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138章 要本錢,更要利息
第138章 要本錢,更要利息
第十六聯隊的指揮所中,后藤十郎緊張的等待著前線戰況,現在和中國軍隊交戰的兩支部隊,騎兵第二聯隊和進攻的步兵主力,都沒有消息傳來,也就是說,目前第十六聯隊的指揮中樞和這兩支隊伍正處於失聯狀態。
還有人比他更急,那就是騎兵第二聯隊的聯隊長伊藤精,由於騎兵第二聯隊下屬的單位實際上只有一個騎兵中隊和一個重機關槍小隊,所以雖然名義上是全聯隊進攻,但是負責第一線指揮的只是騎兵中隊的中隊長,現在,自己手下僅有的騎兵中隊音信全無,伊藤精怎麼能不急,原田次郎雖然表面古井無波,但是隨著外面傳來槍炮聲的逐漸停息,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他的心頭。
「報告長官,校射氣球發來報告,騎兵聯隊......騎兵第二聯隊疑似全部玉碎!」
一名參謀掛斷了電話,面帶悲愴的跑過來說道,這一消息好像炸雷一樣,在第十六聯隊的指揮所中炸開,騎兵第二聯隊聯隊長伊藤精竟然直接暈了過去。
也是,下屬的騎兵中隊和重機關槍中隊全滅,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以看做是騎兵第二聯隊全軍覆沒,對他自己來說,出了這種事情,日後的晉陞和前途,也將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后藤十郎也十分震驚,但他知道,現在是最需要鎮靜的時候,於是他看向了智囊原田次郎,說道:「原田君,現在該如何是好?」
原田次郎說道:「長官,事已至此,我估計是中國軍隊的炮兵,一定是中國軍隊的炮兵,我軍主攻的步兵多半也是凶多吉少,剛才那麼猛烈的炮擊,其炮兵數量絕對不會少於一個炮兵大隊,步兵目前尚無消息,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騎兵突擊不成就讓戰車部隊上,一定要對敵軍陣地發起持續突擊。」
一個騎兵中隊的全滅,並沒有對原田次郎的決策造成任何影響,一個騎兵中隊幾百條人命,在他看來也僅是戰報上的統計數字。
「好,戰車部隊立刻出動。」
后藤十郎此時對原田次郎幾乎是百依百順,立刻同意了原田次郎的部署,對待命中的戰車第四大隊下達了出擊的命令,現在第十六聯隊的戰術方針,或者也可以說是原田次郎的作戰思路,就是以不斷的突擊來擊垮中國軍隊,這下,閑了許久的戰車第四大隊,再一次動了起來。
永興村外,戰車第四大隊大隊長村井俊雄站在九五式輕型戰車的炮塔上,對著身後的十幾輛戰車揮動著指揮手旗,這一次,為了一舉拿下中國軍隊的陣地,戰車第四大隊的突擊戰車部隊由大隊長村井俊雄親自率領,而為了保證戰車部隊的快速突擊力量,這一次出動的十五台戰車,也全都是速度較高的九五式輕型戰車和九四式輕型裝甲車,在村井俊雄的帶領下,沿著騎兵第二聯隊的前進路線,向閻庄方向包抄了過來。
此時,何煒還不知道日軍又出了一招,把日軍打退之後,為了以防萬一,何煒沒有下令部隊出碉堡,反倒是在二線和三線陣地的陳震,張用斌等人,率先鑽出了隱蔽部。
陳震,張用斌以及第三營的官兵們鑽出隱蔽部后,頓時被眼前的場景所震撼,第六連的陣地表面,燃起了熊熊大火,陣地上遍布著日軍的屍體,殘肢斷臂,有不少屍體甚至已經發生了碳化,變成了一團焦黑的固體,難聞的氣味撲面而來。
「打的好,打的好,我就說這小子打仗有辦法,原來是玩了手誘敵深入。」
陳震興奮的說道,沿著交通壕興奮的往前走,張用斌和第三營的官兵們也興高采烈的跟在後面,很快進入了第六連的一線陣地,陳震跟張用斌小跑著來到了第六連的指揮所前,卻沒能進去,因為碉堡的門已經被彈藥箱和沙袋堵死。
「何煒,何煒,快出來,你打的漂亮啊。」
何煒正在指揮所裡面緊張的觀察者前面的狀況,突然聽到了陳震的聲音,頓時明白髮生了什麼,肯定是這幫人在後面隱蔽部待不住了,出來后看到日本人被炸慘了,估摸著現在正在興頭上急著找自己,無奈之下,何煒只能打開了指揮所碉堡的出口,一打開就看見了陳震那張黑臉,陳震看到何煒出來,上去就給了何煒一個熊抱,一邊的張用斌和三營的步兵八連連長,步兵第九連連長和重機槍連連長也都是一臉的興奮。
「打的漂亮,我是第一次看到日本人被我軍的火炮炸成這個樣子。」
第三營營長張用斌對何煒豎起了大拇指。
這時,陳震又對何煒問道:「你怎麼不讓你的兵出來,日本人已經垮了,這陣地上這麼多屍體也該收拾收拾,你連上也有不少傷亡吧。」
何煒說道:「長官,我是怕日本人繼續還有什麼動作,所以讓連上的弟兄繼續警戒,我連上也有不少傷亡,第二排的一個碉堡被日本人用噴火器給幹了,迫擊炮排好像也挨了炮彈。」
「走,出去看看。」
陳震拉著何煒走了出去,在何煒的帶領下,幾人一路走向了第二排被突破的碉堡處,等靠過去,何煒就看到了遍地的屍體,碉堡還冒著一陣陣的白煙。
交通壕中,倒著兩具發著熱氣的屍體,其中一具是日軍,另外一具是國軍,兩具屍體的軍服已經幾乎被燒光,只有腳上的鞋子可以用來當做辨認身份的證據,等走進了碉堡中,裡面的場景更是觸目驚心,碉堡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十幾厘米深的大坑。
堡內的射擊口處,一挺二四式重機槍依然威武的矗立在那裡,只是重機槍的水冷套筒和機槍槍管已經炸裂開來,冷卻水筒上裂開了一個大洞,筒身碎成了幾塊,射手的腦袋被炸膛爆裂的槍管削掉了一半,焦黑碳化的屍體以一個極其扭曲的角度蜷縮在地上,幾名副射手和彈藥兵也是一樣,甚至比主射手還要慘,主射手的生命在機槍炸膛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而副射手們,則要在烈焰灼燒的痛苦之中慢慢死去,碉堡內儲備的手榴彈全部發生了殉爆。
看著這慘烈的景象,陳震和張用斌幾人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陳震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何煒說道:「這是火焰噴火器噴的,就是一種能噴火的槍,裝備這種武器的士兵身後會背著幾個管子,裡面有能燃燒的氣體和氧氣,混合在一起就能被火點燃,用專門的噴射設備把火噴出去,正適合用來攻擊碉堡和隱蔽部,一會兒打掃戰場的時候我讓人留意一下,說不定鬼子有遺留下來的噴火器。」
陳震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其實火焰噴射器這種武器,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就已經出現,迄今為止已有十幾年,只是,中國的軍事技術長期落後,即便是近些年來中央政府整軍經武,但是這種武器卻也並不在引進的範圍內,因此,陳震等人對該種武器一無所知也在常理之中。
突然,一名第三營的士兵衝進了碉堡,前來報告說道:「各位長官,外面有人在發射信號彈,像是莊子那邊。」
眾人得知有情況,立刻沖了出去,等到外面,何煒看到閻庄方向的空中飛起了幾顆紅色的信號彈。
「看來是那邊有情況,我這就帶人去看看。」
何煒說道,轉身就要去集合隊伍,這時,第三營營長張用斌上前攔住了何煒。
「我派一個連過去吧,你這裡還要守備,萬一有情況不好招架,讓我的第八連上去,艾連長。」
「到。」
張用斌說著,便叫來了三營步兵八連的連長艾伯超。
「艾連長,你也看到了,那邊有情況,一直都是二營的人挑大樑,咱們第三營一直在後面悶著,也不像個樣子,現在該咱們上去拼了,我命令你,帶你的連隊頂上去,我再給你配一個重機槍排,搞清楚前面是怎麼回事,及時彙報,要是有意外情況,給我死死的頂住,不要給第三營丟人。」
「是!請營長放心,何連長也放心,我步兵第八連就是全部陣亡也絕對不拉稀。」
艾伯超立正敬禮,很快帶著三營八連和第三營營屬重機槍連的一個排,在何煒等人的目送下,離開了第六連的陣地,以急行軍的方式向升起信號彈的方向開進,何煒默認了張用斌的做法,一直以來,他對其他部隊的戰鬥力都不甚放心,認為自己的第六連最強,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他必須把第六連的主力控制在陣地上,以防止意外情況出現。
只是,看著那一顆接著一顆升起來的信號彈,不知怎的,何煒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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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何煒的預感很準確,信號彈來自曹惠國的炮兵營,當曹惠國決定炮兵轉移陣地之後,他做了幾個安排,首先是命令守備在原有炮兵陣地的三營七連原地不動,而後快速開始了全體炮兵的機動,在機動過程中,那些日軍騎兵留下來的東洋大馬發揮了大作用。
殲滅日軍騎兵中隊后戰場的打掃工作由三營七連負責,而這些戰利品全部都被第七連帶到了炮兵陣地上,為了表示對炮兵弟兄的感謝,七連將繳獲的一半東洋大馬送給了曹惠國的炮兵營,於是,得益於這些良種東洋馬,兩個營炮兵的轉進速度非常快,而就在剛剛到達新的隱蔽位置時,炮兵營的官兵卻發現在日軍騎兵的突擊方向上有大量的揚塵。
意識到情況不妙,曹惠國便派出了營部的一名副官帶著幾個人騎著東洋馬快速抵進偵察,結果,這幾個人發現的情況令他們大驚失色-有十幾台日軍戰車正沿著日軍騎兵的突擊方向抄襲而來,於是,為了儘快報警,他們就不間斷的,大量的發射紅色信號彈,希望能以這種方式提醒主陣地有大股敵軍來襲。
三營八連在急行軍下,很快就趕到了預定位置,幾名炮兵部隊的偵察人員看到有大部隊開來,立刻騎馬迎了上去,領頭的炮兵中尉飛奔下馬,看到第八連連長艾伯超后先是興奮,可是看了看後面的部隊后,又變的失望,因為,他在第八連的行軍隊伍中,看到的只有步兵和重機槍兵,沒有反坦克武器的步兵部隊,怎麼能對付的了這些戰車。
將日軍戰車的情況交代給艾伯超后,艾伯超也傻了眼,他怎麼也想不到,日軍居然出動了戰車,看著炮兵營中尉副官那擔心的眼神,他知道,憑藉自己手中的本錢,實際上很難和日軍搏殺一把,但是想了想,艾伯超還是咬著牙,決定率領自己的連隊阻擊日軍戰車,畢竟,日軍的戰車已經突擊上來了,現在把部隊拉回去再調戰車防禦炮過來根本來不及,只能硬著頭皮上,多爭取一些時間。
「兄弟,辛苦了,麻煩你們回去的時候順便給第六連主陣地報個信,說是有鬼子戰車,請他們早做準備,最好能帶戰車防禦炮來支援,我連就在這裡阻擊跟他們拼一把。」
看著艾伯超堅定的眼神,炮兵中尉張嘴想要說什麼,可看到逼得越來越近的日軍戰車,也只好點了點頭,說了一句保重之後,翻身上馬,飛快的帶人回去報信。
艾伯超雖然沒讀過軍官學校,可憑藉幾個月的作戰經驗,他知道,要打戰車,最好的武器是三十七毫米的戰車防禦炮,再次是二十毫米的小口徑機關炮,更次是裝備了鋼芯穿甲彈的馬克沁重機槍,可是,自己這一連弟兄,只有兩挺二四式重機槍,有沒有鋼芯穿甲彈還未可知,除此之外,就是一整個步兵連的血肉之軀了。
當心裡沒有底的時候,他又想到了幾天以來二營六連的連續奮戰和拚死搏殺,還有自己營長那殷切的囑託,是啊,絕對不可能給第三營丟人!而且這個時候如果不拼,主陣地的弟兄可就全完了,至少要支撐到炮兵營的人回去報信,撐到主陣地的人帶著戰車防禦炮趕過來!
何煒或許沒想到,自己打出的一節又一節勝利,不但提升了第六連官兵的戰鬥技術和膽氣血性,還將友軍的作戰勇氣和作戰犧牲精神提升了一個層次。
「全體散開,準備戰鬥!」
艾伯超一聲令下,第八連全體進入了戰鬥準備狀態,艾伯超將幾個排長集合到了一起,幸好他們來的早,所以還有時間看地形商量對策。
很快,四名排長集合到了一起,其中有第八連的三名步兵排長和重機槍排的排長,艾伯超決定好好的商議一番,他不是軍校出身,而是從一個最普通不過的二等兵干起,花了十五年,一路從士兵晉陞到上尉連長,是國軍之中典型的行伍出身軍官。
作為軍官,他知道,自己打仗一直靠的是勇氣,憑的是在軍中服役十幾年來的經驗,而這些經驗還是和中國人打仗的經驗,而和日本人打仗,絕對不能完全靠勇氣和蠻力,必須靠知識和學識,他知道自己差的太遠,所以,他要好好的和連上的主要幹部商議一番。
艾伯超是許許多多行伍出身軍官的縮影,而第八連,也是許多普通中國軍隊步兵連隊的一個縮影。
「老哥幾個,馬上就要和狗日的拚命了,日本人都是戰車,我們沒有戰車防禦炮,但是也必須要和他們拼一下子,拖住鬼子的戰車,要是我們擋不住日本人的戰車,鬼子從側翼抄襲到主陣地,到時候,咱營的弟兄,第六連的陣地,全都得玩完。人家二營六連天天打勝仗,打大戰,一個步兵連硬是死頂在前面不退,咱們也不能慫!」
「連長,你說吧,我跟著你這麼多年,你說咋干就咋干,你說咋打就咋打,誰他媽的不玩命老子第一個扒了他的皮,我,我就x他姥姥的,x他先人的。」 第一排的少尉排長麻子呂飛龍說話了,艾伯超給了這個老部下一個讚許的眼神,早在艾伯超當中士班長時,麻子就是他排里的二等兵,也是一名悍勇之士,雖然也是大字不識一籮筐,但打仗的時候像野火一般,在中原大戰時曾經連續奪下西北軍的三道山頭陣地,在圍剿十九路軍時也曾經俘虜一個排的敵軍,奪了兩挺輕機槍。
不久前,剛剛從上士班長被提升為少尉排長,可惜,麻子排長所說的,並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第二排排長中尉伍健和第三排排長少尉於畏三面面相覷,也說出了同樣的話,艾伯超沒有責怪他們,因為他手下的三名排長都沒有讀過軍校,全部和自己一樣,是行伍出身,第八連讀過軍校的排長要麼陣亡,要麼調走,現在連上的軍官全都是和他一樣的「黑埔軍校生。」
伍健念過小學,於畏三念過私塾,但都是士兵出身,沒有念過軍官學校,也沒有陸軍步兵學校的培訓經歷,軍官履歷表的出身一欄都是簡簡單單的行伍二字。
組織管理,行軍作戰,和自己一樣,靠的都是勇氣和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戰鬥經驗。
最後,他把目光投向了重機槍排的排長吳城身上,這個重機槍排是從營屬重機槍連配屬過來的,這名面容白皙的中尉排長吳城聽說是山東人,畢業於省立師範,而後又考進了黃埔軍校第十期。
「吳排長,你有什麼辦法?」艾伯超將僅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這名年輕的排長身上。
吳城想了想,說道:「艾連長,要是和戰車拼,我們的武器只有重機槍的鋼芯穿甲彈,還有步兵手中的手榴彈,我們,很可能是拼不過的,法子,是有的,只是,我們可能都得交代在這裡。」
「他媽的,拼不過就拼不過,能殺死一個鬼子兵就回了本錢,能炸壞一台戰車就是賺了,你說,儘管說。」艾伯超不滿的道。
吳城點了點頭,指向了附近的那片丘陵:「長官,我的重機槍排有兩挺金陵造二四重機槍,有普通彈藥一千發,打戰車的鋼芯穿甲彈五百發,可以將我的排和一個步兵排布置在丘陵上,日軍的戰車一過來,我可以先開火吸引他們,將另外兩個步兵排布置在側翼的雨裂溝中,等到日軍的戰車被吸引過來,一起衝上去拼,這樣就能形成對日軍戰車的側擊態勢,至於能炸掉幾台日軍戰車,就看運氣了。」
吳城說完,艾伯超拍了拍腦袋,大聲的說道:「他娘的,這辦法不錯,就這麼辦,殺一個是本錢,殺兩個是利息,咱今天既要本錢,也他媽要利息。」
顯然,這是迫不得已而且斷子絕孫的打法,可艾伯超已經決定和日本人拼一下,所以幾名排長都沒有人表達異議,全都開始戰鬥準備,艾伯超帶著步兵第三排和重機槍排上了丘陵,麻子呂飛龍的第一排和伍健的第二排,全都躲進了雨裂溝之中隱蔽,攜帶的十幾箱長柄手榴彈發揮了大作用,每一名步兵都分到了四顆手榴彈,加上隨身攜帶的兩顆手榴彈組成一套集束手榴彈,很快,第八連各就各位,完成了戰鬥準備,而日軍的戰車也沖的越來越近,一場步兵與戰車的對決,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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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井俊雄趴在九五式戰車的炮塔上,四處張望,十五輛戰車疾馳在平原上,捲起了滾滾揚塵,這種九五式輕型戰車是日軍目前最為優良的輕型坦克。
其戰鬥重量7.4噸,車前裝甲厚度12 mm,炮塔前裝甲厚度12mm,車體側裝裝甲厚度8-12 mm,炮塔側面裝甲厚度12mm,裝甲類型為鍛壓合金裝甲,結構為鉚接,速度40 km/ h,續航距離250 km,發動機為115馬力三菱A6120VD型 4衝程6缸冷氣柴油發動機,主炮為94式37mm速射炮,輔助武器為7.7mm機槍。
忽然,村井俊雄在望遠鏡之中看到了散亂的枯樹,還有一片不高的丘陵,頓時引起了他的警覺,揮起指揮手旗,提醒身後的戰車小心后,村井俊雄下令座車加速,接著,整個戰車的突擊隊列也隨之加速前進,九五戰車炮塔中的乘員,也打開了式車載機槍的保險,頂上了膛火,警惕的觀察著前方的丘陵。
丘陵上,在臨時構築的簡易射擊工事中,第八連連長艾伯超緊張的看著開的越來越近的日軍戰車,對身邊的重機槍排排長吳城說道:「吳排長,差不多了吧?」
吳城點點頭,對身邊的機槍射手說道:「待令射擊,鋼芯穿甲彈!」
兩挺二四式重機槍黑洞洞的槍口,此時正對著日軍戰車,每一挺機槍只有一箱子,二百五十發鋼芯穿甲彈,這是第八連所部唯一有可能對日軍戰車造成傷害的武器。
吳城估算著和日軍戰車的距離,在大概七百米的位置上時,吳城突然大喊:「全排開火!」
瞬時,兩挺金陵造二四式重機槍槍口噴吐出濃烈的火舌,橘黃色的火網直撲日軍的戰車,在丘陵上,還有第八連的一個排,艾伯超手中的駁殼槍對空中連打三槍,這一排弟兄也開了火,幾十條中正式步槍和三挺捷克式輕機槍也加入了戰團,洪怒的火力,射向了日軍的戰車。
正在高速突擊中的日軍戰車猝不及防,被突如其來的火力給打懵了,沖在前面的七八台戰車,被飛來的密集子彈打的叮咚作響,有的是七九口徑的鋼芯彈,但更多是普通彈,密集的子彈打在戰車外殼上,打掉了許多漆皮,又被戰車的裝甲彈飛。
偶有幾顆鋼芯穿甲彈射入日軍的戰車之中,卻也造不成什麼致命的損害,開始,村井俊雄十分害怕,因為他擔心對面的中國軍隊有戰車防禦炮,所以他立刻下令所有戰車加速分散,然而,在雙方交火五分鐘后,中國軍隊依然在用各種步機槍開火射擊,此時,村井俊雄才發覺,這支在丘陵上的中國軍隊可能只有輕武器,於是,長出了一口氣后,村井俊雄立刻下令各戰車火力全開,減慢速度,集中火力攻擊位於丘陵高地上的中國軍隊。
一時間,九五式戰車上的三十七毫米戰車炮,九一式車載機槍,九四式輕型裝甲車上的六點五毫米輕機槍瘋狂的向丘陵上傾瀉彈雨,幾輪炮彈打上去,不斷有第八連的官兵中彈陣亡。
而在日軍戰車隊列側翼的雨裂溝之中,八連的第一排和第二排官兵正死死的盯著日軍的戰車,就在日軍的戰車隊列完全停滯時,八連第一排排長麻子拿出一顆手榴彈,又往自己的駁殼槍裡面裝了一排子彈,對著身邊的第二排排長伍健點了點頭,而後,兩人幾乎同時一躍而起,兩個步兵排的官兵懷抱著集束手榴彈,從雨裂溝之中爬了出去,向日軍戰車的側翼發起了衝擊。
由於日軍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丘陵上的中國軍隊,根本沒有注意到突然冒出來的兩個排,國軍的爆破行動在一開始就取得了成功,幾十人迅速撲了上去,一排長麻子呂飛龍一馬當先,踩著一輛九五式戰車的履帶,從後面爬上了戰車。
這時,炮塔內的日軍聽到了車外的動靜,發覺不對,立刻轉動炮塔,在劇烈的震動中,呂飛龍的下巴猛的磕在了炮塔的鋼板上,磕破了自己的舌頭,鹹味的鮮血頓時使他暴怒,呂飛龍一腳踩在車身上,掏出了駁殼槍,對著車體前方的駕駛員位置,瞄準了觀察口中的半個人腦袋。
砰砰砰
連著三槍,將戰車駕駛員的腦袋打爆,接著,又塞進去一顆手榴彈,隨著一聲爆炸,觀察口冒出了濃重的白煙,戰車瞬間停了下來。
「快上!」
幾名抱著集束手榴彈的士兵也衝上了戰車,將手榴彈安放在戰車履帶和炮塔上,拉燃了拉火繩,呂飛龍滾下戰車,又是幾聲巨響,十幾顆手榴彈的爆炸,完全癱瘓了這輛戰車。
這時,兩個排的國軍弟兄完全和日軍的戰車拼了起來,有的爬上去用手榴彈炸,有的用槍打戰車的機槍射擊孔和觀察孔,甚至有人用上了刺刀的步槍向觀察口中刺,在劇烈的爆炸聲中,又有兩輛九四式輕型裝甲車和一輛九五式輕型戰車被癱瘓,而在最初的混亂之後,日軍的戰車部隊也回過了神,許多戰車開始快速的機動並且互相用機槍射擊掩護,隨著日軍車載機槍的猛烈射擊,許多戰車上的士兵被打落下來。
幾名爬到一輛九五式戰車上的國軍士兵正要進行爆破,突然,遠處的一輛九四式輕型戰車對著這輛九五式戰車開火射擊,六點五口徑的子彈將九五式輕戰車打的叮咚作響,幾名士兵被打翻下戰車,一名士兵扔掉了手中的手榴彈,衝到了九五戰車的觀察窗前,正要用手中的中正式步槍射擊。
可還沒扣動扳機,這輛九五式戰車卻猛的向前衝來,將這名中國士兵活活碾死,德國鋼盔,青草,黃土,碎肉,步槍,都在鋼鐵履帶之下被碾碎,另外一名士兵也被碾斷了左臂,但是他卻忍著痛,生生的衝到了這輛戰車的前面,用嘴咬開了手榴彈的拉火繩,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手榴彈丟向了日軍戰車,而就在手榴彈投出的同一時刻,這名士兵也無力的倒下.......
兩排弟兄,完全用血肉和日軍的戰車拼了起來,爆炸聲,槍擊聲,慘叫聲此起彼伏,呂飛龍看到自己排里的七八個弟兄抱著手榴彈向一台戰車衝去,可還沒靠上去,就被戰車上的機槍掃射倒地,幾個弟兄的前胸後背被機槍彈打出了幾個大洞,一頂頂德式鋼盔滾落在地。
「奶奶的,老子跟你拼了,你們兩個跟我來。」
暴怒的呂飛龍叫上兩名士兵,沖向了那輛戰車,這一次,呂飛龍爬上戰車,正要如法炮製,向日軍的射擊口投擲手榴彈,可剛剛拉開了手榴彈的蓋子,日軍戰車的炮塔忽然猛的轉動,沉重的三十七毫米炮管重重的打在呂飛龍的腰上,他摔在地上,身體隨之被鋼鐵履帶碾成搗碎了的漿糊.....
「麻子!」
看到第一排排長呂飛龍的陣亡,第二排排長伍健也衝上前去,抱著一捆集束手榴彈,沖向了那輛日軍戰車,而後,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掩護,將一捆集束手榴彈頂在胸前,狠狠的頂在九五戰車的炮塔上,死死的抱住戰車的炮塔,幾名士兵見狀也將手榴彈放在戰車的履帶和負重輪上,隨著幾聲巨響,第二排排長和幾名士兵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成功的癱瘓了這輛戰車。
不到十分鐘,日軍的十五輛戰車中,有四輛九五式戰車和三輛九四式輕型裝甲車被八連的兩個步兵排癱瘓,而八連付出的代價,則是兩個步兵排八十多名弟兄全部陣亡,遍地都是第八連官兵的屍體,武器,裝具,殘肢斷臂。
驚魂未定的村井俊雄,躲在九五式戰車的炮塔中大口的喘著粗氣,他實在是不明白,這股中國軍隊為何會如此兇悍,為什麼竟敢以血肉之軀,來對付皇軍的鋼鐵戰車,村井俊雄的背後不由得有些發冷,殺死這些中國士兵很簡單,機槍射擊,戰車碾壓,火炮轟擊,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這些中國士兵殺死,可殺死了這些中國兵后,如果再來一百個,再來兩百個又能怎麼辦?
如果所有的中國軍隊都有這樣的勇氣和意志,那大東亞聖戰和征服中國的戰略目的,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實現?
村井俊雄先是疑惑,而後是恐懼和悲觀,而為了掩飾這種發自內心的恐懼,村井俊雄終將一切情緒轉為了暴怒。
看到那些被中國步兵癱瘓的戰車,村井俊雄將全部怒火都發泄到了丘陵上,戰車上配備的各種輕重火器一齊向丘陵上開火,而丘陵上的官兵也在戰車的轟擊之下損失慘重,兩挺重機槍依然在堅持射擊,將日軍戰車裝甲打的叮咚作響,只不過,那五百發鋼芯穿甲彈早已經打完,現在用的都是普通彈。
轟轟-咣
一輪三十七毫米戰車炮的攢射過後,丘陵上幾名中國軍隊的屍體被掀到了空中,守備在丘陵上的兩個排人馬已經傷亡過半,一挺金陵造二四式重機槍也被打成了零件。
丘陵上,重機槍排排長吳城接替了陣亡的機槍射手,沉著的操作著二四式重機槍,向日軍開火射擊,用普通彈打戰車無異於以卵擊石,但這是吳城僅有的,能給日軍以打擊的辦法,每一顆子彈打上去,雖然打不穿日軍的戰車,但或許有一顆會打進觀察口,幹掉日軍的駕駛員和機槍手,已經抱定了成仁之心的吳城,此時此刻顯得十分的冷靜與鎮定。
第八連連長艾伯超目睹了自己兩排弟兄的陣亡,暴怒與悲痛之下,操起了一條中正式步槍,瞄準日軍的戰車觀察口開火,和吳城一樣,他知道並沒有活路,所以,能做的,就是用手中一切能傷害敵人的武器進行攻擊!
「弟兄們,打啊,打死一個鬼子就回了本,打壞一台戰車就賺了利息,拼啊,殺啊。」
艾伯超紅著眼睛喊道。
打了幾排子彈,憑藉著十幾年當兵的經驗,這顆子彈準確的從駕駛員的觀察窗中射入,艾伯超成功的打死了一名九四式輕型裝甲車的駕駛員,戰車瞬間停滯。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吳城與艾伯超兩人並稱一排猛烈開火,打的頗有聲勢,可他們僅有步兵武器,註定無法與日軍的大隊戰車相抗衡,在日軍熾熱火網的打擊下,兩人身邊的弟兄越來越少,最後,丘陵上的兩排人,僅剩下艾伯超,吳城和不到一個班的士兵,陣亡官兵殷紅的鮮血染紅了丘陵。
在長時間的對射之後,日軍的戰車也發現了丘陵上中國軍隊打來的子彈不過是步兵用的普通彈,於是,日軍的戰車加速向丘陵衝來,重機槍排排長吳城依然在鎮定的開火,金陵造二四式重機槍套筒發出了滾滾的熱氣,吳城扣動住扳機,左右搖擺掃射。
忽然,一排機槍彈打來,將吳城身邊的幾名士兵打死,現在,丘陵上還活著的中國軍人聞著血腥氣和濃厚的硝味,吳城不為所動,繼續開火,只是,他的思緒之中,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山東老家,想起了在南京的黃埔軍校時的歲月,想起了自己在省立師範的女朋友。
忽然,吳城手中的重機槍啞了火,重機槍的子彈帶像是蛇蛻一樣從機槍上脫落,最後一條子彈帶,也打完了,全排所攜帶的全部子彈告罄。
而日軍的戰車此時也衝上了丘陵,距離吳城和艾伯超不過幾十米,一行清淚從吳城的臉上劃過,他熟練的按照在南京軍校受訓時所學將重機槍的槍身和腳架分開,扔掉腳架,將機槍的槍身丟在一旁,又放上一顆拉火的鞏造長柄手榴彈。
看了身邊的艾伯超一眼,吳城掏出了腰間的駁殼槍,站直身子沖向了日軍的戰車,嘴裡還不住的大喊:「殺啊,殺啊,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弟兄們,殺....」
話還未完,幾顆子彈便洞穿了吳城的身軀,在看到吳城倒在地上之後,打完槍機里最後一顆子彈的艾伯超也紅著眼睛沖了出去,手中的駁殼槍對著日軍戰車不斷開火,嘴裡也大叫著:「媽的,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利息,老子要本錢,老子也要利息,弟兄們,殺,殺,殺!」
最後,一顆三十七毫米戰車炮彈直接的命中了艾伯超的身軀,他被炸成了幾塊,和其他兩百多名弟兄一樣,倒在了這片土地上,將自己的鮮血與軀體與腳下的土地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