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159章 換個人拜堂
李問柳幾人到大廳見過林過之，道過「恭喜」后，也不影響林過之招待賓客，自行往後花園而去。
楊艷更是帶著貼身丫鬟杏兒，徑直去了林詩音的閨房。
這些年每到冬日，李尋歡就會邀請他們去李園賞梅飲酒，林詩音偶爾也會到李園過年，他們互相之間自是熟識。
「冷二叔，無命，老鐵，你們對這位林家贅婿怎麼看？」
後花園涼亭之中，李問柳不知為何，忽然對三人提出這個問題。
冷二跟荊無命、鐵傳甲互相對視一眼，略一沉吟，開口道：「謙遜有禮，說話處事頗為圓滑，善於察言觀色。」
「這樣的人倒是十分適合經商，林兄會選他做女婿，想必也有這方面的考慮，無命覺得如何？」
三人都看向荊無命，要說洞察人心，看人之准，三人中反而是最年輕的荊無命最強。
這也算是一種天賦，荊無命冷麵冷心，觀察入微，更容易看透一個人的本性。
冷心的「冷」，不是冰冷，而是冷靜，極致的冷靜。
荊無命也看著李問柳道：「師叔既然會提出這個問題，想必也是看出了某些問題，對嗎？」
李問柳鄭重道：「倒也不是看出了某些問題，而是一種直覺。」
「我在見到他時，覺得他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就是莫名覺得此人有些不妥。」
荊無命點頭道：「的確，依我之見，此人的性情並不符合你轉述的，小李師叔對他的描述。」
「正如二爺所言，此人過於圓滑世故，與小李師叔所說的那個，豪爽大氣，義氣深重，俠肝義膽的江湖俠士有些出入。」
「此人的性格，倒更像是出身富賈豪紳，或者仕宦之家，不像個純粹的江湖中人。」
鐵傳甲附和道：「少爺說的沒錯，我也是這樣的感覺，甚至此人讓我想到了翁天傑。」
李問柳跟冷二皆是神情一動。
翁天傑正是「中原八義」中的老大，綽號「義薄雲天」。
明面上是個義氣深重的江湖豪俠，暗地裡卻又干著打家劫舍的勾當。
此時龍嘯雲竟讓鐵傳甲想到翁天傑，那就有點聳人聽聞了。
冷二遲疑的道：「沒那麼嚴重吧，圓滑世故和俠肝義膽並不衝突。」
「也許正如你所言，他出生富貴人家，從小耳濡目染，養成了圓滑世故的性格。」
「但後來家道中落，流落江湖，又養出一身江湖義氣，卻也實屬正常。」
李問柳頷首道：「二叔所言極是，其實我們不該背後議論別人，但此人涉及尋歡和表妹一家，我不得不多想一些。」
「你說的倒也是一種可能，也許真的只是我想多了。」
荊無命道：「未必是想多，可惜我們收到消息太晚，否則事先應該查一查的，如今他成親在即，想要調查也已來不及。」
李問柳眼中也有悔意，頗為懊惱的道：「你說得不錯，主要是他對尋歡有救命之恩，又與尋歡極為相得，結為八拜之交，我跟爹便沒有多想，如今思來，的確該查一查的。」
因為之前沒見過龍嘯雲，只是聽李尋歡把他說得那麼好，甚至甘願在感情中主動退讓，他們對此人便有了先入為主的好印象。
可如今親眼見到后，卻發現這個人大有問題，或許並不是李尋歡所看到的那麼好，卻已經來不及。
冷二道：「這次回去之後再查吧，但願他不是什麼大奸巨惡，若只是有些小問題，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他已經是林家的女婿，咱們總得替林兄和賢侄女考慮考慮。」
李問柳輕嘆一聲，如今也只好如此，希望真的只是他想多了。
……
閨房中，林詩音端坐在梳妝台前，失神的望著面前半身玻璃鏡，雙目沒有焦距。
直到鏡子中多出一張巧笑嫣然的俏臉，她才終於回過神來，微笑道：「艷兒，你來啦。」
楊艷親熱的抱住林詩音那纖細的腰肢，將小臉放到她肩上，笑吟吟的道：「詩音姐今天好美呀。」
林詩音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柔聲道：「是嗎？」
楊艷嘆了口氣，臉上笑容消失，換成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道：「事情我都聽大李哥哥說了，真不知道小李哥哥是怎麼想的，這麼美的媳婦都捨得讓出去。」
林詩音目光一凝，霍然回頭看向楊艷，沉聲問道：「你說什麼？讓？」
楊艷直起身，正色望著她道：「有些事原本我不該說出來，但我不希望你嫁得不明不白，你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林詩音抓住楊艷的雙手，急切的道：「好妹妹，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楊艷道：「小李哥哥從未變心，他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讓你對他死心，成全他的結義大哥龍嘯雲。」
「據大李哥哥所說，當初龍嘯雲跟著小李哥哥到李園時，就對你一見鍾情……」
楊艷將從大李那聽來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林詩音聽。
說完之後，她黯然道：「龍嘯雲對小李哥哥有救命之恩，他又怎能看著龍嘯雲心傷而死？」
「我把這件事告訴你，沒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恨小李哥哥，其實做出這個決定，小李哥哥比誰都痛苦。」
林詩音木然望著梳妝鏡，眼中淚珠如斷線的珍珠般滑落。
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她跟李尋歡從小一起長大，對他的了解，並不比老李和大李這些家人少。
所以當初李尋歡突然性情大變，每日留連煙花之地，並對她冷言冷語，她始終都沒有相信，李尋歡是真的變心。
直到李尋歡為林仙兒贖身，並帶回李園，她才真正被傷了心，毅然決然的離開李園，返回家中。
此時林詩音也想起來，當初她約定跟李尋歡完婚，沒多久龍嘯雲就莫名病重，一度吐血昏迷，性命垂危。
然後李尋歡就突然性情大變，龍嘯雲也漸漸好起來。
原來一切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你這個傻瓜，永遠只想著別人，為什麼就不能自私一回？」
聽到林詩音哽咽的喃喃自語，楊艷輕嘆道：「如果他能做到自私，就不會是那個為世人所敬仰的小李飛刀了。」
「這是他們這些大俠的優點，也是他們最大的弱點，不管怎麼說，至少龍嘯雲愛你至深，也不算錯付。」
林詩音默默垂下頭，淚珠大顆大顆滴落。
她固然不算錯付，可一想到李尋歡，她的心就好疼。
……
「良辰吉時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黃昏，隨著司儀一聲高呼，龍嘯雲喜氣洋洋的走到大廳中央。
林詩音也很快被攙伴婆扶出來，走到龍嘯雲身邊站定，楊艷跟杏兒將同心結交給兩人。
林過之坐在主位，臉上帶著歡喜的笑意。 女兒若能嫁給李尋歡，兩家親上加親固然是好，可那樣一來女兒終究要遠走他方，剩下他一個孤家寡人。
如今這樣也好，招個贅婿入門，女兒的孩子也會姓林，林家的家業終究有了傳承。
「一拜天地。」
「且慢。」
便在龍嘯雲跟林詩音即將朝著大廳外拜下時，一聲大喝猶如天邊傳來的滾滾雷音，轟然響徹林府。
場中所有人皆是臉色一變，紛紛回頭四處張望。
便見三道身影自天邊踏空而來，很快就降落在大廳之外，引起場中一陣嘩然。
而看到前來的三人，林詩音猛然揭開紅蓋頭，目光希冀的看向當中那人，龍嘯雲卻是臉色大變，眼中閃過幾許慌亂。
李問柳一行則是大為吃驚，主動迎上前，詫異的道：「沈大哥，嫂夫人，尋歡，你們這是……」
來人正是沈浪、朱七七、李尋歡三人，沈浪和朱七七一左一右把著李尋歡，是直接從城外火車站一路飛過來的。
面對李問柳的詢問，沈浪長舒一口氣，抬手搭在李尋歡肩上，微笑道：「總算及時趕到，沒有留下一生的遺憾。」
李尋歡也明顯鬆了口氣，他對李問柳道：「大哥，你先不要多問，一會兒你自會明白一切。」
李問柳聞言也不多言，只是點點頭就走到一旁。
楊艷笑吟吟的對李尋歡道：「小李哥哥，你這是想通了？」
李尋歡向來很喜歡這個妹子，微笑著對她點點頭道：「多虧了天心大哥，若非去海外見到他，我怕是要追悔莫及。」
說話間，林過之跟龍嘯雲也走了出來，林過之緊皺著眉頭道：「尋歡，你這是剛從海外回來？」
李尋歡道：「不，我已經回來兩個多月，這些時日在調查一些事情，近日才調查清楚，然後就立刻趕往崇安，總算是趕上了。」
龍嘯雲驚疑不定的望著李尋歡，面上卻未露異色，故作歡喜的道：「尋歡，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今晚一定要多喝幾杯喜酒。」
李尋歡神色莫名的看著他，頷首道：「我會多喝幾杯的。」
說完徑直繞過兩人，走到眼中含淚的林詩音面前，眼眶瞬間通紅，柔聲喚道：「詩音……」
林詩音垂下眼瞼，顫聲道：「表哥，你回來了。」
李尋歡感受到林詩音那親近之中，又帶著幾分疏遠的態度，不由心下一痛，心底陡然湧起一股衝動。
他雙臂一圈，就這麼在所有賓客震驚的目光中，將林詩音攬入懷中。
林詩音頓時渾身僵硬，語帶哭腔的道：「表哥，你這是做什麼？」
林過之也是臉色一變，沉喝道：「放肆，尋歡，你究竟想幹什麼？」
此時他對這個侄子，心裡也升起了一絲不滿。
之前主動退讓，要成全別人的是你，如今別人即將拜堂，你又做出這種事，他林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龍嘯雲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一種不妙之感自心底升起。
以他對李尋歡的了解，他是絕對做不出這種事的。
他既然這樣做，那一定是發生了某些變故，聯想到他所說的「調查」，龍嘯雲心下不禁一沉。
沈浪不待賓客們展開議論，主動對林過之道：「林前輩，在下沈浪，冒昧前來，還望前輩見諒。」
林過之眉毛一挑，道：「原來是『神州奇俠』當面，不知你們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沈浪看向龍嘯雲，微笑道：「這就要問這位龍家小兄弟了。」
龍嘯雲面無表情的道：「不知沈大俠何意？」
沈浪反問道：「我該叫你龍嘯雲，還是龍敏之呢？」
龍嘯雲渾身一震，心中再無僥倖，臉色一片煞白，沒有一絲血色。
李問柳恍然大悟，一拳砸在掌心，大聲道：「原來如此，難怪我說怎麼感覺你有幾分眼熟，我的確見過你。」
「原來你就是十三年前，戶部侍郎龍維之的兒子龍敏之，你如今的相貌，倒是與龍侍郎有六分相似。」
林過之聞言不耐的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能不能一次說清楚。」
此時李尋歡已經放開林詩音，面對她詢問的目光，他只是道：「先聽下去，你自會明白一切。」
李問柳道：「十三年前，我爹是戶部尚書，這位龍兄的父親，則是我爹手下的戶部侍郎。」
「當年龍侍郎中飽私囊，貪贓枉法，被我爹彈劾，遭到貶官流放，想必也是那時，龍兄弟便流落江湖。」
沈浪立刻接上：「這位龍兄弟因李閣老而家道中落，自是深恨之，流落江湖這些年，無時無刻不想著報復李家。」
「他倒也的確有些手段，近幾年四處聯絡小李行俠仗義時，惹下的仇家，將他們串聯在一起。」
「其中包括關外三凶在內，共計三十五名黑道高手……」
沈浪將龍嘯雲的謀划，巨細無遺的說給在場所有人聽，龍嘯雲臉上已是一片木然。
他知道自己完了，他武功本就不算高強，在場之人中，隨便出來一個都能隨手捏死他。
而對方將這一切都調查得清清楚楚，他便是狡辯也毫無作用。
果不其然，在沈浪說完他的謀划后，最後道：「這些事情，都是西廠密探調查出來的，人證物證俱有，不容抵賴。」
「龍嘯雲謀害今科探花，西廠已將拘捕令下發崇安縣衙，想必捕班快手很快就會到來，龍兄弟若還有什麼話要說，抓緊時間吧。」
聽完沈浪的話，林府內一片嘩然，林過之臉色鐵青，惡狠狠的看著龍嘯雲。
楊艷咋舌道：「奪人摯愛，騙人家產，看著別人痛徹心扉，偏偏別人還得尊敬的喊你一聲大哥，厲害厲害。」
朱七七補充道：「更厲害的是，若他沒有被揭穿，就能借林家之勢徹底崛起，日後指不定會怎麼對付李家呢。」
「嘶……」
林過之倒吸一口涼氣。
「鏘」
一聲兵器出鞘聲陡然響起，卻是林詩音，她突然衝到楊艷的四大護衛面前，從其中一人手中拔出長劍，就要朝龍嘯雲衝過去。
李尋歡連忙一把將她抱住，不讓她衝出去。
「放開我，我要殺了他。」
「冷靜，冷靜，大喜的日子，不適合見血。」
林詩音聞言更是大怒，尖叫道：「什麼大喜的日子？哪來的大喜日子？李尋歡，你故意氣我是吧？」
李尋歡道：「誰說不是大喜的日子？親朋好友都來了，總不能讓他們白跑一趟，堂還是要拜的，無非就是換個人拜堂嘛。」
林詩音頓時停下掙扎，整個人安靜下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