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第207章 聽雨

  第207章 聽雨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蘇杭越來越覺得吧，一個成熟男人的標誌，不是為了理想而卑賤地活著，而是要能夠滿嘴跑火車。


  特別是在異性面前。


  好吧。


  當然是歪理。


  不過，當下，說起出國的事情，顯然就是在跑火車了。


  圍在茶几旁一邊與少年一起挑著石頭一邊嘻嘻哈哈的姑娘們也知道某人是在跑火車，畢竟誰表現好就能和少年作家一起去美利堅……這種好事，怎麼可能呢？

  然而，問題又在於，蘇杭恰恰又真的有這種實力。


  這就挺讓人糾結了。


  萬一嘞？

  於是，當蘇杭挑完了石頭，說要工具，幾個姑娘頓時一起跑去隔壁書房，搶著把各種篆刻工具拿了過來。


  計劃的一套『君子九雅』，挑選了品類大小樣式各不相同的九枚章料，在一群姑娘的建議下，翻了一會兒印譜，這次要的是一個古意，不再是之前那種『一目了然』的字體，最終挑中了兩款，鐵線篆和鐘鼎文，都很喜歡，蘇杭稍稍斟酌，乾脆就決定刻上兩套，一套鐵線朱文，一套金字白文。


  兩種字體都需要查閱相應字典，還在身邊人多，一旁查詢著，蘇杭也當即開始設計印稿。


  設計。


  這一點很重要。


  根據章料大小形制再結合字體樣式，精心勾勒之後，刻出的印章才會帶有美感。缺少這些，那就只是生硬的刻字，字體刻出來，用一個俗套的說法，那就是，沒有靈魂。


  恰好身邊楚欣幾個將來要經營賞悅軒，蘇杭也就趁機向她們灌輸了一下。


  剛描出【焚香】和【品茗】，正在構思【聽雨】，辛雯走上來，說是午飯已經好了，問蘇杭要在哪吃。


  當然就在這裡。


  又是一番收拾，飯菜擺好，除了辛雯她們的手藝，還有幾樣打電話訂來的外送。


  這次茶几旁就有些擠不下，多出的幾人就只能做旁邊沙發上。


  午飯還沒有結束，戶外本來不算晴朗的天氣徹底陰沉下來，待到女人們開始收拾碗筷，天空里還響起了陣陣的雷神。


  才記起。


  已經是驚蟄世界。


  伴隨著雷神，河元春日裡的第一場雨也落了下來。


  洪綾很是遺憾，是花園那邊還沒弄好，卻下雨了，實在是不巧。


  那就等雨後再說。


  恰好正在醞釀的『君子九雅』里就有【聽雨】一項，把開放客廳里的茶几挪到了落地玻璃窗前，看著窗外的飄飄洒洒，身邊是比之前更多的姑娘。


  氣氛很好。


  如果能再加一些，就更好了。


  於是就問誰會古琴。


  捧著一杯暖茶的鐘離茉莉說自己會一點，然後就發現了問題。


  家裡沒有古琴。


  打電話。


  只是半個多小時，不僅古琴送了過來，還有整套的熏香器具和黃酒、花卉之類。


  數一數，轉眼就湊起來了【聽雨】、【品茗】、【焚香】、【撫琴】、【酌酒】、【蒔花】六項。


  頓時有些了悟。


  想要要夠雅，還是要有錢的。


  鍾離茉莉說會一點，實際卻是，會的真不少，開篇先一曲《漁樵問答》。


  蘇杭沒再描畫印稿，捧著一杯溫起的黃酒，靠在一旁辛雯身上，聽琴，賞雨，看洪綾幾個笨拙地嘗試插話，感覺這才是生活。


  然後，又讓姑娘們取來筆墨。


  因為想到了楊慎的那篇《臨江仙》。


  微醺狀態下的草書。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酣暢淋漓。


  甚至突然有個念頭，想要去看看大江。


  大江太遠了。


  大河倒挺近。


  不過，這春日微雨的時節，河畔踏青什麼的，放一放。


  先賞一場雨再說。


  然後，某個丫頭就打了忙完過來。


  依舊靠著美人，手裡拿著電話，說在聽雨。


  頓時要過來。


  說在家裡好無聊，爸媽都不在，妹妹又從她那裡要錢，小貔貅。


  還嗔怪。


  某人不是說今天要忙么，怎麼那麼閑，還聽雨。


  聽雷吧？

  打雷也不錯啊。


  不過，要來的話……可是要做好心理準備，自己身邊妖精一大堆，別吃醋吃到把自己一口小牙都酸倒了。


  這麼一聽，更要來了。


  壞傢伙。


  然後，畢竟不遠，很快就到了。


  顯然精心打扮過，穿了一件淺藍色的小風衣，下面卻是白色絲襪，腳上一雙黑色小靴子。


  可愛到無敵。


  看到一屋子的大小姑娘，還有古琴，還有黃酒，還點了香爐，還有大捧大捧的鮮花，頓時就果然很吃醋。


  脫掉小靴子擠了過來，沒有趕洪綾，把另一邊的辛雯用眼神趕開，一雙漂亮眸子瞪著某人：「壞傢伙。」


  「簡直荒淫無道，對吧？」


  「嗯哼。」


  蘇杭抿了一口黃酒，湊過去：「來，親親。」


  陶暖瓷作勢伸手抵住，腦袋卻沒有往後縮，反而微微配合地前嘆了一些，感受著少年唇上的酒意，又道：「你真要成酒鬼了啊？」


  「只是黃酒。」


  「黃酒也不好喝，」陶暖瓷說著，掃向面前茶几，看到少年剛剛完成的一幅字，伸手拿過來：「這是……唔，鬼畫符一樣。」


  「這麼沒眼力，我可傷心了。」


  「好吧，寫的很好啦，」陶暖瓷立刻改口，還仔細辨認了一下，很快道：「這是楊慎的《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


  「嗯。」


  再仔細看，果然，真是……很不錯。


  於是道：「送我啦，讓人去裱起來。」


  「別，這個與你的氣質不符，讓人裱起來，掛這邊客廳里剛好。」


  「小氣鬼。」


  「抽空專門寫給你，」蘇杭笑道：「比較應景的。」


  「寫什麼啊？」


  「我想想……」蘇杭斟酌著，看到茶几上那本《金瓶梅》，笑道：「二八佳人體似酥……」


  剛開頭就被打了。


  「當我不知道《金瓶梅》呀。」 「嘖，竟然看這種書，果然不是好姑娘。」


  「只是看了一些介紹啦，」丫頭說著，倒也注意到放著各種物事的寬大茶几上竟然有一本，拿過來：「伱才看這個。」


  「這你可錯了，」蘇杭朝一旁示意：「是洪綾姐買的。」


  洪綾也升起了惡趣味，伸手過來，翻啊翻，很快翻到了之前那一章，還略過前面，然後，想要念來著，看著其中很多她不認識對方對方也不認識她的生僻字，立馬退避，遞給一旁藍加加：「加加，你再來念念，就……唔，就從這裡開始。」


  藍加加聽洪綾這麼說，臉上帶著紅潤：「洪綾姐，這麼多人……不要啊。」


  當眾念什麼『醉鬧葡萄架』，簡直，太殘暴了。


  洪綾卻堅持，還威脅：「快念哦，要不然我就辭退你，而且……這裡只有蘇杭一個男人，怕什麼？」


  蘇杭也覺得有些離譜了：「要不我走，只剩你們女人，反而能放開。」


  「不許走。」


  陶暖瓷越發好奇，探著身子越過某個少年，伸手把書本拿過來：「你們要念什麼啊？」


  然後，只看了眼頁面上的某些字眼，一張小臉就成了紅蘋果。


  「私下裡我們再探討，」蘇杭把書本拿過來，壓在身下，想了想，說道：「還是讀《紅樓夢》吧，這個比較溫和。」


  說著朝外圍些的姚冉示意。


  姚冉沒起身，倒是在鍾離茉莉旁邊的姚嵐站了起來：「我去拿。」


  很快從隔壁房間里取了一本《紅樓夢》。


  蘇杭挑選一番，葬花什麼的就跳過，太悲傷了，不適合當下的氣氛，於是選了其中的賞雪聚會一節。


  遞給被丫頭擠開的辛雯，讓她來讀。


  還示意鍾離茉莉再來一曲。


  再次響起的琴聲里，又多了一份清清淡淡的讀書聲。


  本來確實很吃醋的某個妮子都逐漸沉浸到這種意境，就覺得，如果只有兩個人……該多好。


  不過，再想想，如果只是兩個人，似乎，又不怎麼好。


  畢竟誰來撫琴，誰來讀書？

  要來了一束花，還有一隻青瓷花瓶，也開始擺弄。


  插著花，還找話題：「鑄件廠那邊，如果弄好了，肯定比這裡更舒服呢。」


  「不一樣，」蘇杭笑道：「這裡是小了一些，當擠在一起肯定更溫馨。」


  「哼嗯，你當然溫馨，」陶暖瓷掃了眼周圍，注意到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秦彩盈，還威脅起來：「真想讓彩盈姐打你一頓。」


  「為什麼要讓彩盈姐來啊，你自己也可以動手啊。」


  於是就動了手。


  小拳頭輕輕打在少年肩頭，卻是被捉住，咬了一口，還更進一步反擊，嘴巴又被親了下。


  壞傢伙。


  臉蛋紅紅地念叨一句，轉向面前。


  茶几上最多的還是各種漂亮印章石料，拿起一方，來了興緻：「我們刻章啊。」


  「其實我手藝不怎麼好，連辛雯姐都不如。」蘇杭說著，還是拿起了刻刀：「要刻什麼？」


  「不知道啊，你來。」


  蘇杭想了想，想起昨天。


  把丫頭纖細的身子攬過來，握著她小手，在3厘米見方的迎面上直接開始下刀，不用描畫印稿，直接盲刻。


  因為是熟悉的字體。


  輕微的咔咔聲中，不到十分鐘，很快完成。


  周圍姑娘都是好奇，陶暖瓷看著逐漸羅成的迎面，確實帶著笑，還很了楊某人：「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呢。」


  洪綾送了印泥過來。


  蘇杭又簡單修了修迎面，沾了印泥，印章落下。


  大家一起看過來。


  然後，表情都有些古怪。


  這是一枚簡單的宋體印章，不過，還是經過了一點小設計的那種，字體很粗，筆畫顯得有些圓潤，關鍵是，印文，四個字：【我是渣男】。


  洪綾先笑起來。


  姚冉也忍不住道：「果然是有自知之明的。」


  蘇杭意猶未盡，伸手又挑了一方小巧的隨形章：「再來，給你也可以刻一個。」


  小手再次被握住，陶暖瓷配合少年動作，一邊好奇道：「刻什麼呀？」


  蘇杭不答，已經開始下刀。


  又是幾分鐘時間，這次字體明顯很少，也就稍微快了一些。


  刻完之後，再次鈐印。


  大家一起看過來，三個字：【傻妮子】。


  陶暖瓷看著與剛剛一方印章類似的字體，卻是用腦袋在少年下巴上磕了下：「我才不傻。」


  「好吧，那就再來。」


  於是，第三方。


  大家的期待中，一脈相承的字體，而且，再看最終的印文，都笑起來：【我才不傻】。


  陶暖瓷也笑，卻是主動道：「那你再刻一個【壞傢伙】。」


  「滿足。」


  第四方很快完成：【壞傢伙】。


  都是信手拈來的篆刻，沒有經過什麼精心設計，不過，以蘇杭本身的書法功底，再加上一套印文本身的趣味性，更何況，是他親自刻的，陶暖瓷都很喜歡，霸道地把幾枚印章攏到一起：「我都要了。」


  「這麼貪心？」


  丫頭朝周圍示意：「你才貪心呢。」


  蘇杭想說我可一個都沒捧啊，清清白白，不過，想想還是不說了。


  陶暖瓷讓辛雯去拿來了一個這邊常備的印盒，挑選比較大的一個，又親自用硬紙和綢布做出四個格子，把四枚印章一起放進去，鄭重地拍了拍：「這些都是證據哦。」


  「沒問題，」蘇杭道：「就是……千萬別給咱爸看到。」


  咱爸……


  陶暖瓷頓了頓，很快想到自家老爹，彎著嘴角，故意惡狠狠道：「爸爸忍了好久了，你總是亂來，小心他早晚打斷你的腿。」


  「這個……長痛不如短痛，」蘇杭下定決心似的：「要不我今天就去你家吧，先打斷一回。」


  「先……一回，」陶暖瓷沒好氣：「你還想幾回啊？」


  「我這麼罪孽深重……」


  「好啦，」陶暖瓷卻沒在讓某個傢伙繼續胡說八道下去，抬手捂了下某人嘴巴，轉過身，又朝他懷裡靠了靠，找了個更舒服姿勢：「我也要喝酒。」


  「沒問題。」


  很快遞來一杯溫溫的黃酒。


  蘇杭遞給姑娘，卻是道：「不能喝多啊，你可別想趁著酒後對我做什麼。」


  「哼。」


  喝了酒，也就不再說那些亂七八糟，跟著少年一起，注意力轉向窗外的雨，廳內的琴，還有溫溫的黃酒，淡淡的熏香，一旁女子的讀書聲也再次響起。


  又換了一章。


  開闢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