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徐小芷被咬了
第117章 徐小芷被咬了
王紅河抽著旱煙,沒有說話。
四丫是苦慣了的孩子,平日里看著挺調皮,在這種事情上,卻向來不會有什麼怨言。
一邊扒拉著麵條,把腮幫子填得鼓鼓的,一邊不住的磕著腦袋。
咽下去之後,才提議道:
「娘,要不把小芷姐和於華姐也叫上吧?」
「她倆前幾天就沒吃的了。」
「還是偷摸用東西跟長生叔換了兩碗泡發好的黃豆,不然,早就斷糧了。」
王承舟一聽,心裡略微有些驚訝,疑惑她為什麼沒有找自己借糧。
可隨之,自嘲一笑。
即便找上門,自己又能幫她多少?
一家子吾身不顧吾身,缸里的糧食一樣要見底了,拿什麼周濟人家?
想必,徐小芷早就料到了自己家裡的情況,才忍著沒有開口。
免得讓自己為難。
雖然她是一位頗有見地的女子,可在時代的浪潮面前,終究是太過渺小了啊。
王承舟感嘆了一句,放下碗筷,開口道:「媽,要不,明天我跟你們一塊兒去吧?」
「不行!」
哪知道,李玉珠當即就拒絕了,停下了筷子,「你堂堂一個衛生員,哪兒能跟著一幫女人四處挖野菜?」
「讓人見到了,會看輕你的。」
「伱忙你自己的事兒就行,沒事兒就在家裡待著。要是有病人找上門兒,你不在家,不是耽誤事兒嘛!」
王承舟有點兒無奈,只好點了點頭。
那時候,重男輕女的觀念還比較嚴重。
再加上自己頂著個衛生員的名號,在父母眼中,跟多高貴似的。
覺得,干農活就是輕賤自己了。
更別說挖野菜了。
吃過晚飯,半夜的時候忽然下起了雨。
不過,還好下的不大,淅淅瀝瀝的,黎明十分就停了。
一家人這才鬆了口氣。
若是雨勢太大,即便能出門兒,河套里也有漲水的風險。
白天就不能去挖野菜了。
白河邊兒上水草豐茂,除了水窪里的蘆葦,還有各種各樣的野草。
記憶中,就有一種名叫水菠菜的植物,長得跟菠菜相似,吃起來卻有股子酸味。
用棒子麵兒或者紅薯面兒拌上,蒸著吃,能充饑。
就是不太頂飽,尿上幾泡,就容易餓。
還有一種名叫水芹菜的東西,可以用開水汆一下,涼拌著吃,味道很好。
不過,作為青菜,有著同樣的弊端。
但是,在這個年月,有的吃,總比餓肚子強。
天一亮,一家人隨便吃點兒東西,早早就出發了。
四丫自然叫上了徐小芷。
隔著院牆,都能聽到幾個女孩子談笑的聲音。
王承舟爬起來,發現院子里一片泥濘,有的地方,已經長出了青苔。
踮著腳尖來到廚房,鐵鍋里給自己蓋了一個紅薯面兒饅頭,尚有餘溫。
蹲在門口,吃了幾口。
忽然,眼前一亮。
死死的盯著地上的青苔,一拍大腿,站了起來。
「老墳地!」
王承舟咧著嘴笑了起來。
昨晚剛下了一場雨,季節又入了夏,老墳地的林子里,肯定會長出吃的來。
那是一種形似木耳的東西。
有的地方叫地木耳,有的地方叫地曲連,還有的地方叫雷公菜。
其實,它是一種藻類,學名叫普通念珠藻。
跟一般的野菜不同的是,它富含蛋白質,能夠更好的補充身體所需的營養。
而且,還有一定的藥用價值。
長期食用,可以治療久痢、夜盲、脫肛,提高身體免疫力。
最重要的是,這玩意兒只有在下雨之後,才會生長出來,平日不過是皺巴巴的一點兒,縮在雜草里,根本就看不到。
採摘之後,甚至可以像真的木耳一樣晒乾了存起來。
吃的時候,隨便用水一泡發,就能恢復如初。
在當下這種糧食拮据的情況下,簡直就是不可多得的口糧。
王承舟越想越興奮,當即就提著籃子往老墳地跑去。
老墳地連著成片的荒崗,種滿了柿樹和柏樹,平日里陰沉沉的。
一般,沒什麼人敢去那裡。
但是,在當下這種關口,哪兒還顧得了神呀鬼呀的,能填飽肚子才是正理。
難得有這樣的清閑時候,王承舟一口氣出了村子,一頭扎進了老墳地里。
林子里落滿了枯枝敗葉,雨水淋了一晚上,全部膨脹起來了,踩上去軟綿綿的。
然而,空氣中卻沒有什麼腐敗的氣味兒,甚至還帶著柏樹枝葉的清香。
僅僅走進去幾步,地上就開始出現晶瑩剔透,彷彿木耳似的東西。
貼在潮濕的地面上,長得水靈靈的。
王承舟心中一喜,放下籃子,撿了起來。
一片一片拿在手裡,涼涼的,還真有種采蘑菇的感覺。
一時間,撿得有點兒上頭,也沒看位置,一路向著老墳地深處走去。
不大會兒的功夫,整個竹籃都快裝滿了。
提起來沉甸甸的,怕不是有一二十斤重。
平日里,足夠一家人吃上好幾天的了。
可在這種青黃不接的時節,顯然遠遠不夠。
王承舟用力壓了壓,好讓籃子里瓷實一些,騰出更多的空間。
而後,目光沿著地上一片一片的雷公菜,下意識的往裡面走去。
「嗚嗚嗚!」
忽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悲悲戚戚的,哭的十分傷心。
王承舟一個激靈,從收穫的喜悅中回過神兒來,嘴角禁不住一陣抽搐。
娘的,大白天的,不會讓自己遇上髒東西吧?
這已經是自己第三次遇上裝神弄鬼的事情了。
頭一次是楊二龍那個二貨扮鬼嚇唬自己一行人;第二次是那群西北來的土夫子,大半夜發神經病,邊走路邊唱戲。
這回,又是咋回事兒?
自從跟著老欒頭學功夫之後,王承舟五臟強健,膽子是越來越足。
當即,沒好氣兒的冷笑一聲。
心裡一點兒發毛的意思都沒有,提著籃子,探著腦袋,沖著一座大墳頭後面喊了一嗓子,「大白天的,你哭哭啼啼個蛋呀!」
「這是誰閑著沒事兒干,在老林子里作妖?」
「出來出來,讓爺們兒我好好瞅瞅!」
話音剛落,哭聲就止住了。
一個身穿孝衣的女子,緩緩從墳後頭站了起來。
兩隻眼睛淚汪汪的,冷著臉,一眨不眨的瞪了過來。
似乎,十分生氣。
王承舟一呆。 忽然間覺得,這女人有點兒眼熟。
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了。
見到真是一個大活人,便咧著嘴道:「你咋回事兒,不晌不夜的,咋到這裡哭墳來了?」
那女人瞅見王承舟,眼中閃過一抹怪異,哼了一聲,「我當是哪兒來的大爺,原來是王紅河家的二小子。」
「當初穿開襠褲的憊懶小子,想不到,也已經長大成人了。」
「而且,自從當上了衛生員,這脾氣也見長啊,哭墳都不讓人哭了?」
王承舟一陣愕然。
盯著她瞅了好一會兒,嘴巴一點點張開了,驚道:
「小辣椒!」
「你……你啥時候回來了?」
「不是說,你嫁到外地去了嗎?」
而後,咽了口唾沫,回憶起了不堪的往事。
小辣椒是村兒里的孩子給這女人起的外號。
其實,人家叫王彩雲,是村長王鐵林的大女兒,王建國和王志國的姐姐。
比王承舟大上五六歲,跟大哥王南舟是一個年紀的人。
之所以那樣稱呼她,實在是因為她的性子太過潑辣,十四五歲的時候,就是村兒里出了名的小辣椒。
那時候,村子里的小孩子比較皮,再加上沒啥吃,一到秋天,就會摸到崗上偷柿子。
王彩雲仗著自己爹是村長,便自告奮勇,為村集體擔任起來看守柿子樹的職責。
王承舟等人沒少跟她鬥智斗勇。
八九歲的小孩子跟泥猴子似的,十分滑溜,總是氣得她團團轉。
當然,失手的時候,也沒少挨她的揍。
今兒個,可真算是冤家路窄。
擱以前,王承舟怎麼著也得跳著腳罵她一句小辣椒,然後撒丫子跑路。
但是,光陰似箭,今時不同往日。
轉眼間,兩人都成年了。
再也做不出小時候的幼稚事兒了。
「嘿,看來,你記起我了。」
王彩雲似乎還很興奮,臉蛋兒上紅撲撲的,「小鬼頭,要不是今兒個我娘周年,我高低得再按著你打一頓!」
「搶了我兄弟的衛生員不說,還敢站在墳頭上罵我作妖?」
「許久不見,你這傢伙,竟然欺負到我家頭上來了。」
王承舟咧了咧嘴。
相較於王建國和王志國,王彩雲算是性子比較好的。
就像她的外號一樣,平日里風風火火,卻沒有什麼壞心眼兒。
甚至還有點兒虎。
要不然,一個大閨女,也干不出跟著人家下鄉知青,私奔到南方的事兒。
當時,算是轟動整個蒲山鄉的大新聞了。
自從閨女跟人跑了,王鐵林一家,在村子里,好長時間都抬不起頭。
王彩雲的娘,甚至因為這事兒,犯了重病,一命嗚呼了。
一想到這兒,王承舟就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又問了一句,「王彩雲,你啥時候回來的?」
「到南方之後,過的咋樣?」
「這算是你們夫妻倆回來省親的?」
王彩雲臉上冷淡下來,好像很不在意的隨口說了一句,「啥咋樣不咋樣的,王家村兒是我王彩雲的家,我想啥時候回來就啥時候回來,誰也管不著!」
只是,說的很洒脫,可難掩臉上的落寞。
見她如此,王承舟也不好再多嘴了。
誰成想,她自個兒倒自言自語起來了,「我倒是想跟那個死鬼一起回來,證明自己當初的選擇沒有錯。」
「可他家裡,不讓我搬他的骨灰盒呀。哎,我有什麼辦法?」
「娘,當初你就不同意俺倆在一起,是我鐵了心要走的。可你咋能就這樣去了呢?你這一死,還讓不讓你閨女做人了?」
「在那邊,我成了掃把星,在這邊,我成了喪門星,我苦啊!」
念叨著,又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王承舟一陣頭暈,感覺這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
原來,小辣椒到了南方,日子過得並不如意,這才幾年呀,丈夫就死了。
家裡頭又因為她,在村兒里丟盡了顏面。
更重要的是,她老娘還因此去世了。
估計,不管是兩個弟弟王建國和王志國,還是老爹王鐵林,都不會待見她。
這也可能是,為什麼老太太周年的時候,家裡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來上墳的原因。
王承舟一時間,倒是有點兒可憐她了。
說起來,她跟自己二姐還是有點兒像的。
只是,比二姐更加凄慘。
於是,走過去幾步,勸了幾句,「小辣椒,回來就回來吧。」
「人生在世,總要有為自己活一次的時候,不然,豈不是白來世上走一遭了嘛。」
「過去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吧。」
王彩雲止住哭聲,怔怔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又咧著嘴笑了,「小屁孩兒,你是真的長大了。」
說完之後,雖然不哭了,可就那麼跪在濕漉漉的地面上,低著頭,默默的待著。
直到王承舟走遠了,回過頭的時候,還能看到那個立在土墳前的白色身影。
心裡嘆了口氣。
不管啥時候,世上都有困頓住的痴情人兒。
正感慨著,忽然有一道身影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看到他,急得直跺腳,氣呼呼的喊了一句,「哥,你幹啥去了!」
「咋了?」
王承舟提著竹籃,緊走進步,詫異的問道。
「快救救小芷姐吧,她不知道讓啥東西咬傷了,疼得都快不行了!」
四丫跑得滿頭是汗,拉著他就往徐小芷家裡跑。
門口,李玉珠和幾個嬸子正嘰嘰喳喳的議論著,顯得很焦急。
看到王承舟,連忙圍了上來,「承舟,你咋才回來!」
「快點兒,那個姓徐的女知青不知道讓啥東西咬了,小腰上起了一層紅疹子,密密麻麻的,好嚇人吶!」
「你說說,這城裡人細皮嫩肉的,就是嬌貴。同樣在河套里挖野菜,咱們都沒事兒,為啥就她給咬了呢?」
王承舟一聽,心裡一緊。
連忙放下竹籃,跟著四丫跑了進去。
徐小芷和於華蓋的是三間瓦房,兩人左右一人住一間,中間是堂屋。
是村子里普遍採用的房屋布局。
徐小芷在東屋住著,門上吊著布帘子。
撩開帘子,就看到她斜坐在床邊兒上,伸著一條腿,側著身子,小手撐著大腿根兒,疼得手指頭直哆嗦。
小臉兒慘白,光潔的額頭上都泛青了。
王承舟的臉色立刻凝重起來,禁不住一步走上前,急道:「快掀開衣服,讓我看看。」
今天有點兒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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