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106章 墜
第106章 墜
啟梁。
從暑假開始就成為『參商』書迷的徐漫和章晨曦最近心情都有些低落,這些日子的那些報道,完全顛覆了某個少年作家在她們心目中的形象,兩個姑娘本來不願相信,寫出那麼多動人故事的參商,怎麼可能是假的,怎麼會是那樣的人?
然而,這些日子……
就是她們身邊,都有人把參商的書燒掉了。
大家都在罵,連早前當眾給他們讀過參商文章的班主任都緘口不言,兩女的態度也在不知不覺中改變,徐漫已經悄悄收起了房間里所有和參商有關的書籍、雜誌、筆記之類。
最後一點猶豫,才沒有直接丟掉。
清晨一起趕早自習。
路過一個書報亭,兩個姑娘本來沒有任何讀書看報的心情,不過,見一些人圍在報亭窗口議論紛紛,聽到某些詞句,對視一眼,還是忍不住湊了過去。
希望有些奇迹出現。
或許會反轉呢?
結果是,不僅沒有反轉,今天最新的《商都晨報》上還又來一篇報道,說……說他竟然還調戲女老師。
書報亭前的幾人很是義憤填膺,痛斥這已經不是壞了。
簡直是犯罪。
該把那什麼狗屁少年作家抓起來!
討伐一番,其中一人還大聲詢問書報亭老闆,有沒有《青旭》,也要來一本燒一燒。
老闆撥浪鼓似的搖頭。
說都退了,不只是《青旭》,還有那人的那本書。因為放在攤子上會挨罵,影響生意。
兩個女孩默默聽了一會兒,又默默離開。
徐漫心底做出了一個決定。
今天放學回去,還是把那些……都丟掉吧。
河元。
深秋的北方小城,今天本是陽光明媚的一天,城市的氣息,因為近期某個少年作家的一連串『醜聞』,卻顯得有些壓抑。
市裡前些日子嘗試阻止《商都晨報》進入河元,遭到各方的口誅筆伐,被迫放開,現在已經完全無暇顧及某個城市『標杆』,只想自保。
首當其衝的就是『送戲下鄉』。
事情發生之前,雖然央視的報道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但原本依舊有各地的調研團隊不斷到來。然而,當新聞爆出,本來已經確定的所有行程,很快全部取消,更是沒有了任何新的後續。
市裡也很快喊停了這項活動。
不僅如此,隨著少年作家入股桑河酒業的消息被商都另外一家媒體扒出,即使這一品牌主打鄉鎮和農村市場,桑河酒的銷量還是受到了明顯影響。
桑河酒業自顧不暇,兼并嵩林酒業的事情也被迫停止。
本來風光榮耀的一切轉眼變成如此模樣,即使市裡一番調查之後,感覺某個少年作家是被污衊的,卻也無可奈何。
工業路,午飯時分的寥落街道上。
姚冉午前因為偶然看到今天的《商都晨報》,直接沒了食慾,還請了假,打算趕往二中找自己姐姐。
想要仔細問問清楚。
路過胖老闆的書報亭,姚冉想起來,停了車,走過去。
正吃麵條的胖老闆見有客人來,連忙放下碗起身,發現是過往一段時間經常光顧的某個小圓臉姑娘,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作為書報亭的老闆,他當然更能第一時間接收到各種資訊。
不過,不同於其他人的隨波逐流,見多了事情的胖老闆覺得,這件事……很蹊蹺。
卻也只能想想。
自己只是個依靠書報亭養家糊口的普通人,什麼也做不了。
短暫尷尬,姚冉掃了眼周圍明顯已經不見的《青旭》,以及之前總是放在顯眼位置的《數不清的流年》,到底沒忍住,問道:「老闆,都……都不賣了嗎?」
胖老闆搖頭,想想還是忍不住解釋:「本來還擺著呢,昨天下午有幾個小混混看到,圍在這裡罵我,只能收起來了。姑娘,我其實覺得……那參商,沒那麼壞。」
姚冉沒說什麼,看看窗口前,沒尋到,目光轉向一旁,在左手邊不起眼位置找到了《商都晨報》,拿了一份,默默付了錢,在胖老闆的疑惑中騎車離開。
來到二中。
恰好遇到了一場小小的騷亂,幾個拿相機的記者追著一個推自行車的老人,大聲地詢問著什麼,老人一臉憤怒地斥責,卻沒什麼用,只能在湊過來的學校保安護持下匆匆進入校門。
停下車子站在路邊的姚冉認識那個老人,是二中的校長,俞仲懷。
姚冉也是二中畢業,與老人打過交道,知道校長是個很好的人,沒想到,會被這些記者追得這麼狼狽。
剛剛隱隱聽到。
老人是在替某個少年辯解。
厭惡地看了眼那些被擋在二中門外卻沒有離開的記者,姚冉推車走向校門。
立刻被警惕的保安擋下。
姚冉說明來意,保安也沒有放人,跑去通知,過了好一會兒,姚嵐才過來接她進入學校。
剛走進校門,姚冉就從挎包里掏出那份《商都晨報》:「姐姐,這上面都是假的,對不對?」
第一次在桑河醫院見到某個撞破頭的少年,恰好也是姚嵐不小心崴了腳的那些日子,因為姐姐的抱怨,姚冉因此對蘇杭的第一印象並不好。
不過,隨後的很多事情,讓姚冉逐漸改變了對蘇杭的看法,為此還又追問過姐姐幾次,姐姐雖然不耐煩,卻也說過,其實……並沒有什麼過分的事情。
沒想到,今天,這件事被有心人翻了出來。
姚嵐其實也已經知道了今天《商都晨報》上的又一篇報道,看到姚冉朝自己展示的報紙,還有自家妹妹紅紅的眼眶,再想想某個少年最近的遭遇,她骨子裡和妹妹一樣,也是很善良的人,立刻搖頭:「都是胡說的,我那天,嗯……根本沒被氣哭,而且,其實也是我先看向他,不小心對視的時間長了些,並不是他故意盯著我。」
姚冉聽姐姐這麼說,想到校門外的記者,立刻拉上姚嵐:「走,我們出去。」 姚嵐被拉得一個趔趄,扶住妹妹自行車才站好,問道:「做什麼啊?」
姚冉再次揚了揚手中報紙:「外面就有記者,姐姐,我們去和他們說清楚。」
這麼說著,姚冉又拉了拉自己姐姐,還打算掉頭。
姚嵐卻是阻止:「小冉,沒用的。」
姚冉以為姐姐不願意,頓時急了:「怎麼會沒用?」
「外面那些,現在只想要蘇杭的醜聞,不管是誰,只要是替蘇杭說好話的,都會被當成耳旁風,」姚嵐說著,頓了頓,還補充:「就在昨天,學校專門安排了一次採訪,想要替蘇杭解釋,結果,主持這件事的蔣文萍都被氣哭了,因為他們根本不聽。」
姚冉沒想到同樣認識的那位外表風韻內里對學生卻很兇的女副校長,竟然也有被氣哭的一天,一時間有些訥訥:「怎麼……這樣啊?」
姚嵐看著妹妹憔悴的模樣,接過她手裡的車子:「你還沒吃飯吧,這時間跑來,請假了嗎?」
姚冉機械地搖頭,又點頭。
「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吧,然後,你……你回去繼續上班,」姚嵐說著,又帶著叮囑地補充:「小冉,這種事情,我們管不了的,亂說話只會給自己招惹麻煩,你可別犯傻。」
姚冉隨著姐姐一起轉向西邊甬道,嘴裡還是喃喃:「他們……怎麼能這樣啊?」
「有人在整他吧,」姚嵐道:「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只是他太出名了,動靜也就很大。」
姚冉抽了抽鼻子:「姐,那……他現在在班裡嗎,我想去看看,安慰他一下?」
「不在,」姚嵐道:「校長親自招呼的,讓他回去休息一段時間。」
不只是蘇杭,同樣處在事件中心的陶暖瓷也被打發回家。
還有陶暖瓷的那個同桌,曹婉婉,最近幾天也請假沒來。
這還只是三班。
姚嵐還知道,她同樣也帶著的二班那邊,那個據說與蘇杭走得很近的名叫甘欣的姑娘,最近幾天,直接連假都沒請,說不來就不來了。
姚冉聽姐姐這麼說,更是難過:「到底誰在整他啊?」
「不知道啊,」姚嵐搖頭:「最近的報道里,倒是有個提供了很多證詞的學生,說是被蘇杭欺負,影響了一輩子,但學校親自找蘇杭問過,還過了一遍之前三班的所有學生,連鄰班都問了,結果是,蘇杭在高一時別說欺負同學,連和人臉紅吵架都沒有過,高二這邊……他,他確實沒上過幾天課,就更不可能有了。」
姚冉同樣回想起了那篇報道,稍稍琢磨,也沒能捉到什麼線索。
兩人邊走邊說,路過主教學樓,恰好午休結束,下午課程前的預備鈴聲響起,一些學生從教室走出,或者上廁所,或者接水,或者散步透風。
於是聽到了招呼聲:「姚老師,下午好。」
姚冉看過去,是之前高一三班的譚曉磊,學習很好,人也禮貌,不過,見到對方,她卻有些意外:「譚曉磊,你……在這邊?」
譚曉磊笑著點頭:「是啊,姚老師,我讀了文科,在14班。」
三號樓只有12個教室,高二增加到14個班,其中兩個文科班就挪到了一號主教學樓這邊。
文理是學生自己的選擇,姚嵐問了句,覺得譚曉磊那麼好的成績,讀文科有些可惜,倒也沒有多想,招呼幾句,帶著妹妹繼續往食堂而去。
與之前的英語老師錯身而過,譚曉磊繼續去往廁所,整個人都帶著一種要飄起來的昂揚。
那個傢伙倒霉了,大仇得報,他怎麼能不高興?
而且,還有些慶幸。
前幾天學校的盤問,如果不是崔哥提前想到,他可能就要露餡。畢竟按照自己當初的原話,他說自己被逼著選了文科,稍稍一對比,就能把範圍縮到最小。
不過,崔哥卻幫他抹掉了這個細節。
不僅如此,崔哥還特意教了他一些話術,讓他輕鬆逃過了盤問。
現在……
做幕後黑手看著那人倒霉的感覺,簡直不要太好!
商都。
最近這些日子,博藝上下的感覺,卻只有三個字:
天塌了!
好不容易打造出一個『少年作家』,讓本來搖搖欲墜的博藝重新煥發生機,誰能想到,還沒多久,又是如此的急轉直下。
隨著負面輿論的持續發酵,無論是《數不清的流年》還是《青旭》,銷售都受到了嚴重影響,甚至,剛剛發展起來的《商海》,因為被競爭對手刻意渲染,同樣遭到了讀者的抵制。
更關鍵在於,對於這一切,大家都束手無策。
該澄清的澄清了,該反駁的反駁了,甚至,該報警的,該起訴的,類似激烈手段,也都已經在做。
全都沒用。
迎來的,只是周圍一片媒體狂歡。
還有幸災樂禍。
實質性的影響也持續到來。
無論是《青旭》還是《商海》,短短這些日子,稍微有些名氣的作家都紛紛打電話過來,要求撤稿,或者取消合作。甚至一些不那麼知名的投稿作者,也聯繫博藝,拒絕再在兩本雜誌上刊登作品。
還有《數不清的流年》。
上月加印50萬冊,本來銷售形勢一片大好,隨著陸續又有各地經銷商要求補貨,百萬銷量在即,已經在醞釀慶功宴的鐘長林拍板,再次加印30萬冊。
事情爆發之前,印刷機已經開動。
然而,隨著少年作家的醜聞持續傳播,別說剛剛印刷的新書無人問津,之前已經鋪開的書籍,也陸續被退了回來。
今天早上,博藝還再次被債主堵門。
因為擔心博藝垮掉,紛紛跑來要債。
頭髮又花白幾分的鐘長林好不容易掙脫了要債人群,來到自己的辦公室,連續抽了一包煙之後,目光穿過繚繞的煙霧望向窗外,一瞬間……甚至有種想要從窗口跳下的衝動。
本來的爛攤子,好不容易起色了,又來這麼一下,鍾長林覺得,再想起來,基本沒有可能。
那自己還有什麼奔頭?
鍾長林從來不否認自己是一個功利心很重的人,根本受不了博藝崩潰后的提前退休生活,現在,與其什麼奔頭都沒了,狼狽離開,還不如,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