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第384章 山中無老虎，誰來稱山君？
「客人請慢用。」
就在雲牧之沉思之際，四位童子共同搬著一張雙人席位來到他和齊臨面前，桌面上擺著兩雙碗筷，以及足足十盤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令人口齒生津，食指大動。
這兩童子約莫八九歲，臉白的就像塗灰牆面，還打了腮紅，笑容諂媚。
齊臨和雲牧之對視一眼，然後雙雙坐了下來。
齊臨拿起筷子，看著桌面上的諸多美食，卻並沒有夾菜——這玩意兒雖然看著好吃，但應該不是什麼正常食物。
雲牧之甚至連筷子都不拿。
「……」
起初，周圍的上百客人和主桌上的紅裙少女，都對齊臨和雲牧之的到來不管不問。
客人們悶頭乾飯。
吹嗩吶和喇叭的樂隊也唱響不斷。
可隨著齊臨和雲牧之久久不動筷，周圍的咀嚼聲和樂聲也漸漸平息。
直至最終，上百張席位，上百個人，包括坐在最前邊的紅裙少女，此時全都停下動作，轉過頭，直勾勾地盯著齊臨和雲牧之，那一張張毫無表情的臉龐，淡漠如水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慄。
「兩位客人，這菜肴……不合口味么？」
紅裙少女拿起一張白布，擦了擦嘴角的油脂，朱唇輕啟，聲音柔媚。
齊臨沒有回答，只是看向身旁的雲牧之。
「烏漆嘛黑的，看都看不清，怎麼吃？」
雲牧之指著燈火通明的周圍，睜眼說瞎話。
紅裙少女頓時眯起美眸。
「我還是喜歡亮堂點的地方。」
雲牧之解下腰間毛筆，捻決產墨，在桌面上妙筆丹青，轉眼間一副《海上明月共潮生》水墨圖就躍然桌上。
「月亮來咯！」
雲牧之咧嘴一笑，右手虛抓，直接將桌面水墨畫里的明月扯了出來，然後將這顆明亮發光的圓球，直接扔到了村莊的半空之中。
在場賓客紛紛瞪大眼睛！
「月亮？！」
「不！是精鍊完畢的大量月華！」
「月華！」
「不準跟我搶！」
「我的！我的！月華是我的！」
「吼！！」
「嗷嗚——」
一瞬間，群妖亂舞！
原本宴席之中的上百賓客，在「明月」現身之後，全都原形畢露，掀翻席位菜肴，化作一隻只衣冠禽獸，有狗有牛，有熊有狼，有山羊有肥豬，先前給雲牧之端桌上菜的兩個童子，則是化作了兩隻黃皮耗子。
它們全都如同瘋魔了一般，爭先恐後地朝空中「明月」撲去。
不過位居首席的，卻是一隻雞，這雞哥踩著所有妖怪的腦袋，率先衝到了半空之中。
雞哥展開翅膀，重重朝明月啄去。
「這雞妖肯定修鍊兩年半了。」
齊臨見此一幕，嘖嘖稱奇。
雲牧之則是有些疑惑他何出此言？
「……」
很快，繼雞妖拔得頭籌之後，周圍的上百隻衣冠禽獸，也全都或多或少地搶到了些許「明月」的一部分，吃掉之後，獸臉上儘是滿足，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然後就再沒醒來。
因為它們在睡著之後沒多久，呼吸和心跳就全都消失了。
自此，這場宴席之中還活著的，就只剩四個。
坐在主桌席位，神情平靜，不動如山的紅裙少女。
站在少女旁邊，滿臉驚恐的灰袍老者。
以及端坐在席位上，面帶笑意的齊臨和雲牧之。
「早就聽聞天元道宗有一玄妙道術，名為《畫假成真》，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紅裙少女看著齊臨和雲牧之，面無表情地說道：「如果本君沒猜錯的話，道長方才看似畫月凝聚吾等妖類賴以修鍊的月華，實則是偷梁換柱，將一味毒藥藏在其中。
並且這毒藥還具備相當強烈的迷幻效果，這才成功哄騙了這些無腦小妖們哄搶毒藥、自尋死路……嗯，挺聰明的小手段，可是，兩位道長，看見本君絲毫不受影響，是否有些意外呢？」
「沒什麼好意外的。」
雲牧之神情淡然，平靜道：「這七階的迷幻壞血散，既然沒法影響你，那就足以說明你的修為已經踏入七境巔峰了，而這個結果，早就在貧道的預期之中，既然早有預料，那自然就不會感到意外，其實比起這個，貧道更好奇的是，你既然不受影響，又為何全然不加制止，而是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小妖喪命呢？」
「因為他們今晚本就會死，道長你反而幫我省了功夫。」
紅裙少女聲音冰冷。
「哦，懂了。」
雲牧之恍然大悟，輕笑道：「合著這是一場鴻門宴啊，你前陣子吃掉天元道宗派來的兩名調查弟子之後，很清楚自己已經被天元道宗盯上了，所以就打算清算成果，將清水村百姓和麾下小妖全都吞了增長修為，然後遁逃外地避避風頭，嗯，不錯，是個理智的選擇。」
「道長，你既然知道我準備再干一票就跑路，那你還如此鎮定？」
紅裙少女一邊說，一邊緩緩起身。
而隨著她徹底站起，這場深夜宴席也徹底變了模樣。
在齊臨眉頭緊鎖的注視下，周圍那一張張席位上的美味佳肴，全都變成了血腥無比的內臟血肉。
這少女面前的桌上烤全羊，也變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嬰孩殘屍。
「你真的很該死！」
雲牧之臉色陰沉，看著對面的紅裙少女，眼中的殺意已經呼之欲出。
「呵呵，世道渾濁，該死的不一定會死，而那些自詡正道的，或許才會死得最慘！」
紅裙少女捂臉低笑，彎下腰，身軀佝僂，搖身一變，就化作一頭血紅色的山貓，站在嬰孩殘屍之上，那雙深綠色的豎瞳，在夜裡泛起瘮人寒光。 「呵！」
見此一幕，雲牧之搖頭冷笑，「我道是誰，原來山中無老虎，竟是小貓稱山君！」
「吼……」
面對雲牧之的故意譏諷，血色山貓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那雙妖冶的綠色豎瞳古井無波，只是從喉嚨里響起陣陣低吼聲。
齊臨仔細瞧了幾眼，發現這傢伙壓根不是什麼貓，而是猞猁。
「呼——」
忽然，陰風呼嘯，這頭血貓山君混身泛起墨綠流光，轉眼間覆蓋體表，接著身軀開始迎風而漲，轉眼間就從貓咪大小，變得比周遭房屋還要巨大！
「貓咪再大，也是貓，不是虎。」
雲牧之緩緩起身，右手伸向背後雙劍，將其中黑劍拔出，絲絲縷縷的白色劍氣縈繞劍尖。
齊臨見狀，也站起身來。
「齊臨道友，你先不要出手。」
雲牧之瞥了眼身旁的齊臨，傳音說道：「這隻妖貓的底細，我已經差不多摸清了，它不是威脅，我覺得真正的威脅另有他人，總之，接下來請你幫我多盯著些周圍，以防有變數突生。」
「好。」
齊臨輕輕點頭，然後退到了一邊，準備按照雲牧之所說的，先袖手旁觀一會兒。
「吼！」
這時，妖貓怒吼咆哮，體內炸起一陣磅礴威壓，並且頭頂、左肩、右肩三個位置，瞬間冒起幽綠火焰，將此處村莊映照得綠油油一片，盡顯陰詭氣氛！
「轟！」
下一刻，三朵幽綠火焰激射而出，齊齊撞向雲牧之，雖然被他急掠躲過，可這三朵綠火卻如同炮彈一般，直接在原地留下了一座直徑十丈的巨大深坑，硝煙升騰！
「轟！轟！轟！轟！轟！」
短短瞬息之間，雲牧之仗劍急掠，憑著上乘身法在這座村莊里不斷閃轉騰挪，只能看見層層幻影，而妖貓山君站在原地不動如山，頭頂和雙肩不斷冒出幽火激射出去，向雲牧之發起了密集如雨的攻勢。
一座又一座房屋被幽綠火焰直接轟碎，碎木飛濺，硝煙瀰漫。
然而齊臨發現，這妖貓轟了半天，卻連雲牧之的衣擺都沒碰著。
「騰！」
忽然，又是三團綠火激射而來，從雲牧之的前、左、右三個方位夾擊而來。
在齊臨看來，雲牧之若是想閃避，就只有後撤這一個選擇。
而雲牧之也的確是這麼做的。
只見雲牧之腳尖輕點地面，身形急速後撤十餘丈。
可就在此時，一頭體型如小山般的妖貓身影，好似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張開血盆大口，那雙綠油油的妖冶豎瞳，在夜裡泛著嗜血殺意！
「嘿……」
背對著妖貓的雲牧之，卻是嘴角上揚。
「鏘！」
一瞬間，雲牧之的動作驟然加速了十倍不止，轉身就是一劍，直接破開了這妖貓山君的護體妖氣，狠狠劈在此妖抬起抵擋的右爪上，迸濺出一串長長火花！
「元銀？！」
妖貓山君看著這柄通體玄黑的長劍，墨綠瞳孔驟然一縮。
「對。」
雲牧之咧嘴輕笑，緊握手中的黑劍，「專克妖類的元銀劍！」
「鏘鏘鏘鏘鏘！」
接下來，雲牧之持劍欺身而上，一柄黑劍在他手中猶如最鋒銳的神兵，劍勢猶如狂風驟雨般延綿不絕，也如雷霆轟鳴般沉重狂暴，與妖貓山君的雙爪來回碰撞，迸濺火花！
並且他的表情愈發興奮，甚至到了狂熱的地步！
一番對砍之後，雲牧之的元銀黑劍絲毫無損，可妖貓山君的雙爪卻是遍布斑駁，缺口無數。
穩佔上風！
齊臨從現在的局勢來判斷，發現這位雲道長即便是單挑，似乎也能戰勝這頭七境大妖！
「你、你……」
落入下風的妖貓山君，心中震撼到了極點，只能吃力地揮爪抵抗，「玄蒼劍法？！我、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白雲子！你不是因為玷污師母而被玄蒼道人給親手清理門戶了嗎？！」
「誰傳的破謠言？！」
雲牧之怒吼揮劍，劍勢愈發狂暴！
一時間，妖貓山君節節敗退。
……
……
清水村，背面山坡，一片灌木叢之中。
張石、李成文、上官雪、伊蕾娜、凱瑟琳五人躲在此地，居高臨下，俯瞰著村莊之中的戰局。
伊蕾娜和凱瑟琳神情平靜。
而張石三人的臉上，則皆是震驚之色。
這什麼情況？
雲牧之居然只靠自己一個人，就能將那七境巔峰的大妖壓著打？！
「白雲子可真是不減當年啊！」
張石回過神來，感慨道：「他被流放了足足六年，斷了內門的丹藥供奉之後，還是能憑自己晉陞第七境，甚至現如今還以七境初期的修為硬撼七境巔峰的大妖……道子之下第一人，這個稱呼，還真是所言非虛啊，也難怪他在玷污自家師母之後，宗門頂著諸多非議，也仍是不肯放棄他了，畢竟這般天賦，宗主和長老們哪能捨得拋棄。」
而上官雪，則是望著村中雲牧之手持長劍，獨戰大妖的英姿，笑容燦爛：「雲師弟還是和以前一樣英俊瀟洒，我相信，他六年前一定是被冤枉的。」
「切，不過是佔了元銀劍的剋制效果罷了！」
李成文看著身旁的上官雪，發現此女眼中對雲牧之的仰慕之後，頓時氣悶無比。
「師兄，我們還不動手嗎？」
上官雪沒有搭理李成文，只是看向張石，問道：「雲師弟現在雖然穩佔上風，可那妖貓還沒施展血脈神通呢，勝負還是兩說，師兄，我們什麼時候出手突襲？」
「再等等。」
張石的目光，從始至終都在雲牧之和妖貓的身上，即便說話也不曾移開目光。
「保持安靜，繼續斂息，等我發號施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