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得了個大紅花
第115章 得了個大紅花
原本還有幾位同志拿著紙筆,想把藥方記下來。
可一聽,只好笑著作罷了。
「哎呀,你這個小同志,還怕我們偷師不成?」
「別說,單看你幾針就把周書記的病給治住的份上,咱們還真想學一學這神奇的法子呢。」
「算了吧,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藥名,可比炒菜麻煩多了,咱還是不要折磨自己的腦細胞了。」
幾個女同志見王承舟年紀不大,性子還溫文爾雅,好感頓生,話一下子變得多了起來。
逗得眾人一陣鬨笑。
看來,大家只是偶爾來了興緻,並沒有照單全抄的意思。
其實,是王承舟自己太過較真,生怕別人亂吃藥出了問題,有點兒實誠了。
於是,自己先尷尬了起來。
大傢伙圍在門口,把王承舟堵在中間,一時間聊得火熱。
整個房間里,只有一個人被冷落了。
那自然是許醫生。
不過,能在縣醫院裡任職,也算是見慣了風浪的。
自己不但被一個鄉下的年輕大夫給上了一課,儼然還成了多餘的人。
瞅著掛在大叉上的點滴,還有自己帶來的一堆瓶瓶罐罐,突然一陣莫名的煩躁。
彷彿,連這些東西都在嘲諷自己似的。
霎時間,臉色漲紅,這屋子裡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當即,推了下自己的眼鏡,向周書記提出了告辭。
不等他挽留,便面無表情的來到王承舟跟前兒,伸出右手道:
「想不到在蒲山鄉這樣的小地方,也能出一位你這樣的能人,今兒個,我算是栽了。」
「鄙人許正天,在臨走之前,想知道一下閣下的名號。」
「將來有機會,再討教一二。」
那個時代的人,別的不說,風度還是有的。
王承舟連忙伸出手,握在一起甩了兩下,誠懇道:
「什麼栽不栽的,許先生言重了。」
「大家都是為了治病救人,初衷都是沒錯的。」
「將來有機會到縣醫院,我也想見識一下依照現代科學建立起來的醫療體系,還望不吝賜教。」
「再會!」
許正天神色稍緩,點了點頭,提起醫療箱就走了。
大傢伙兒目送他遠去,都沒有怎麼在意,依舊談笑風生。
周書記拿著方子,再加上身體輕便了許多,自然心情大好,說什麼也要留王承舟在公社吃頓飯。
說是要用自己的工資,好好謝一謝這位救了自己兩回的小恩公,權當做診金了。
大家齊聲歡呼。
畢竟,早就到飯點兒了。
因為忙於周書記的病情,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吃午飯。
現在有個機會能跟王承舟這樣一位有趣的小神醫一起用餐,大傢伙兒自然是願意湊這個熱鬧的。
哪知道,王承舟一聽,皺巴著臉,興緻卻不高了。
眾人一臉詫異,還以為他不習慣人多的場合,心裡略微有點兒遺憾。
武國山見狀,錘了他一下,笑道:
「伱小子,還擺起譜來了?」
「堂堂公社書記請你吃飯,你還不情不願的,架子太大了吧?」
「老周性子隨和,可也是蒲山鄉的一把手,你一個小小的村兒衛生員,信不信人家分分鐘讓你繼續回家種田?」
「誒,胡說!」
周書記一聽,可不高興了。
這個武國山,不愧是干公安的,總是虎里虎氣,哪兒能這樣嚇唬小同志?
王承舟為難的笑了笑,嘆道:
「周書記,不是我不願意陪您老吃飯。」
「實在是,出門兒的時候,咱可是當著全村老少爺們的面兒,被逮到公社來的。」
「俺爹俺娘見到胡平同志的時候,嚇得變顏變色,這會兒,不知道擔憂成什麼樣了。放著父母在家裡牽腸掛肚,我自個兒在這兒胡吃海喝,實在是說不過去呀。」
眾人恍然大悟。
再聽他說得可憐兮兮的,忍不住一陣大笑。
周書記張著嘴,一陣無語,不由得瞪了武國山一眼。
武國山更加無語,不由得瞪了胡平一眼。
而後,眾人一起笑了起來。
「算了,放心吧小王。」
周書記笑著安慰了一句,神神秘秘道:
「等下回去的時候,必然讓你給王家村的老少爺們兒一個交代。」
「蒼朮的事情我聽說了,本來就是利民的好事,勞動所得,天經地義。」
「原本,我還想著到縣裡頭開會的時候,推廣一下。奈何,聽劉西良說,蒼朮這種草藥,過季便藥效大減,用處已經不大了,委實可惜。」
大傢伙兒一時間心裡頭都有了些打算,可都默契的沒有說出口。
如果有可能,把伏牛山裡的蒼朮利用起來,倒是一個利於民生的好事。
只是,當下政策不允許。
如果發動群眾大規模囤積,難免會惹出事端。
況且,眼下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老百姓吃飯尚且成問題,哪兒有功夫到山裡頭採藥?
每年夏收之前的日子,是最難熬的。
紅薯苗剛剛種下,冬小麥尚未成熟。
去年秋季收穫的紅薯,切成片兒,晒成乾兒,磨成粉兒,養活了中原地區千千萬萬的百姓。
當時有句順口溜叫:紅薯面,紅薯饃,離了紅薯不能活。
但是,到這個時節,各家的存貨基本上快見底了。
距離冬小麥的收穫,還有個把月的時間。
況且,那個時候小麥的產量很低,一畝地也就兩三百斤,根本就不夠吃的。
所以,到九月秋收之前,許多人都要面臨餓肚子的窘境。
能夠吃白食,王承舟心裡咋可能不樂意?
不過是故意提出來,讓周書記知道自己的冤屈罷了。
可見他說得含含糊糊的,不知道要如何給自己解決。
然而,當著一眾公社幹部的面兒,也不好太過矯情了。
便不再說什麼,一伙人到公社食堂,飽餐了一頓。
眼看著要走的時候,武國山才滿臉喜色的叫住王承舟,把他拉到了周書記的辦公室。
桌子上,鋪著一張久違了的獎狀,周書記正在上面寫畫著什麼。
而後,又拿起一款公章,哈了哈氣,重重的印了上去。
也不說話,笑眯眯地遞了過來。
自打小學畢業,王承舟就沒想過,自己還有跟這玩意兒重新見面的一天。
腦子有點兒懵。
怔怔的接過來,才發現上面寫著一行粗獷的大字:獎給,青年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積極分子,王承舟同志。
落款是蒲山鄉人民公社,以及鮮紅的印章。
正愣神兒,武國山更是將一朵大紅花系在了他的胸口,還細心的調整一下位置。
滿意的點了點頭,伸出了大拇哥!
「這……」
「這是公社獎勵你在此次結膜炎防治工作中,發揮的積極帶頭作用。」
周書記接過話茬,笑呵呵的站起身來,「作為一名新上任的村兒衛生員,王承舟同志,你的表現十分優秀,值得全鄉的青年同志學習。」
「發給你這張獎狀,以資鼓勵。」
「還望你戒驕戒躁,繼續在建設美好鄉村的事業上,踴躍向前!」 武國山伸出雙手,起鬨道,「呱唧呱唧!」
門外,忽然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眾鄉幹部全部聚集過來了,又是羨慕又是崇敬的看著他。
眼睛里,都有光。
王承舟瞬間就覺得高尚起來,心中的羞恥和尷尬一掃而空。
由衷的感受到了這個時代火熱的精神。
當即,莫名其妙的敬了個禮。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一直到走出公社,王承舟的臉頰依舊發燙。
火紅一片。
終於找了個沒人的地兒,把胸口誇張的大紅花取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攥在手裡。
一直到進村兒的時候,才又重新把它戴上。
而後,挺胸抬頭,大踏步的往家裡走去。
而且,還一反常態,瞅見誰都打招呼。
搞得一個還在穿開襠褲的小娃娃一臉懵逼,瞪著圓滾滾的大眼睛,盯著他胸口的大紅花流口水。
小嘴兒一癟,奶聲奶氣沖抱著自己的女人道:「媽媽,花花!」
一時間,王承舟或許是被喜氣沖昏了頭。
直接在村子里迷路了,轉了三圈兒,才找到自己的家門。
一家人沉悶的吃完午飯,正準備去上工。
突然見到一個騷氣的年輕人戴著大紅花,舉著獎狀走了進來,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哥!」
四丫一躍而起,沖著他就奔了過去。
眼眶裡一片濕潤。
可待到近前,看著他胸口的大紅花,一下子止住了腳步,忍不住伸著指頭,戳了一下。
「別摸!」
王承舟一撤身子,沒好氣兒的瞪了她一眼,「洗沒洗手?這可是公社給予你哥我的榮譽,一般人可不能隨便碰。」
四丫見他平安過來,原本高興的不行。
可聽到他臭美的話,禁不住撇了撇嘴。
「仨兒!」
王紅河和李玉珠放下鋤頭就迎了上來,聲音都在顫抖,「你,你沒事兒了?」
「那公安把你抓走,不是要法辦你?」
「我的兒呀,我和你爹還以為你要跟全發那龜孫兒似的,坐監牢了呢!」
王承舟一聽,咧著嘴笑了起來,獻寶似的把獎狀遞了上去,「爸媽,那咋可能!」
「咱不但沒過,甚至還有功呢。」
「這是公社發的獎狀,有這玩意兒在,人家會抓咱?」
王紅河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展平了,拿在手裡,一字一頓的念道:
「獎給,青年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積極分子,王承舟同志,蒲山鄉人民公社。」
「這,這真是鄉里給的大獎狀!」
「哎喲,不得了了,咱家也出積極分子了!」
說著,一拍大腿,臉上的褶子都笑了出來。
四丫伸著脖子,差點兒把腦袋探到王紅河懷裡,忽閃著大眼睛,一陣羨慕,不敢置通道:
「我哥,積極分子?」
「假的吧?」
「睡懶覺也能睡出個大獎狀?」
「去去去!」
王承舟按著腦袋,把她推到了一旁,哼了一聲道:「哥的雄才大略,豈是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懂的?」
四丫翻了個白眼兒,可心裡還是很高興。
這可比村兒里發的「五好家庭」強多了。
可即便是「五好家庭」的牌子,一家人也因為竇雪梅的事情,從來沒得到過呢!
「不行,不能這麼放著。」
王紅河一下子來了精神,捧著獎狀嚷道:「快打點兒漿糊,得把俺兒的榮譽貼起來。」
「可顯擺不完你了。」
李玉珠翻了他一眼,腳上卻絲毫不慢,笑呵呵的進了廚房。
這一會兒的功夫,整個村子都轟動了。
「王承舟得了大紅花!」
「公社親自給王承舟發了張大獎狀!」
「王紅河家的小兒子不但沒坐監,還讓公社書記表揚了一番,評了先進分子哩!」
一時間,家門口圍了不少看熱鬧的。
為了給父母爭口氣,王承舟也不嫌害臊了,挺著胸脯,腆著個臉,在門口來回溜達,好讓大傢伙看個清楚。
隔壁鄰居徐小芷扒著牆頭瞅了一眼,捂著嘴直樂。
鬧騰了好一會兒,人群才散去。
一家人高興得,工也不去上了,圍著王承舟,意猶未盡。
倒是王紅河冷靜許多,語重心長道:「有句話叫啥來著,什麼什麼極什麼什麼來的?」
「否極泰來!」
四丫仰著小臉兒,迫不及待的回了一句。
好顯示自己的學問。
李玉珠果然詫異的瞅了她一眼。
「對對對。」
王紅河嘆了口氣,繼續道:
「仨兒呀,這回你是逢凶化吉了,不但沒出事兒,還得了張大獎狀。」
「可並不代表著,事情就妥了啊。」
「露頭的椽子肯糟,你這是讓小人給盯上了,咱往後可得低調一點兒,免得再出什麼事端。」
四丫一聽,立刻就不樂意了,噘著小嘴兒道:
「盯上就盯上,誰怕誰呀?」
「我哥憑本事得的榮譽,還怕人家嫉恨?」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這小丫頭,還沒完了,詞兒拽個不停。
「你個丫頭片子,知道個啥?」
李玉珠瞪了她一眼,最見不得她沒有姑娘家家的樣子,「人家那是嫉妒你哥的榮譽?人家那是眼饞你哥掙著錢了!」
「大家過的都是苦日子,憑啥你突然間又是酒又是肉的?」
「仨兒,不是我這個當娘的話多,咱往後就得拘謹著點兒。」
王承舟點了點頭。
其實,一家子說的都沒錯。
大集體時代,太過亮眼了,難免會讓人議論。
往後,自己是要注意點兒了。
畢竟,財不露白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可是,隨著蒼朮的落幕,在包產到戶之前,想要再發財,還有什麼法子可想呢?
不是,大家給點票票呀。
我不求,你們就不給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