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第165章 圈子

  第165章 圈子

  夏蘭帶著李曉來到湖西路36號，這邊正很熱鬧，富貴花園的一群少男少女都趕了過來。


  來到樓上，眼看著從開放客廳到外面露台的少年們，夏蘭不免生出了幾分自己會不會是在陪小孩子過家家的感覺。


  不過……


  不管了，一個月3000塊呢。


  還是先做正事。


  問過幾句，兩人轉向客廳旁邊的屋子，這是一間書房。


  同樣不少人在。


  中心是窗下的書桌旁，某個少年正在用一個小型的電動磨機雕刻玻璃……準確說，是一枚玻璃印章。


  其他人都一副屏氣凝神模樣，兩女一時間也沒有打擾，默默觀看，安靜等待。


  李曉第一次來，不免打量更多。


  除了少年手中夾具上正在雕刻的一枚玻璃條塊，書桌上還有很多各種材質的印章，除了傳統的石料，李曉還看到了銅章，以及，另外兩種，或黃或白，不知道是不是黃金和白銀。


  再說玻璃。


  就在少年作家手邊，一個紙盒內，還有另外的玻璃條塊，透明的，紅色的，紫色的……還有內中鑲嵌了類似玻璃球那種條紋的，非常漂亮。


  李曉只看幾眼，就有些心動。


  還很意外。


  主要是沒想到，某個少年作家會用玻璃……刻章。


  耐心等待了五六分鐘，少年手中電磨的嗡嗡聲終於停下，只見某人用軟布擦拭一番，又稍稍修整，剛剛從夾具上取下，一旁一個身材嬌小的丫頭已經迫不及待地伸手：「蘇杭，讓我來。」


  說著接過，沾了印泥，在大家期待的注視下，嬌小女孩把印章按在了一旁的一頁白紙上。


  李曉好奇地看過去。


  兩厘米見方還是那種帶玻璃球花紋的印章，顯出來卻是三個字，類似行書，但經過變形設計的字體又給人一種有些俏皮的感覺。


  李曉還無聲地念了出來：【偽蘿莉】。


  嗯。


  這什麼意思？

  作為一名記者，李曉顯然還不是太過於見多識廣。


  某個嬌小妮子看到效果，卻是很滿意，帶著點小炫耀地舉起印章朝周圍人展示了下，又突然湊上前，摟住少年脖子就是一口：「蘇杭，我喜歡。」


  房間內與其他少男少女不太協調的一個二十多歲男子跟著開口：「蘇杭，也只有你能想到這麼玩篆刻，玻璃……這可比我剛幫你弄來的金銀印章還有創意了。」


  「肯定不止我一人想到，」蘇杭笑著說了句，一邊拿起旁邊盒子里又一個玻璃條塊把玩著，一邊轉向之前已經注意到的夏蘭：「夏姐，哦，先介紹一下，這位……扈建龍，扈哥，和你一樣，以後你們就是同事了。」


  說著朝身後剛剛開口的男子示意。


  夏蘭正要說李曉的事情，聽少年提起這個，有些意外，轉向某個身材高大卻皮膚微黑的年輕男子，看樣子，大概率是經常出遠門的那種。


  而且，也明白了對方為何會在一堆少年當中。


  扈建龍同樣打量過來，還想要伸手，瞄了眼一旁少年，又止住動作，只是笑著點頭：「你好，夏蘭，我叫扈建龍，水滸傳里，三打扈家莊的那個『扈』。」


  「你好。」


  夏蘭也沒有伸手，主要是，轉眼就多了一個和自己一樣的角色，內心裡不免有些警惕。


  競爭對手啊！

  還想到……


  對方也是3000塊一個月的工資嗎？


  兩人生澀地招呼過，夏蘭就轉向李曉，對某個少年到：「蘇杭，這是你讓我邀請的《青年日報》記者。」


  李曉在某個少年作家這裡卻不再裝傻，笑著主動道：「我猜你應該是沒交代清楚，蘇杭，我是李曉，不是劉域。不過，早就想見一見你這位少年作家，就將錯就錯地跟著過來了。」


  李曉這麼說，夏蘭頓時微微瞪起眼睛，還又看了眼扈建龍。


  搞錯人了？


  蘇杭本來有些疑惑，聽李曉這麼說，也就瞬間明白，還笑起來：「我知道你，李姐，當初《青年日報》上那篇有關『送戲下鄉』的文章就是你寫的，還陰差陽錯幫了我一個大忙。」


  李曉面對某個少年作家，其實還有點緊張，聽蘇杭這麼說，放鬆下來，笑著到：「這樣的話，我突然跑來，就不算唐突了吧？」


  「當然不，還要請你吃飯呢，」蘇杭說著，指了指外面：「我們正在準備晚上聚餐，如果你不忙的話，可以留下來？」


  「好啊，」李曉立刻點頭：「這次過來就只是為了江東電子的那個記者會，事情已經辦完了。」


  李曉說著，又看了眼夏蘭。


  夏蘭反應過來，連忙從挎包里掏出一個筆記本：「蘇杭，這是我記錄的記者會概要？」


  蘇杭搖頭：「不用看，夏姐，你去過就行。」


  事情本來就是蘇杭與那邊溝通過的，沒必要再了解一遍，讓夏蘭過去，只是顯示一下自己有在關心這件事。


  李曉等兩人說過這個，又主動找話題，指向書桌上距離自己較近的一枚印章石料：「蘇杭，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


  李曉這才拿起。


  這是一枚2.5厘米章面的石料，高6厘米左右，紅白相間的色調，最上方還留著石料外皮。


  稍稍打量，李曉道：「這是……雞血石吧，不過，『血』太少了。」


  蘇杭點頭：「是巴林雞血石，沒有昌化的好，據說放的時間長了會褪色。當然，我也沒花多少錢，料子上能有這一點血，已經是扈哥很能幹了。」


  說著又示意一旁的扈建龍。


  扈建龍正是之前天南海北跑了一遍幫自己採購各種石料的那位。


  蘇杭要組建一個辦公室，讓周圍人幫著引見，鄭春就說起了對方。


  蘇杭對扈建龍幫自己採購的那批石料非常滿意，問過另一邊，這些年天南海北地亂跑，也沒能發到什麼財的扈建龍考慮一番，又聽這邊竟然能開出3000塊一個月的工資，很快答應下來。


  畢竟他之前胡亂倒騰各種小生意，一年也賺不了幾萬塊。


  今天送來蘇杭定製的金銀印章同時，也算正式見上一面，當面把事情說定。


  蘇杭聽過扈建龍的經歷，第一個想到的是曾經的自己，也是天南海北跑過，於是更加滿意。


  當下。


  扈建龍聽到少年提起自己，連忙笑著搖頭：「其實，這些石頭在產地上並沒有那麼貴，我接了這活在全國跑了一圈，最大的感受就是，這些個石頭……如果說是騙傻子的……有些過分，但也真值不了那麼多錢。說真的，開始我想著，這一圈跑過了，自己能不能也做一下，跑完了才知道，根本做不了。」


  李曉好奇：「為什麼這麼說？」


  「這些石頭……都是有圈子的，」扈建龍也不隱瞞，指了指李曉還拿在手中的那塊巴林雞血石：「就說李小姐你手中這一塊，要是人家圈子裡的人去賣，雖然因為成色很一般，血也少，賣不了高價，但幾百塊也是可能的。」


  李曉追問：「如果……沒有圈子呢？」 「進不了圈子……」扈建龍想了下，說道：「就這樣說吧，同樣是這塊石頭，你200塊買回家，自己玩一玩，挺不錯。但要是哪一天……突然想賣出去，除非賣給你身邊的親朋好友，否則，根本就沒人收，說得直白些，等於是一分錢都不值。」


  夏蘭聽扈建龍說著，一起看向李曉手中的石頭，想了下，接話道：「我大概也知道一些，或者……更好的石頭，應該才能賣上價吧？」


  「更好……多好？」扈建龍先是反問了一句，沒等夏蘭回答，便繼續道：「就算是非常好的那種，還是我剛剛說的，你買的時候，肯定很值錢，但想要賣出去，別說打對摺，打一折，也不一定有人接手，因為市場的需求是有限的，但這些石頭的存量，不說一直在持續開採的那些礦場，就是各種藏家手中，那也是遠遠供大於求。因此，那些圈子裡掌握了渠道的人，絕對不會隨便允許外來者掙這份錢。」


  夏蘭和李曉一時都露出思索表情。


  蘇杭在一旁道：「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俗語，黃金有價玉無價。」


  這一下，大家又有些不解。


  蘇杭笑著解釋：「黃金，無論是盛世還是亂世，都很值錢，但玉嘛，為什麼很多人拿玉墜玉鐲之類當傳家寶，一傳就是好幾代，因為想賣的時候，說是值幾十萬幾百萬的，其實根本賣不出去，這大概也是扈哥說的，沒圈子。」


  大家恍然。


  扈建龍跟著點頭：「是啊，無論是這印章石頭，還是玉石、翡翠、瑪瑙等等，嗯，還有各種各樣的古董，就說咱們國家，幾千年歷史，民間存留的古董，不說幾千萬，幾百萬件肯定是有的，這些年總是聽說有人倒賣古董發財，我也心動過，但，還是這一圈跑下來，也就沒念想了。」


  蘇杭笑道：「所以才肯來給我工作？」


  這麼說著，蘇杭倒是想到了另外一樣。


  鑽石！


  道理一樣。


  各種坑。


  不過，蘇杭一時間也沒有多說。


  旁邊的扈建龍不知道蘇杭在想什麼，只是跟著笑道：「是啊，一個月3000塊，只要你這個老闆不開除我，給你干一輩子都成。」


  這年代一個月3000元工資，含金量比後來的3萬月薪只多不少。


  於是，李曉聽到這個，立刻驚訝出聲：「3000塊？！」


  蘇杭看過去：「李姐，你不會也心動了吧，要不要也過來，恰好我要組建的辦公室，嗯……計劃招六個人，這才兩個。」


  蘇杭當然不是隨便邀請。


  想想對方那篇有關『送戲下鄉』的文章，如果李曉願意，他也不介意再給一個3000塊。


  李曉聽到少年這麼說，一時有些意動。


  不敢，又想到之前夏蘭提過一些，從早上忙到現在，午飯都沒吃好，只能搖頭：「我想啊，不過，怕是不成，我可是結婚了的，還是留在報社穩定一些。」


  雖然在《青年日報》當記者只有四五百的月薪，但，至少在這年代人看來，這絕對是一個長久且穩定的鐵飯碗。


  夏蘭還以為自己轉眼又要多一個競爭對手，聽李曉沒答應，下意識接話，轉移話題道：「李姐，你結婚了啊，一點都看不出來，這麼漂亮？」


  李曉其實還是遺憾。


  三千塊一個月啊！

  不過，想想自己的家庭，也真是不行，只能笑著回道：「我27了，能不結婚嗎，兒子明年都要進幼兒園了。」


  李曉這麼說，蘇杭也不再提，倒是又對夏蘭和扈建龍道：「既然這樣，夏姐，扈哥，你們各自再找兩個人吧。嗯……也不用像你們這樣出色，年輕一些，能幹就行，算是你們兩位秘書的秘書，我也省一些開支，稍後的，給1000塊一個月。」


  這一下，夏蘭和扈建龍都是鬆口氣。


  還有些高興。


  畢竟某個少年作家如果都按照3000塊一個月招人，招滿六個，就等於小小的一個辦公室要有6個山頭。


  這可不太好。


  說過這個，李曉再次轉向少年面前的印章，卻是那些玻璃條塊：「蘇杭，這些……你哪裡買的，我一個長輩恰好也喜歡篆刻，他生日快到了，如果能送這麼一份禮物，我覺得挺不錯？」


  「這些啊，不是買的，」蘇杭把另一邊的硬紙盒子推到李曉手邊，說道：「我恰好投資了一家玻璃廠。」


  李曉剛拿起一枚紫色玻璃條塊，聞言動作就是一頓。


  因為自家就是河元的，又對某個少年頗為關注，李曉之前也聽說了某人近期的諸多投資投資行為，據說還試圖買下河元製藥廠，結果碰了一鼻子灰。


  玻璃廠……到也知曉。


  當時沒什麼感覺，現在，聽對方這麼輕描淡寫地說起，李曉一時間就只覺得……這是在炫耀嗎？

  你這哪買的？


  哦……我自家工廠生產的。


  好想打人。


  扈建龍聽兩人談起這個，跟著看過來，想想道：「蘇杭，李小姐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這會不會是一個商機，讓新燦玻璃加一個這種玻璃印章生產線，算是工藝品，應該挺賺錢的？「


  蘇杭直接搖頭：「這些是讓玻璃廠一下老師傅手工製作的，批量生產，且不說市場有多大，扈哥，你知道最大的問題在哪嗎？「


  因為從扈建龍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蘇杭很樂意多與對方說點東西。


  扈建龍想了下，搖頭：「蘇杭，我可想不出來。」


  蘇杭道：「如果賣的不好，沒什麼可說的，但如果賣的好了……立刻就會有一大堆玻璃廠跟風，畢竟這東西根本沒什麼門檻，然後，就又賣的不好了。」


  「這……倒真是這樣，」扈建龍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蘇杭，我這……比你可差遠了。」


  「道理其實都很簡單，」蘇杭道：「多經歷一些就明白了。」


  扈建龍點頭。


  蘇杭轉眼又換了語調：「不過，我這幾天其實也在考慮，倒是想做一做這份生意。」


  大家頓時好奇。


  蘇杭拿起扈建龍之前才送來的一枚純金條塊，兩厘米見方的印面，大概五厘米高，一枚恰好一斤，很有分量。


  握在手中把玩著，蘇杭道：「前幾天的一個想法，關於那些印章石料，我本來打算弄一個私人的『賞悅軒』，賞心悅目的意思，不過，之後再考慮，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何況，扈哥採購那些石料，估計有三四萬枚，乾脆就開一個店好了。」


  「賣印章石……只怕，不好賣吧？」


  開口的是李曉。


  扈建龍也張了張嘴，稍微遲疑，還是說了出來：「蘇杭，那些石料……咱說真的，都挺一般，如果你用自己的名頭來賣，價格上不去不說，還可能讓人笑話。如果你真想做，我可以再跑一趟，採購一批更好的石頭，一枚少說能賣個幾百上千塊的，既有檔次，也能賺錢？」


  蘇杭搖頭：「扈哥，一方面，我不打算只賣印章石，而是要賣印章，各種各樣材質的印章，石頭玻璃金銀銅鐵，等等等等。而且，我也不打算走高端路線，只是隨便玩玩，目標客戶主要是我的同齡人。不過，接下來你倒也有一件事要做，就是採購一台可以進行印章雕刻的機器，嗯……還要能配合電腦設計的那種，具體我說不來，因為也不太懂，你先打聽一下。」


  扈建龍也不太明白，只能暫時記下，又追問：「是不是還有……『另一方面』？」


  「是啊，」蘇杭笑道：「另一方面，我也沒打算賺錢，就是玩玩，純粹弘揚傳統文化了，順便，再革新一下傳統文化，你們就當我是個搗亂的。剛剛不是說過那些『圈子』嘛，恰好我這個少年作家也有一點影響力，咱們自己也弄一個圈子。」


  大家一時都有些無語。


  革新文化？


  搗亂？


  自己弄個『圈子』？

  這……聽著就有些刺激啊！

  片刻之後，倒是還在把玩那枚剛剛到手的【偽蘿莉】玻璃印章的曹婉婉開了口，笑著道：「蘇杭，按照你之前說的，呵……弄那個賞悅軒，我是說，你不會……就只是為了養漂亮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