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第171章 山雨欲來
第171章 山雨欲來
接下來的半個月,何煒的布局,其實和他自己的關係就已經不大了,輸送百姓,構築工事的事情都是憲兵在盯著,而這一切也都很順利。
在十一月二日,第一批過江的百姓就已經輸送過江,而海軍送來的運輸工具到位后,一個晚上的航渡人數已經達到了三萬五千人,其航渡效率遠超最初的預估,這也意味著有更多的百姓獲救,而與此同時,下關附近的各種防禦體系也在加班加點的構築。
上一次何煒參與的商議中,海軍孫中校答應的水雷和海軍火炮也全部到位,海軍方面將在江陰自沉的前清軍艦海容艦上拆卸下來的火炮全部調到了下關碼頭,包括炮手,炮彈也全部以增強長江江面防禦的名義部署到了下關碼頭。
海容艦是清朝在甲午戰爭之後向德國訂購的一艘防護巡洋艦,其排水量兩千九百噸,裝備的火炮計有一百五十毫米四十倍徑克虜伯速射炮三門,一百零五毫米四十倍徑克虜伯速射炮八門,且已經全部運到了下關,何煒還抽空去看了一次。
這批生產於十九時期末的艦炮雖然已經是老態龍鍾,但是海軍把它們保養的還不錯,為了增強這批火炮的戰鬥性能,憲兵部隊方面特地從金陵兵工廠請來了一批技師為這些火炮做了保養,因此都能保持著不錯的狀態。
這批火炮全都被安裝在了下關碼頭附近臨時構築的岸炮台上,每門火炮都被布置在混凝土澆築的臨時火炮射擊堡壘中,其中每門火炮的部署位置,都是由何煒與帶隊的海軍軍官一同選定,有這十一門火炮在,基本可以做到對下關附近江面的全覆蓋,如果碰上日本人的小型軍艦,完全有一戰之力。
何煒的那個水雷計劃,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海軍給了三百多顆真水雷,而假水雷的製造則全都交給了憲兵負責,憲兵這幫人也是真的有辦法,發出公告在南京全城找木匠,為了招到足夠的木匠,憲兵部隊甚至發出聲明,來應徵報名,且經考驗合格者,每個人統統發給十元錢,同時為其免費提供離開南京的船票,且具有離開南京的第一優先順序。
本來城內的木匠對憲兵部隊的招攬聲明都沒什麼興趣,結果後來這些額外的附加條件一出,這幫子木匠全都紅著眼睛跑來應徵,憲兵部隊乾脆來者不拒,照單全收,這幫子木匠每天也不幹別的,就是照著真水雷用木頭造假的,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搞到足夠的假水雷,等到封江的時候,把這些真水雷和假水雷混合在一起丟在江里,何煒相信,日本人會很享受自己的這個創意。
除卻這些部署,特務營的訓練也是蒸蒸日上,總之,何煒的一切部署都在朝著極好的方向發展,然而,好的是小形勢,大形勢可是出了問題,甚至根本讓何煒高興不起來,因為就在十一月九日,最高當局對淞滬前線的部隊下達了全軍總退卻令。
這也意味著,這場發生在經濟核心淞滬地帶,集中了全國各省幾十萬軍隊,持續了三個多月的超大規模會戰,就此結束了。
戰局和事態接下來會朝著什麼樣的方向發展,何煒身為穿越者,可太清楚了,現在淞滬前線的幾十萬軍隊很快就會以各種形式撤出淞滬戰場,向各個方向退卻,日軍也不會就此停手,他們即將以重兵直撲南京,再用不了大半個月,日軍的兵鋒就將直抵南京。
這段時間何煒在訓練部隊之餘也沒閑著,時不時就去和肖將軍聯絡聯絡感情,商量商量下關碼頭的撤退事宜,其實這都是幌子,這些事情現在根本用不到何煒操心,憲兵都給辦的妥妥噹噹的。
何煒的真正目的是想從肖將軍哪裡得到一些高層消息,他很想知道現在上面對於未來的局勢是如何考慮的,這來來往往幾次,還真的有不少收穫。
從肖將軍那裡,何煒可以得知,目前高層已經開了三次會,第一次會議大概在十一月初,與會者不多,就是自己的那位光頭校長,何部長,小諸葛,徐永昌等幾個人,討論的問題內容便是關於淞滬總退卻之後南京該怎麼辦的問題。
在會議中,多數人表示應該儘快讓國軍主力從淞滬的泥潭中,對南京的守備不應投入太多的兵力,畢竟南京這個地形本身就是易攻難守之地,投入十幾個團象徵性的守備一下即可,自己的那位親愛的光頭校長也對此表示贊同。
不過同時也表示南京畢竟是首都,最好還是要認真的守備一下,反正,這第一次會議除了確定南京要守之外,並沒有什麼有營養的內容。
真正的重頭戲,是第二次和第三次會議。
第二次會議大概是在月中,這一次參加會議的人多了一些,討論的內容還是關於南京的守備問題,這次會議大多數人的看法還是和第一次一樣,南京,要守,但是只能象徵性的守,可這次會議卻有人提出了不同了意見,訓練總監部總監唐孟瀟突然跳了出來,表示南京必須要固守,他給出的理由也是沒法子拒絕,他認為南京是先總理孫中山先生陵寢所在地,又是國家首都,若是就這麼輕易的將南京放棄,又有何面目去見孫先生?
對於突然跳出來的唐孟瀟,光頭校長只是稱讚了幾句表示其精神可嘉,說的有道理,但是也僅僅如此,他既沒有改變以前的既定部署,也沒有對其過度肯定,這次會議,就也草草結束。
真正的炸雷是幾天後的第三次會議。
這次會議上,唐孟瀟再一次跳了出來,繼續立主固守南京,死守南京,結果光頭校長當場同意了唐的要求,並且詢問誰可以固守南京。
這時候,並沒有一個人做聲,最後解鈴還須繫鈴人,唐再一次站了出來,表示如果沒人接手的話,他願意承擔守備南京之責,光頭校長自然是當場同意。
唐孟瀟,就這麼成了未來南京保衛戰的總指揮。
何煒雖然早已經知道結果,可並不知道如此多的歷史細節,這些還都是肖司令告訴他的,而且肖司令對唐的走馬上任還頗具信心,認為唐曾經指揮過守備南京的大演習,具有豐富的指揮經驗,且其本身又為湘軍宿將,行伍多年,歷經戰爭,當是南京守備指揮官的上上之選。
上上之選?何煒當時知道自己所在的這條時間線里又是唐孟瀟這哥們當上了南京衛戍司令后,就感覺脖子發冷,主要是此人的確不適合擔當如此重任,即便是何煒拋開穿越者的先決條件,他也是這個看法。
何煒分析過唐孟瀟軍旅幾十年的經歷,在分析過後,何煒認為此人的性格有嚴重缺陷,或者說他的性格根本不足以擔當如此之多的大軍指揮官。
唐孟瀟這個人,打起仗來有股不要命的氣勢,可是一旦戰場陷入頹勢和遭受不利,他卻根本沒有堅持到底的勇氣,總的來說就是打仗缺乏韌性。
每逢戰敗,總是丟下大軍,一走了之。 他1927年被李宗仁擊敗,扔下十餘萬大軍,跳上輪船直接撒丫子往日本跑。
1930年1月,他反蔣失敗,將九萬大軍扔在雪地里不管,只帶三個隨從跑路,很多人都對他在歷史上南京保衛戰中的表現口誅筆伐,其實在何煒看來,他在南京保衛戰中的表現,早在他人生前幾十年中的多次戰役中已經出現了多次預演,南京之戰幾乎就是這幾次失敗的故態復萌。
他,實在是擔不起這一職責。
...........'
「營長,營長,教導總隊來人了。」
這天,何煒正在操場上組織全營訓練,忽然,就見小傳令兵陶黑娃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何煒立刻叫陶黑娃說明情況、
「營長,營門口有好多人,好多傷兵,全是淞滬前線下來的,現在營區內留守的全過去幫忙了,太慘了,營長,那邊叫我們也派幾個人過去幫忙,根本忙不過來。」
聽說有淞滬前線下來的部隊,何煒估計是教導總隊的部隊陸續從淞滬前線撤了回來,何煒二話不說,立刻帶上了葛貴財的輜重排,衝到了孝陵衛的營區門口去幫忙,等何煒到了孝陵衛的營區門口,眼前的場景卻是大大的震驚了他。
何煒只見孝陵衛門口的公路上,足有一條綿綿秘密十幾里地的長龍,全都是士兵,這些灰頭土臉的士兵幾乎全部渾身帶血,身上的裝具也全都打爛了,有的帶著鋼盔,有的帶著布帽,斷手斷腿的重傷兵奄奄一息的躺在擔架上胡言亂語,輕傷兵互相攙扶,拄著拐棍,一步步的往前挪動。
有的背著步槍,有的扛著迫擊炮的座板和重機槍的槍架,有的卻已經沒有了武器,身上只有刺刀和手榴彈,還有些士兵竟然背著木頭炮輪,何煒知道,那是德國造三十七毫米戰車防禦炮的輪子。
有些士兵似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趕路,等到進入了孝陵衛營區,很多人竟直接將手中的武器一丟,而後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內中甚至有不少軍官。
何煒明白他們都是淞滬前線打敗敗退下來的,可他們的形象,比何煒在忻口見到的那些敗兵形象還要慘上許多,如此狼狽的部隊,何煒卻通過這些傷兵的領章判斷出了他們的身份,這些士兵的領章戴的是圓形領章,除卻中央軍校的學生外,大規模佩戴這種領章的野戰部隊,唯有中央軍校教導總隊一家。
沒錯,這些狼狽至極,慘烈至極的士兵,正是昔日的御林軍教導總隊。
「我的天哪。」
何煒咬著牙慨嘆道,這些教導總隊的官兵正不斷的向孝陵衛營區內湧入,許多留守的人員正在救治傷兵,何煒也不可能坐視不管,何煒立刻對輜重排排長葛貴財下令,讓輜重排的兵過去幫忙。
輜重排的幾十個弟兄立刻上前,協助教導總隊的留守人員攙扶傷兵,引導士兵們坐下休息,何煒正好想了解一下淞滬前線各部隊的狀況,正好看到一個挎著快慢機的少尉軍官,何煒即走上前去,攙扶著這名少尉軍官坐下,從腰間拿出了兩盒餅乾遞給了他,這少尉也不客氣,接過了餅乾就是狼吞虎咽。
「兄弟,慢點吃,慢點吃,你們都是教導總隊的吧?」
「是,長官,我叫張煒,是教導總隊步兵第二團的少尉排長,黃埔十一期生。」
這位名叫張煒的排長吃過了餅乾,恢復了些體力,即把自己的情況告知了何煒。
何煒點點頭,沒想到還是自己的同期同學,可惜自己並不認識他,於是他繼續問道:「兄弟,你們咋打成這樣?」
那名為張煒的排長嘆了口氣,對何煒說道:「我們教導總隊原來有三個步兵團,我們第二團是八月份最早投入戰鬥的部隊,和日軍在八字橋一帶拉鋸,後來又在淞滬各處四處轉戰,和日本人血拚了三個月,我團三個步兵營,打的就剩下不到一個營。」
「第一團和第三團也好不了多少,全都傷亡過半,整個總隊戰前原來有一萬多人,現在我估計連一半都剩不下,傷亡慘重,人困馬乏,這次撤退命令下的太倉促,撤退的路上很多弟兄都被衝散了,我們這個團,剩下的也就長官您看到的這點人了,按照編製,團里有一個步兵榴彈炮連,六門步兵炮,一個戰車防禦炮連,六門三七戰防炮,還有一個小炮連,六門蘇羅通機關炮,可淞滬這戰打完,什麼也剩不下了,幾乎全都報銷在淞滬。」
這名排長說著說著,眼中閃出了淚光,何煒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沒事,部隊撤回來了咱就好好整訓,以後繼續跟鬼子干。」
何煒儘力勸慰道,嘴上雖是這麼說,可他心裡知道,根本就沒有什麼整訓的時間,這幫子剛從血戰中脫身的弟兄,很快就要投入到另外一場新的血戰之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