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陰風毒砂掌
第16章 陰風毒砂掌
中原十大鏢局之所以能闖出偌大聲名，黑白兩道無人敢惹，就是因為背後都有一流大派撐腰。
惹鏢局就等於惹他們，未免秋後算賬，自然要掂量掂量。
就比如龍門鏢局總鏢頭魯大能是少林俗家弟子，西蜀鏢局的背後則是蜀中唐門。
唐門，又稱唐家堡，同樣位列九門之一，門人弟子以擅長毒藥、暗器著稱於世，底蘊極其雄厚。
唐門弟子行事詭秘，行為飄忽，亦正亦邪。
武林正道，民族大義，對唐門中人均無意義。
他們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既不願與名門正派結交，也不屑與邪魔歪道為伍。
但為試驗毒藥暗器，唐門甘願與鬼市合作，有專門精擅暗殺的高手持新型毒藥、暗器做鬼市「黑榜」懸賞任務——對他們來說，錢不重要，能堂而皇之的與高手過招進行實驗，一心鑽研毒藥、暗器之極峰，才是他們的畢生追求。
因為黑榜中人大多窮凶極惡，所以江湖中人對唐門的觀感還不錯，不過仍有部分武林人士畏懼唐門天下無雙的毒藥和暗器，又苦於無法窺視蜀中唐門的真實面目，還是會將唐門視為邪魔外道，敬而遠之。
唐門弟子也絲毫不計較世人評論，依舊獨來獨往，行走江湖。
這西蜀鏢局就是唐門中人開創，除了接單走鏢，偶而還負責押送唐門外賣的重貨，諸如定製火器、毒藥機關等等。也正因唐門不屑於名利，不在乎俠義綁架，仇殺報復光明正大，狠辣無比，所以西蜀鏢局一直橫行中原，無人敢惹。
可今天，不但讓人劫了鏢，還大肆屠殺了上百名鏢師！
究竟是什麼人下的手……
竟然一點不怕唐門報復……
蕭景行神色凝重，與沈道秀急匆匆衝到屍體之中。
這些人死狀凄慘，幾乎全部斃命，但還有一個人剛才動了一下，蕭景行眼尖發現了，走到他身旁，發現是位樣貌頗為秀雅的青年，年紀大概在二十七八歲，面色紫青，像是中了劇毒，右臂齊肩而斷，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手套。」
蕭景行打量著此人傷處，朝沈道秀伸手。
沈道秀自然地從腰后小包中取出一副金絲手套遞給他，小聲問道：「怎麼樣？」
「像是毒功……」
蕭景行飛快戴上手套，在他右肩連點數下止血，然後伸出三指探脈，很快有了眉目，再撕開他胸膛衣物，只見一個紫黑色掌印打在他心臟上，蕭景行眯起眼睛，沉聲說道：「取針，以《少陽針》刺他膻中、內關、曲澤、天泉四穴，沉穴四分，用力七分。」
蕭景行不便動用內力，施展針法一般都是沈道秀代勞。
沈道秀同樣精通《少陽針》，只不過不通醫理，有蕭景行提點，當即取針運氣針灸傷者四處穴道。
四針下去，那人噴出一口黑血，臉上紫青之色消減不少，呼吸漸漸平穩。
蕭景行點頭：「果然如此……不用怕了，這是毒功《陰風毒砂掌》掌毒，不會傳播。把他提到車上，我給他配藥，再找找他的手，順便接上得了。」
「好。」
「小心點，此人修鍊的內功該是《金風錄》，唐門內門弟子，大概率不會忘恩負義，不過他現在神志不清，還是要小心他的應激反應，逆血已清，他應該很快就能清醒。此處不宜久留，快些離開。」
「嗯！」
沈道秀先將傷患帶上馬車，又仔細查看了其他人，確認都沒了生命跡象，嘆了口氣，最後找到手臂回到車上，蕭景行已經在車裡配藥，取儲備藥草解毒治傷。
馬車漸行漸遠，飛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等青年再度醒轉的時候，已是當天傍晚，涼風習習，殘陽如血。
「別動。」
忽然一個冰冷的聲音響在耳畔，那青年立時驚醒，眸光冷冽，剛要反抗，頸間又多了一把匕首：「說了別動。我沒惡意，聽說唐門中人都是暗殺高手，渾身是毒，我只是讓你冷靜，仔細辨別我們是敵是友，再行事，以免鬧出不必要的誤會。」
蕭景行說完，乾脆收了匕首。
身處馬車之中，空間不大，青年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雪白狐毯上，身下馬車緩慢前行，心下稍安，對方既然可以輕易殺了自己，那就沒必要玩這套。
他細細回想，腦中閃過此前血戰，那張臉越發難看，雙目猩紅，眼中迸射出強烈殺意。
他下意識握拳，頓時全身劇痛，悶哼了一聲，低頭看，之前受的幾處刀傷都裹上了繃帶，斷掉的右臂吊起，他愣了一下，望向蕭景行：「我的手……」
「我接的。」
蕭景行隨口道：「給你敷了【生肌續骨散】，七日之內應該可以長好，在此期間不用運氣發力，不然功虧一簣。」
「【生肌續骨散】……」
青年驚疑道：「這是鬼醫獨門秘葯，閣下是鬼醫什麼人？」 蕭景行：「他是我師父。」
「原來如此……」
青年神色和緩下來，鬼市鬼醫，大名鼎鼎，此人雖性情古怪，但醫術精湛，重諾守信，唐門與鬼醫有些交情，料想不會害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下，他已經明白這是什麼情況了，無比感激地道：「公子救命、接臂之恩，唐天容感激不盡！」
發暗器的右手要是斷了，一身修為半廢，這對於習武之人而言，簡直生不如死！
沒想到荒郊野嶺得遇神醫，當真造化。
唐家天字輩……
蕭景行心思電轉，已經猜出這位身份不俗，大概率是主家一脈的公子哥。
到底是誰？敢對他下手？
唐天容緩慢坐起，正色道：「敢問恩公高姓大名。」
「我姓蕭，蕭景行。」
蕭景行救人不圖回報，哪怕路邊躺條野狗，摔斷了腿，他心情好，也會給它接上。
只要不是窮凶極惡，能救則救。
這世上還是好人多的，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他不求回報，但也不想做什麼無名英雄，尤其對唐門這種玩暗殺的人來說，萬一自己在黑榜榜上有名，唐門中人總不至於再拿自己試毒，也算是點額外收穫。
「我們是午後路過石頭崗，除你之外，其他人都已經……」
蕭景行嘆了口氣，微微搖頭。
唐天容懂他的言外之意，握緊了拳頭，眼中滿是血絲，太陽穴青筋暴起，聲音冰冷至極：「唐天容既然大難不死，這筆血債自然百倍奉還！」
「……」
蕭景行沉默片刻，還是問了出來：「冒昧問一句，西蜀鏢局大名鼎鼎，唐門中人擅長毒藥、暗器，你們是怎麼慘敗到如此程度？我看許多鏢師都是近身搏殺受挫，你的右臂齊肩而斷，也不像是激斗中斷掉，反而像是……」
「偷襲。」
唐天容面無表情接道：「出手的是官軍。」
「什麼？」
蕭景行、沈道秀同時一震，驚得坐直了身體，重複道：「官軍？你確定？！」
「沒錯！」
唐天容眼中滿是殺氣，咬牙道：「兩百具制式盔甲！兩百匹軍馬！訓練有素，帶兵千總先天后期，有腰牌有文書，這不是官軍是什麼？」
唐天容的聲音像是從九幽地獄飄出，帶著無比強烈的恨意。
西蜀鏢局此次自西川往東南，表面是押運八萬兩白銀到福建泉州通和錢莊總號封存入庫，實則還有兩樣重寶要秘密押送至康王府：一樣是五品天材地寶，能增進功力、開脈強筋的稀世奇珍【玉蟠桃】；另一樣則是康王向唐門重金求購的三十把【五眼神銃】和八門【神火炮】。
這兩種火器威力乃當世之最，非同小可！
它們的設計方法也是唐門目前最尖端的火器發明之一，跟朝廷軍器局都有合作——閩浙沿海一帶倭寇橫行，防護邊軍中最精銳的神機營就有裝備次一等的【三眼神銃】，在抵禦倭寇入侵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這些寶物價值極高，為此，唐門掌門人特意讓唐家三代青年才俊唐天容親自帶領西蜀鏢局一眾鏢師護送。
本來以鏢局實力護送「八萬兩白銀」綽綽有餘，但沒想到有人敢劫唐門的鏢，還是官軍親自下場，先假裝偶遇同行，再突下殺手，大肆屠戮，目標直指鏢銀和暗藏重寶，顯然早有預謀！
唐天容如今身受重傷，寶物又已被劫走，鏢局失利的消息肯定瞞不住，也就沒必要隱瞞，將個中內情都跟蕭景行說了。
蕭景行和沈道秀對視一眼，都很震驚。
如果真如唐天容所說，是軍方親自下場劫鏢，那這情況可就嚴重了……
民不能跟官斗，逼到絕境，就只有反！
不過福建、浙江有倭患，兩省多山，山中還有盜匪，為防倭寇、魔教之人煽動百姓舉事，一直都有封疆大吏坐鎮，嚴肅軍紀，保障民生，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才對……
「福建軍務還不至於糜爛到如此程度。」
蕭景行皺眉道：「此事只怕有誤會。你胸前那掌是《陰風毒砂掌》手法，掌毒也是源自西域陰風堂，但陰風堂滅派七十多年，這套掌法也已流入江湖，善用者眾多，據我所知，福建五大衛城中並沒有慣用這套掌法的高手……」
邊軍招募底層士兵都要家世清白，把總、千總往上更是要嚴查祖上三代、核實師承。
《陰風毒砂掌》是邪派武功，位列六品，陰狠毒辣，修鍊條件極為苛刻，需要陰風堂特製的一種毒砂練功，以鐵砂淬鍊雙掌，再汲取砂中毒質融入自身內力，方見威力。
此功一旦修鍊就不能停，否則毒質反噬自身，因此，修鍊的動靜肯定小不了，瞞不住。
如果真是軍方之人，不可能坐到千總位置。
這裡面有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