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不願回憶
一個人坐在巨大的餐桌上,麵對這精致的飯菜,柳溪突然覺得自己沒什麽胃口。
“怎麽,飯菜不合胃口?”莫澤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在柳溪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見她沒吃多少,便開口問道。
“沒,可能是剛起床吧,不是很想吃!”柳溪扒拉了幾口飯菜,實在沒啥胃口,就放下了碗筷。
莫澤見狀,眉頭微蹙,不易察覺的眯了下眸子,“不想吃就別吃了,等下給你打包一點帶到店裏!”
這話正合柳溪的心意。
傭人將飯菜打包裝進食盒後,莫澤就開車送柳溪回店子,期間都未見到莫翎,柳溪覺得很奇怪便開口問了一句。
後來才知道,最近莫澤給莫翎請了家庭教師,這個時間段正在家裏好好學習。
莫翎今年五歲,一般同齡的孩子都已經上了幼稚園,由於莫翎身體不太好,所以莫澤並沒有讓他去幼稚園的想法,最近還是被林柏一句話點醒,他才想到,明年莫翎差不多就要去上小學了!
聽莫澤這麽一說,柳溪也恍然想到,莫翎已經到了入學的年紀,不禁再次遺憾,之前的五年自己都未能參與莫翎的生命,這也更加堅定了,往後她要好好陪伴莫翎的心。
回到店鋪,柳溪的遲到再一次引起了店員們的調笑,或許近日被取笑的次數多了,柳溪覺得自己也有些習慣了。
“方瞳呢?”中午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大家都在員工休息室裏麵休息,柳溪看了下,唯獨缺了方瞳。
“她今天上午有來過,後麵急急忙忙的請假出去了,估計是有什麽事!”又晴解釋道
柳溪馬上聯想到了昨天的事情,雖然不知道她同時寅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她總覺得今天方瞳急急忙忙出去肯定是找時寅去了。
這件事她本想跟莫澤提一下,但是想到昨天方瞳說的,莫澤公司近來也不太平,所以為了不讓他更為煩心,這件事她也暫且隱瞞了下來。
之後幾日,方瞳請假的頻率越來越高,木村似乎有些意見,但是方瞳終究是柳溪請來的人,所以礙於柳溪的麵子,他也不好當人麵說什麽,隻能私下跟柳溪叨叨。
這些日子柳溪基本都是守在店內,所以方瞳的情況她也清楚,她也曾找方瞳想要同她談談,但是她總是來去匆匆,騰不出一點時間。
這天,方瞳連假都沒請直接消失沒來,柳溪打了她無數個電話,都沒有人接,最後她隻能將電話打到了莫澤那邊。
莫澤似乎對於方瞳最近的情況也不清楚,這段時間他都忙於公司的事情,根本分不出精力再去管一個方瞳。
“我覺得方瞳跟時寅兩人之間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柳溪單憑猜想,也不能斷定方瞳今日的不對勁就真的同時寅有關。
電話另一頭,莫澤的眼皮不易察覺地跳一下,心中似乎有點定斷,隻是他還需要證實。
“方瞳的事情你不要擔心,照顧好自己!”
“嗯,你忙,我不打擾你了!”
柳溪說完直接掛了電話,她也不知道自己打電話給莫澤究竟對不對,隻是方瞳是她答應帶進來的,所以她應當負起這個責任。
時間再推後一天,這天是柳溪約見心理醫生的日子,雖然店裏還有很多事情要她處理,但是心理治療無疑是重中之重。
再次來到蘇訴的屋子,柳溪已經熟門熟路了,相較之前的緊張,柳溪這次倒是多了些迫切。
將被風吹散的發絲捋到耳後,柳溪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房門。
屋內的男人,應聲眸光輕閃,沉吟著凝起眉心,似乎有煩心事困擾著他。
柳溪輕聲走進屋內,在之前那張椅子上坐下,而後定定地凝注眼前的男人。
蘇訴似發現了她,但是並沒有開口,眼鏡片閃耀著寒光,神情近乎冷漠。
久久無言,柳溪黑若點漆的眸子越過他的肩膀望向,看向他的身後,上次她還未曾發現。這人身後的竟不是牆壁,而是透明的玻璃,從這裏望出去,能看到窗外蕭瑟的景象。
像是感受到了屋外的冷空氣,柳溪身子抖了抖,她緊緊攥住椅子的扶手,想要汲取一些安全和溫暖。
“你很沒有安全感!”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蘇訴的不知何時摘掉了眼睛,目光直直的落到了她的身上,柳溪覺得自己的神情和下意識的動作,好像全都暴露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安全感?
柳溪首先想到的人是父親,父親在世的時候,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無私無畏的保護著自己的男人,但是不久前他離開了自己,離開了人世。
在之後,柳溪想到了張生,這個同她交往八年,將她捧在手心,曾對他無微不至,細心嗬護的男人,但,當兩人婚姻才剛開始,卻已經走到了盡頭。
最後,柳溪想到了莫澤,對於莫澤,柳溪很難下任何一種定義,這個男人總是會在自己最困難窘迫的時刻出現,將自己納入羽翼之下,他溫柔,細心,但同時也霸道,冷漠。
他不會將自己捧在手心,養在溫室,反而他給予她更多的成長空間,鼓勵她創業,並且讓她成為一個越來越合格的母親。
“你想到了誰?”
像是被突然拉完現實,柳溪身子猛然一震,瞳孔微微放大。
蘇訴仿佛能夠通過她的麵部表情,猜測到她的所思所想。
“我想到了你說的安全感,現在有人可以給我安全感!”決定在他麵前做到坦誠,柳溪便毫不隱瞞。
“哦?什麽樣的男人?”像是被勾起好奇心一般,蘇訴脫離心理醫生的身份,如同兩個好友,閑閑的聊起了八卦。
蘇訴總是喜歡突如其來的跳轉身份,柳溪還是不能習慣,但是她已經在慢慢適應,她覺得或許這也是治療中的一部分。
“我最近談戀愛了!”言簡意賅地一句話,似乎將蘇訴的八卦之心粉碎了,他臉上表情明顯的失望。
“他就是那個讓你身體能進一步接受的男人?”
柳溪剛開始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轉而便想到之前自己說的話。
確實,莫澤就是那個讓她對男人接納程度變大的人,但是也僅僅止於親吻罷了。
“對!”盡管害羞,柳溪還是老實回答。
“最近有沒有做過什麽噩夢?”
蘇訴的思維很跳躍,每次的問題都毫無條理,仿佛是想到哪裏,就說到哪裏。
但,蘇訴提及噩夢,柳溪當下就想起了那晚在莫家大宅的夢魘。就算過了這麽多天,夢裏的情景還是無比的熟悉。
“有,前幾天,我做了個噩夢!”
“還記得嗎?描述一下!”蘇訴對柳溪夢裏的內容似乎很有興趣,饒有興趣的撐著下巴,盯著她。
對於這樣的噩夢,柳溪從之後就刻意的屏蔽掉,盡量無視,偶爾腦袋裏跳出來的一兩個畫麵,她都會盡量的轉移注意力,不想將詳細的情形想起。
就像是會觸及到什麽禁忌一般,柳溪覺得,隻要再次想起來,就會打開一個魔咒的封印。
“我……我不想回憶!”今天第一次,柳溪拒絕了蘇訴的要求。
蘇訴有些意外的挑眉,今天柳溪走進來的狀態明顯與上次不同,她似乎脫離了些包袱,多了些迫切,所以,他以為,今天她會坦誠一些。
顯然,他失策了,剛開始她確實是表現得知無不言,毫無顧忌,但是當他提到夢的時候,柳溪本能的選擇了逃避。
“你是不是這幾天都想要將那晚的夢忘記,但是你越想忘記,夢境卻越清晰!”
蘇訴不用去看她,都知道她臉上肯定掛著“你怎麽知道”的表情。
“別忘了我是心理醫生!”蘇訴說著,頓了一下,“我也說過,在我麵前,你會不自覺地表演,你的表演就是你自以為的本能的抗拒和排斥。”
“我接觸過很多病人,他們都有一個共性,越是接近病因的事情,他們越不願意去回應,就跟你一樣!”
麵上一僵,柳溪臉上的表情全部褪去,隻剩麵部表情的蒼白。
她兀自站起來,又猛然坐了下去,不過一秒的時間,柳溪的心境卻經受了無數改變,最後她還是敗下陣來。
本能的反應,就像是身體被另外一個靈魂操控著,她隻能冷眼旁觀著這具身體做出的任何反應,卻感覺不到這句身軀的半點喜怒哀樂。
“我……我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並沒有在表演!”
柳溪混亂的抱著頭,或許是蘇訴的話對她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在剛才猛然的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和靈魂是分離開來的,這種感覺她還是第一次!
“如果你能克服障礙,慢慢回憶起那晚的夢境,你才算真正走出了第一步!”
走出第一步?不……不,她不想走出這一步。柳溪感受到了身體本能的抗拒,就像是心底壓著一座火山,隻要向裏麵丟進一顆石子,這座火山隨時就會爆發。
而,蘇訴等待的就是她的爆發。
“看來,你並沒有你自己期待中想要將病治療好,那個男人似乎對你也並沒有那麽重要!”
混亂的柳溪像是在被兩個人格撕扯,動搖不安,身體和記憶不知道該偏向哪一方。
蘇訴的刺激無疑是在推波助瀾,幫著一方侵占住身體和大腦,推著她向前邁一步。
“我夢見了……帶著白色手套的醫生,還有,手術刀……他們壓製著我,劃開了我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