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第157章 八家

  第157章 八家

  時間來到1996年的1月下旬，農曆也進入臘月，年節將至，河元再次落下了一場大雪，天氣更冷。


  小城西郊。


  戶外的化雪時節，潑水成冰，陶家大宅內的氣氛卻很火熱，因為剛剛完成了一個小小的簽字儀式。


  這段時間萬里奔波的陶暖玉再次從美國返回，帶回了一家私募基金成立所需的各種材料。


  蘇杭今天特意過來，簽署一系列文件。


  私募基金的名稱確定為水星資本（Mercury Capital），註冊地址在著名的離岸避稅天堂開曼群島。


  了解到這一點，蘇杭的第一感覺……咱也是在開曼有公司的人了。


  再說股份。


  按照之前的商議，蘇杭和陶暖玉每人一半，都是50%。


  陶暖玉之前倒是還想把自己的『女朋友』維羅妮卡·佩里和另外一位同學柴汐也一起拉進來，蘇杭卻沒同意。


  不熟。


  蘇杭對名下各種公司的持股比例雖然沒什麼執念，但也沒有好說話到隨便什麼人一開口就會給股權。


  當下。


  各種協議簽完，接著是一個西式的酒會。


  陶家大宅西側的小客廳內。


  陶丙立、蘇全民、鄭春、呂元松、曹興茂等人都在，另外還有其他各種客人，大家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討論著最近的各種話題。


  陶暖玉則是逮住了蘇杭，對於某個少年不肯給她另外兩個夥伴股份的事情還是有些不滿，正說起自己的功勞：「鄭戍明推薦的那幾家華商，本來也是要入股水星資本的，就像對江東電子那樣，我可是堅決給推了。蘇杭，薇拉和柴汐，只是給她們各自10%而已，你都不同意，太小氣了吧？」


  蘇杭接過陶暖瓷遞過來的一杯葡萄酒，抿了一口，搖頭道：「暖玉姐，如果你直白說想要水星資本的控制權，超過50%那種，我其實不會堅持，但隨隨便便給別人，我就很難同意了。」


  「啊……」


  陶暖玉沒想到少年會是這種回答，頓時微微張嘴，露出心思被戳穿后的驚訝。


  還有一些赧然。


  陶暖瓷挨在少年身旁，見一向家裡最強勢的姐姐在蘇杭這裡吃癟，頓時有些得意，如果不是周圍人太多，都想要挽住他手臂。


  這可是自己男朋友呢。


  陶暖玉怔了片刻，才再次道：「蘇杭，你……一開始就看出來了？」


  「有什麼看不出來的？」蘇杭笑道：「按照你的意思，她們兩個各自10%，算上你的40%，加起來就是60%，一看就是想要控制權的。暖玉姐，其實，你如果想要，直接和我說就是了，我可是有個綽號……」


  蘇杭說到這裡，陶暖瓷忍不住笑著搶話：「是『蘇三成』哦，蘇杭說，對於各種公司，他只佔三成就可以了……」幸災樂禍地對自家姐姐說完，丫頭又看向一旁男孩：「其實……一點都不好聽啦。」


  沒說的是，她更喜歡另一個。


  卜運算元。


  都是有刻章的。


  陶暖玉這才意識到，自己本來想要不著痕迹地算計一下，結果，不僅被看破，而且……其實也根本沒必要。


  完全的弄巧成拙。


  稍稍有些惱羞成怒，瞪了眼面前男孩，陶暖玉跟著道：「既然這樣，蘇杭，你再給我10%……不，1%，就可以了，怎麼樣？」


  蘇杭搖頭：「暖玉姐，剛剛簽完字，還是不要折騰了吧？」


  蘇杭是真不想折騰，更何況，美國那邊，大部分事情肯定是陶暖玉說了算，沒必要計較是否絕對控制。


  陶暖瓷配合點頭。


  丫頭的想法其實是……不能給！


  這邊正說著，一個穿黑色西服的三十多歲方臉男子走過來，朝陶暖玉舉了舉高腳杯，又轉向某個少年，用一種有些古怪的漢語腔調說道：「蘇杭，聽說你正在創作另外一部商業小說，可以說說嗎？」


  來人名叫何鎮彬，是一個新加坡華人。


  對方的另外一個身份，還是投資水星資本的一干東南亞華商與這邊的聯絡人，主要是監管那筆資金的使用。


  何鎮彬雖然語氣溫和，還帶著恰到好處的好奇，但從一開始接觸，蘇杭就能夠感受到對方對他乃至身邊所有人的輕視。


  類似之前跨年活動時遇到的庄煥。


  大概都是那種，自以為見過世面的過江龍面對小地方一群小魚小蝦的態度。


  河元也實在太小。


  此時，面對詢問，蘇杭還是照例搖頭：「不好意思，何先生，小說還沒開始寫。」


  構思一直在持續，也在不斷收集素材，不過，還是其他事情太多，蘇杭也一直沒能抽出時間。


  計劃是期末考試結束，寒假的時候，再正式動筆。


  「哦……」何鎮彬點著頭，還是追問：「總能說一些想法吧？蘇杭，說起來，我在來中國的飛機上看完了你那本《數不清的流年》，挺不錯的。另外，通過其他一些了解，知道了你的諸多事情，我也很期待這部商業小說。」


  「想法的話，大致就是想要談一談我對國內改開之後這些年商業發展的一些感想。」


  何鎮彬鍥而不捨：「哪些感想？」


  「比如一個，」蘇杭道：「我覺得，國內很多商人都過於急功近利，往往也導致其創建的企業忽然興起，又忽然衰落，最近這些年，已經有不少類似的案例發生，我覺得，如果許多人不調整自己的心態，今後肯定也會繼續。」


  「呵，這個切入點不錯，」何鎮彬喝了口紅酒，稍微斟酌，說道：「不過，我認為這是可以理解的。」


  這下輪到蘇杭反問：「何先生，怎麼說？」


  「因為外部商業環境的不穩定……」何鎮彬臉上露出一些明顯帶有別樣暗示的表情，繼續道：「……難免導致商人無心進行長遠的發展規劃，只想儘快聚攏財富，然後……」


  說到這裡，何鎮彬聳了聳肩，看向眼前少年：「蘇杭，你在去年經歷的那件事，我也有所了解，還看到了西方報紙上的一些報道。所以，你有沒有想過，比如……移民去美國？」


  蘇杭臉上帶著笑意，卻是想也不想就搖頭：「如果是美國的話，何先生，我沒想過。」


  何鎮彬很是意外：「為什麼？」


  「因為一個失去了節制的超級大國，很容易盛極而衰，」蘇杭道：「坦白說，在我看來，美國就是一個暴發戶，憑藉運氣躲過了兩次世界大戰，又拖垮了最大的競爭對手，然後，就以為自己將永遠成為世界的主宰，這種心態之下……何先生，如果是一個人，你覺得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何鎮彬想了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蘇杭，你的想法……我認為是不成立的，要知道，美國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國家，一個各方面都很優越的國家。」


  蘇杭聽對方這麼說，也沒有直接回應，而是有些好奇：「記得之前介紹，何先生，你是新加坡人？」


  「是啊，」何鎮彬點頭，表情里閃過一些傲意，跟著又道：「不過，我正在尋求移民美國。按照中國的一句古話，人往高處走嘛。」


  蘇杭微微點頭。


  話題沒再繼續。 雙方顯然在某些根本觀點上存在分歧，何鎮彬還能感覺到，某個少年對自己很有保留，但他也沒有深究的意思。畢竟，對於一個小地方成長起來的少年人，雖然拿出了一份讓他背後金主都心動的商業方案，還有其他諸多才華，但他依舊很難高看對方多少。


  而且，從少年對大洋彼岸某個國家的態度上，何鎮彬還覺得，這是一個還有些天真的小傢伙，這種人，將來，現實會教育他的。


  蘇杭當然更沒有多說的意思。


  雙方又不熟，兩世為人的寶貴經驗，沒理由隨隨便便就說與對方。


  等何鎮彬離開，陶暖玉倒是又繼續了剛剛的話題：「蘇杭，你……真不覺得移民美國是個好選擇？」


  蘇杭知道陶暖玉也在尋求美國綠卡，聞言點點頭，想了下，笑著說道：「暖玉姐，美國的話，我真不建議，或許……」朝走向陶丙立等人的何鎮彬示意了下，接著道：「如果你真想移民，新加坡反而是個不錯的選擇。」


  陶暖玉也追問：「為什麼？」


  「這就又回到剛剛了，」蘇杭道：「一個陡然登頂的暴發戶，還失去了牽制他的最大對手，那麼，接下來，他會開始剛乾各種事情，破事，蠢事，壞事……並且，大概率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揮霍掉自己的積累。一旦揮霍光了，很難說之後會發生什麼。」


  維羅妮卡·佩里和柴汐恰好走了過來，聽到蘇杭這番話語，不等陶暖玉說什麼，柴汐已經道：「蘇杭，你怎麼會有這種偏見呢？」


  個頭比現場大部分男女都高的維羅妮卡·佩里也用中文道：「蘇杭，我本來很喜歡你呢，沒想到，你這麼的……嗯……淺薄，或許，你該抽空去我的國家看一看，我相信你肯定會大吃一驚。」


  蘇杭可沒有和兩位客人爭執的意思，見她們都這麼說，也就順勢點頭：「或許吧，有時間的話，我肯定會去看看。」


  陶暖瓷很不喜歡男朋友被另外兩女擠兌，不過，蘇杭都這麼說了，她也就沒有開口。


  何況……對於某些問題，少女也不知道如何幫腔，於是就幫著轉移話題：「姐姐，你什麼時候回去？」


  「明天吧，」陶暖玉倒是還在斟酌少年剛剛的話語，聞言說了句，又補充：「時間挺緊張的，我下午還要和查爾斯一起去看看江東電子對VCD的研發，蘇杭，你也要一起啊？」


  查爾斯是何鎮彬的英文名。


  蘇杭點頭：「當然。」


  陶暖玉又看了眼兩位女伴，稍微遲疑，還是問起另外一件事：「蘇杭，我聽媽媽說，你還在籌劃收購一家製藥廠，在懷慶那邊？」


  蘇杭也不否認：「差不多談妥了，而且，不是我一個，還是大家一起。」


  「雖然我沒看到具體資料，」陶暖玉道：「不過，不得不說，你這筆投資，比起我爸爸搞化肥廠……方向倒是很對了。」


  蘇杭聽陶暖玉這麼說，一時無語。


  陶暖瓷也張了張嘴巴。


  自家姐姐，誇自己男友……她是很高興的，可……順帶捎上了自家老爹……當女兒的，可就不能太附和了。


  陶暖瓷卻是繼續：「不過，蘇杭，我也了解到，這家企業只生產與傳統中醫相關的一些中成藥，這就又不好了。醫藥行業，想要利潤，還是要發展西藥的。嗯……再看看吧，我們先把手中的項目做好。將來，如果合適的話……我在美國那邊，可以幫忙牽線。」


  中醫沒有西醫賺錢，這也算常識。


  蘇杭當然明白。


  不過，聽陶暖玉這麼說，蘇杭倒也意識到，對方知道的還是有限。


  這麼不斷聊著，午間的酒會很快結束。


  下午陪同陶暖玉等人去往江東電子的研發中心，詳細查看並商討過後續計劃，陶暖玉一行第二天就匆匆離開。


  美國那邊，對斯高柏股票的買入已經在進行。


  雖然最近因為『捲土重來』的VCD項目被媒體曝光，連帶著VCD這款電子產品的知名度也大幅提升，但事情暫時還沒有傳導開來，斯高柏的股價，依舊處在一種相對平穩的狀態。


  因此，水星資本拿到的2100萬美元資金，預計能買入斯高柏13%左右的股份。


  雖然還不及第一大股東紅杉資本的16%，但只要完成買入，憑藉這筆股份，進入對方董事會將綽綽有餘。


  再進一步，展示這邊的計劃之後，蘇杭相信斯高柏會儘力配合。


  畢竟斯高柏並不是獨家。


  如果對方不願意，蘇杭不是沒有另外的方案，而蘇杭給斯高柏的方案，卻幾乎可以幫助對方基本壟斷接下來的VCD市場。


  與此同時。


  針對製藥廠的收購，新的一周，也進入新的階段。


  相關的財務和人事等方面談妥，蘇杭正式買入了這家企業。


  條件與之前磋商的結果沒有太大改變，300萬人民幣的資金，外加承擔300餘萬的債務。


  人事方面，製藥廠的核心管理層基本由懷慶市接收，因此避免了蘇杭這邊在管理方面可能的麻煩，接下來，可以放心地對製藥廠進行經營改造。


  再就是，受到剛剛成立的水星資本啟發，蘇杭也意識到了一件事。


  不能總是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入股各種公司。


  這樣太惹眼了。


  因此，在買入製藥廠的過程中，蘇杭又在河元註冊了一家空殼公司，起名為『河元市森林控股有限公司』。


  森林……


  當然還是『獨木不成林』的意思。


  不過，蘇杭並沒有將這一層含義太明顯地表現出來，只是『森林』二字，除非對蘇杭非常了解的人，否則，想要猜到其中的深層次含義，可能性不大。


  而且，使用這個名字，另外一個好處就在於，非常非常普通。


  森林控股……


  簡直爛大街的一個名字，比製藥廠的『宏康』二字都差了不少。


  因此也就不會太惹人注意。


  既然有了這張空殼，已經確定的暫且不說，同樣在商都那邊剛剛成立的機械公司項目，70%的股份，同樣放在了森林控股旗下。


  於是，完成了這次收購，蘇杭名下，相當於已經擁有了八家公司。


  國內的『森林控股』，國外的『水星資本』。


  然後，就是一連串的實業公司。


  涉及白酒的『桑河酒業』。


  涉及玻璃的『新燦玻璃』。


  涉及地產的『榮達地產』。


  以及，最近的三個，『江東電子』、『漢成機械』和『宏康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