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戰終
第250章 戰終
長笑出聲的，正是一身素袍，彷彿詩人的牧子衿。
在下方十三人眼中，看不到背後的「驚辰天宮」；只隱約能夠見到徐振雲等三人身影，快速凝實，似乎即刻就要邁過「真界」和「靈界」的界限。
「動手！」
藺紫薇毫不猶豫的一聲清喝。
荊小山微一點頭，身形一動，已借用「溯回身」的能力，移動至第七極天內、靠近中央的一方區域；同時其餘六人，亦如同星光聚集一般，快速遁行彙集。
荊小山口中念念有詞，同時雙掌一合，自右而左轉動一周。
西門懸鼎一拳擊在虛空。
隱匿藏形的「兩界蛟」虛像，再度浮現出本體身形。
荊小山已身在蛟口的位置，身形看似黝黑無比，但卻隱約泛出亮光；剎那之間，一具已成佝僂之形的軀殼，從他真身中掉落出來，早已氣機斷絕。
荊小山冷冷看了一眼大晉眾人，口中冷冷道：「爆！」
其人身形，瞬間幽深到彷彿能吸攝一切光芒，然後一個明亮的光球快速綻放。
這是藺紫薇用以本人命名的「紫薇玄數」推演法找到的、此時此刻聯軍一方損失最小、最為有利的道路——
利用一位至高境強者的極限燃燒、自爆身軀，將因為運載能力瀕臨極限而導致凍結的空間重新激活；然後再激發兩界蛟的力量，將剩餘之人運出去。
執行此任的最佳人選，非荊小山莫屬。
因為荊小山是隱道修者，利用隱道三品「信持身」的能力，事後荊小山自可復活回來。
荊小山也是唯一在今日之戰中不虞考慮本人安危的人物。
本體自爆、灰飛煙滅這種程度的「復活」，極有可能耗盡「信持身」之法的潛力，令這門道術永遠無法再度煉成，等於失去了最重要的保命底牌；但比之真的死去，總是要強上太多！
荊小山發動的一瞬，蘇靖容、穆輕雲同樣有了動作。
蘇靖容左掌和穆輕雲右掌一貼，二人同時念誦口訣，一個又一個幾乎有巴掌大小的黑色字跡快速爬出，和事先準備好留用的四道「玄力」結合起來。
光影一動，似乎觸發了極神妙的變化。
漫漫青空之中，忽然浮現出一篇極大的「文章」——縱橫約有千字，每個尺許大小，通體黑色，總數竟達到百萬字，構成長寬百丈的巨大「方塊」。
這是得到四道玄力加持的封印秘法，威力之強達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剛剛蘇靖容和穆輕雲配合之下，亦是將對方最後可能的遁走之法算到，並提前準備了應對之策。
這一方四四方方的黑色咒文，立刻將荊小山的自爆之力壓制回去。
藺紫薇雙目中浮現出一絲悠遠深邃的味道，一聲清喝：「升玄！」
藺紫薇身量甚小，平時說話聲量也不高；但這一語斷喝，卻如洪鐘大呂，響徹一界，滾動不休。
同時，有一道細密絲線——細看便知同樣也是文字織成——只是不同於穆輕雲、蘇靖容施展的文字咒法字體極大，這文字卻是極小，每一個不過是半個米粒大小，連成一條直線，直往荊小山眉心射去。
荊小山幾乎膨脹了數倍的身軀倏然浮現，眉心金光一閃，將藺紫薇傳來的一串字跡，快速收納！
施展此法之後，藺紫薇的身形快速縮小，一眨眼再望，幾乎彷彿幾個月大小的孩童，身高不過一尺有餘；但面目依舊是成年，且青煙燃燒之象更盛。
藺紫薇平靜道：「就在這裡拼個同歸於盡，或者你一人獨活；還是施展此法，全在於你。」
荊小山一個恍惚，似是突然出神。
此刻他原本的「自爆法」已經被蘇靖容施展的封印法克制住；而荊小山又遲疑不動，沒有施應對之策，正是大晉一方動手的良機！
牧子衿雙指一振，已有劍形浮現。
牧玄卻緩緩一伸手阻住，道：「靜候荊小山做決定便可。若你先殺過去，沾染劫力，反而不利。今日不能全勝，徐圖進取也是一樣。」
蘇靖容微一皺眉，道：「可惜了。」
牧玄搖頭道：「終究是藺紫薇損失近乎全部生命力準備的秘法。這本來就是雙方對戰的最後一道變數之一；並未對我造成任何損傷，又有何不滿？」
穆輕雲道：「若伱未破境，或許他會做出不一樣的抉擇；但若無你中途破境救下了徐振雲三人，局勢也不會是現在這樣。」
荊小山終於回過神來，一聲長嘆，道：「你說的不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若非……」
他沒有再多話，雙掌立刻凝練出一個奇特的印形。
荊小山本體，驀然化作煙塵，只留下一個彷彿泡泡、隱約有五色反光的虛影。
這一「化」看上去沒有絲毫威力，完全比不上自爆的效果；但只是數個呼吸之後，整個第七極天之內，忽有一道又一道的彩虹浮空。 天色似乎明亮了許多；同時空氣中的含水量似乎大大提升，有一種晶瑩、濕潤的味道。
此刻徐振雲等三人從「靈界」步入真界，立刻聽到了一陣陣奇妙的嗚咽聲；不知道是笛聲、笑聲，還是水聲，諸般音色混同一道。
但是從特點而論，的確是與徐振雲對道心棋盤上的「徐振雲」小金人說話時，反饋的震蕩玄音感受相似！
向天問、牧雪晴，自然心中湧現出更加直觀清晰的感知。
天降玄音！
眼前荊小山所做的，也就再清楚不過：
羽化神寂！
藺紫薇所遞來的最後一道秘法，以本人剩餘的幾乎全部生命力凝練而成；能夠令我方一道「成法」替換為近似的更高的位格，並且更易速成；從而規避現有的剋制效果，並加倍提升威力。
以當前局勢而論，荊小山原本是用「自爆」打開空間封印；但經由「升玄」提升之後，「自爆」的上位替代，就是當場以「羽化神寂」之法化去。如此，可以完全破解蘇靖容二人施展的封禁法。
同時，「羽化神寂」之法，乃是肩負著一位至高境強者一身道業之終的大因果，如果對其干擾、出手，對於本人的修行會有很強的污染。
若荊小山果真有意，旁人也只能靜看他施法。
「羽化神寂」和「自爆」對於其餘人而言或許區別不大，甚至前者還是更好的結局，相當於在這個世界埋下了未盡的底蘊；但對於荊小山而言卻是天壤之別——因為前者相當於通俗意義上的「命終」，並不能動用「信持身」復活！
但先前的自爆法既然由荊小山施展，並不能中途換人。
藺紫薇說「將選擇的權力交給荊小山本人」，其實含義眾人皆明——荊小山有選擇或反悔的權力。
他若不願，執意往同歸於盡的方向拼殺一場，到時候他自己可以復活回來；但這裡其餘四人必然凶多吉少；大楚、大涼最強之人，將要全軍覆沒於此。
荊小山不是沒有過這樣的考慮。
但慮及如今以蘇靖容顯道修為之精深，哪怕逃得了一時，最終心元本洲一統的大業真的由大晉做成，在宏大因果推動下，自己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揪了出來。
想要苟活，亦是不能。
既然如此，不如為大楚復興，保留一線生機。以今日之羽化神寂，期待將來大楚翻盤完成一統之後的功果。
未過多久，「兩界蛟」突然化作實體形態，青銅顏色重新復原，看起來渾厚敦實。
其蛟口處，一道道空間力量，也快速的增強！
而荊小山「泡影」，也在快速暗淡，觀其形象，似乎顯得惆悵低沉。
西門懸鼎將頭頂高冠扶正，喝道：「荊小山，你雖死，我卻要承你因果。只是古往今來羽化神寂而終者，怕是沒有哪一個是你這樣頹喪氣象的。」
「我保證：今天的失敗和你的死亡，不會是心元本洲爭鋒的終點！」
荊小山的「泡影」靈性未散，聞言皺眉抬頭一望，好像有些不耐煩的道：「輸了就是輸了，死了就是死了，難道一定要故作清高洒脫？是不是還要寫一首絕命詩？臨終以明志？」
「可惜荊某素無詩才；也提不起雅興。」
荊小山驀然轉頭，遙遙看了徐振雲一眼突然神情變得猙獰，緊緊握拳道：「恨！恨！恨！」
「我所恨者，生平最後一謀，最後一局，一敗塗地！將來真的神寂之後尚有餘音，又能如何呢？」
隨著這一句話，荊小山的身影飛速消散，終至於不可見。
天地異象再變，東邊生出一輪明日；西邊生出一輪明月。
雖然明明知道第七極天之中並無日月，但此時呈現的這一日一月之象，當真是惟妙惟肖，氣韻味道，將世人關於「日月」的一切詠嘆，盡數囊括其中。
這也是「羽化神寂」的極盛氣象。
兩界蛟門戶，也在這一刻終於恢復圓滿通暢。
樂清璇；藺紫薇；西門懸鼎；大涼長老；所有人依次入境。
實則大晉一方付出兩三個人被「羽化神寂」氣象感染的代價，依舊有可能將其留住；但牧玄已有決意，並不會這麼做。
舒寒素最後一個進入蛟口。
將入之際，她緩緩一轉頭，冷冷道：「結局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