就準備罵人。


  一抬頭,看到是王承舟,才硬生生的憋住了。


  自從治好了楊高村柳寡婦的眼病,他在爺爺奶奶心目中的地位,就開始無限拔高了。


  見到是他勸說大傢伙兒離開,他們才不情不願的放下麥子,罵罵咧咧的往地頭兒走去。


  「靠他娘,這老天爺真是冇一點兒眼色,正收莊稼,下啥雨哩!」


  「走吧,別說了!人家小承舟不讓咱幹了,咱就不幹唄。」


  「噫,這一捉急,把孩兒都忘了。快點兒快點兒,別被雨淋了!」


  老將出馬,一個頂倆。


  看著那些毛孩子終於被一群老人領著,往村子里跑去,王承舟才鬆了口氣。


  忽然,腦袋頂上一陣冰涼。


  伸手一摸,濕漉漉的。


  「下雨了!」


  「快點兒!」


  「加把勁!」


  黃豆大的雨滴從雲層深處噼里啪啦落了下來,砸在身上,一陣生疼。


  大傢伙兒的臉色徹底變了。


  大姑娘小媳婦兒早就丟下鐮刀,著急麻慌的掬著麥子往板車上裝。


  男人們拿著大叉,往上面挑。


  生產隊里的板車不夠用,周轉不開,每一輛都裝得高聳入雲。


  需要四五個壯小伙兒連推帶拽,才弄得動。


  雨點子一落下,眾人就更急了。


  一個個推著車邦子,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來了。


  整個上午割下來的麥子,裝了滿滿三大車。


  頭兩輛車還好,總算搖搖晃晃的送到了打穀場。


  最後一輛車剛裝滿,雨勢就開始變大了。


  眨眼的功夫,整片田野就變成了白茫茫的澤國。


  視野里除了雨水,根本分辨不出遠處的景物了。


  雨勢太大,片刻之間,田埂里就變得泥濘滿地。


  原本四五個壯漢才能拖動的車子,一下子陷進了泥里,十來個人都拽不動了。


  即便那些女同志上來幫忙,車軲轆也只是在爛泥里來回晃蕩,根本就走不了。


  「不行,雨太大了,麥秸稈兒淋濕了,太重,咱們弄不動呀!」


  「弄不動也得弄!這麼一大車麥子,能夠養活一二十口子,絕對不能讓它爛在地裡頭!」


  「媽的,都跟我拚命拽,把吃奶的勁兒使出來!堂堂一個王家村,還收拾不了它了?」


  雨聲太大,每個人說話都是用吼的。


  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兒淋得都睜不開眼了,劉海兒濕漉漉的,直往下淌水。


  原本有些氣餒。


  被大傢伙兒一鼓勁兒,擰脾氣也上來了,用瘦弱的肩膀死命的扛著車尾,嘴唇抿著,任憑大雨落在身上,臉色都泛白了。


  那些小夥子老爺們兒更是誇張,抱著車轅,腳掌拚命蹬著泥土,身體和地面之間,都快成銳角了。 踩著泥濘,頂著暴雨,所有人都像是在跟這片天地作鬥爭似的。


  汗水和雨水模糊了眼眶,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泥濘和溝壑阻攔了前路,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板車還是拖不出來。


  一些女同志都快哭了。


  絕望之中,不知道誰起頭唱了一句:

  「一道清河一座虎頭山,


  大寨就在那個山下面。


  七溝八梁一面坡,


  層層梯田平展展。


  牛羊胖乎乎新房齊嶄嶄,


  炕上花被窩囤里糧冒尖。


  ……」


  大傢伙喘著粗氣,三三兩兩的接了上去。


  片刻之後,聲音嘹亮,直衝雲霄。


  似乎要把這天地間的雨聲都蓋過去。


  每個人眼中都泛起了光,像是看到了歌中美麗富足的場景,身上漸漸湧現出一股全新的力量。


  「扁擔挑走爛石坡,


  撅頭開出米糧川,

  撅頭那個開出米糧川。


  困難一層層歌聲一串串,


  冰天造大壩雪地移高山。


  哪怕災害有千萬,


  敢叫日月換新天。


  換新天!」


  在最後一句歌聲落下去的時候。


  王承舟和王玉堂一人抱住一隻車輪,氣運丹田,拼盡了全身的力氣。


  怒吼著,硬生生把裝滿了濕麥秸的大板車,從泥坑裡掀了出來。


  一時間,歡聲雷動!

  沒流出的淚,終於流了出來。


  不過,那都是帶著笑的眼淚。


  大傢伙兒一路高歌,硬是冒著大雨,把車子拉到了打穀場。


  這種情況下,肯定沒法卸車。


  王承舟提議,直接連車帶麥子,全部用雨布蒙上得了。


  大傢伙兒肯定沒意見。


  只是,當眾人拉著雨布往板車上蓋的時候,王玉堂卻退到後面,把位置讓了出來。


  捂著肩膀,臉色略微有些蒼白。


  王承舟一看,心裡頭就覺得不太妙。


  可是,雨大風急,大傢伙兒蓋住麥秸垛之後,就開始往家跑了。


  一時間,也沒有辦法詢問。


  匆匆忙忙回到家中,看到王愛朵和李玉珠,才微微鬆了口氣。


  王紅河正拿著洗臉盆,站在房梁下接水。


  全家人整整齊齊的,對視一眼,才無聲的笑了起來。


  這時,門外的雨下得越來越大。


  屋頂漏水的情況,也變得越來越嚴重。


  滴滴答答的,把本就為數不多的傢具,都給淋濕了。


  王愛朵和李玉珠連忙找傢伙,跟王紅河一起,站在房梁下接水。


  最起碼得保住被褥吧?


  要不然,濕漉漉的,晚上可咋睡覺呀!


  「哎,今年說啥都得蓋房子了。」


  李玉珠嘆了口氣,憂心忡忡的看著千瘡百孔的屋頂,「這還沒到雨季。」


  「等過兩個月,雨水一大,這屋子裡就真的住不了人了。」


  「本來就是土胚房,泡得久了,怕是要塌。」


  四丫淋了雨,身上本來就有點兒冷,再聽她這樣一說,小臉兒都白了。


  戰戰兢兢道:

  「娘,你別嚇唬人。」


  「這房子漏是漏了點兒,可不至於就塌了吧?」


  「讓你說得,晚上我都不敢睡覺了。」


  王紅河把洗臉盆里接滿的雨水潑了出去,又回到房梁下站著。


  滿面愁容:


  「別聽伱娘瞎說。」


  「咱們雖然是土胚房,但也不至於下幾場雨就淋塌了。」


  「再說,咱這小房子屋樑低得很,用的又是桐木,上面還鋪著茅草,即便是真塌了,也砸不死人。」


  四丫咧著嘴,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壞消息是房子真的可能會塌。


  好消息是房子塌了砸不死人。


  這是什麼地獄笑話……


  「等收了麥子,咱們就著手蓋房子。」


  王承舟為了穩定家人的心神,提前把計劃說了出來,「咱們這三間土胚房是真的不能再住了。」


  「且不說衛不衛生,哪怕為了安全考慮,也得換成磚瓦房。」


  「而且,至少得蓋三間。」


  四丫十六歲了,馬上就是大姑娘了,必須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


  王紅河和李玉珠肯定得住一間。


  王承舟不可能跟父母或者小妹擠一起,也得一間。


  廚房和茅廁倒是容易對付。


  蓋得低矮一些,依舊做成茅草屋,一樣可以使用。


  聽到他的話,李玉珠和王紅河都有些犯愁。


  「兒呀,這蓋房子可不是說話的。」


  李玉珠忍不住開口了,開始算起了細賬,「單是磚瓦,都得好幾百塊。」


  「還有檁條和椽子,再加上門窗,要買好些木料,又是一大筆錢。」


  「請工人得花錢,管飯得花錢,抽煙還得花錢。」


  說著說著,她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只剩下了唉聲嘆氣。


  王紅河接過話茬,「算下來,怎麼著也得四五百塊。」


  「咱家裡這兩年積攢了百十塊,還差三四百。」


  「哎,缺口太大了呀!」


  一聽說要蓋新房子,四丫眼睛都明亮了許多,滿心歡喜。


  可一樣樣算下了來,腦袋慢慢的就垂下去了,滿是沮喪。


  「爸媽,之前我賣蒼朮掙了百十塊,添上就只差一半兒了。」


  王承舟心意已決,毫不猶豫的把錢拿了出來。


  「可是,那一半兒怎麼辦?」


  四丫抬起頭,心裡又升起了希望。


  她真是太想住新房子了。


  要是能住上亮堂的磚瓦房,怕是睡覺都會笑醒。


  「這段時間,我還能掙一些。」


  王承舟想起了自己的西瓜霜,皺著眉頭分析道:


  「而且,建築材料不一定都要花錢買。」


  「山裡頭有樹木,咱可以請人伐。大隊有窯洞,咱可以自己打胚燒!」


  「只要有決心,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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