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你現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蜃龍通過你內心的記憶來創造的幻境。越是深刻越是久遠的就會更加真實，就算是你識破了，也無法找到任何破綻。時間越久，你就會越發的分不清，直到你徹底放棄，而那時也就是你成為他食物的那一刻。”
“那你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又是如何進來的？”衡衍的話烏零露已經相信了大半，一個人的話會騙人，但感覺卻是不會的。
“現在你麵前的我不過是一股神識，我強行控製了這個身體，很快蜃龍便會察覺，所以我們必須要盡快走出去，不然會很麻煩。”
“你為什麽要幫我？”
衡衍沉默片刻，眼睛直視著她，“你從前可不會問這些毫無意義的話。”
烏零露不再詢問，轉而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繼續演下去，順著你的記憶，麻痹蜃龍，一定能夠找到破綻。現在是在九妖山上，是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幫我解了毒，然後將我送了回去。還記得嗎？”
衡衍緩緩的說著，一旁的烏零露怔怔的聽著，她反應慢了一拍後，才恍然發覺她如今和衡衍已經都便回了最初的模樣。容貌聲音都是。這種感覺真的是很奇特，如此真實又如此的不可思議。
“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隻是覺得從前未意識到我們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那時還真是過於天真。”
“走吧，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也是。”
烏零露不置可否的一笑，然後站起身，正準備走出山洞，卻又發現衡衍一動不動，她挑眉問道:“不是說要演下去嗎，為什麽不走了？”
“我現在隻是個凡人，如何走的出去。”
烏零露隻好認命抓住衡衍的身體，帶著他飛了出去，這裏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九妖山上依舊是茫茫濃霧一片，看不真切前方的路。
“我記得是你自己先下去了，然後我再跟下去的。”
衡衍點頭，“沒錯，不過你要記住一點，這是因為你記憶裏深刻強烈而生的幻境。我隻是你記憶裏的一部分，而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一般不會出現在幻境裏，萬一有什麽出人意料的變化，你也不必著急，總會遇見我的。”
他的聲音琅琅如玉，溫暖清淡，讓人莫名的覺得安穩，眼睛始終看著烏零露，隻是朦朧一片，始終都不真實。
烏零露本沒有發現自己心中竟有一絲慌亂，可待衡衍這般說了，心中安定下來後，才恍然自己剛才肯定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知道了。”
旋即她也不再多語，轉身走下山去，走時並未發現有何異常，等衝出了這片濃霧中才明白衡衍所說的話，她眼波流轉間，還未反應過來，眼前之物竟然如同滄海桑田，萬物巨變。她抬眼看去，眼前一片淒然，屍體縱橫，村子正是當初衡衍的那個村子。
她定神一看，果然見清瘦的衡衍靜靜地佇立其中，不知他是以怎樣的心情重新麵對這一切的。她猶豫片刻，還是走上前去。
不待她說話，衡衍先轉過身來，凝神端詳著她。“原來你還一直都記得這些，也在為我而感到悲痛。”
“當初你那麽傷心，我自然也跟著幾分傷心。隻是你現在看來卻平靜了許多，不似那時那般不知控製了。”
衡衍忽略過她那帶刺的語氣，隻是淡淡說道:“人總是要成長的。”
“但代價卻是慘痛的不是嗎？”
“你是在跟我置氣嗎？”
“多想了。”
烏零露冷淡留下一句，然後果斷轉身離去，身後的衡衍沒有跟上去，因為他馬上就會出現在另一個地方。正如他所言，這個幻境裏的一切都是根據烏零露的記憶而演變而來，他何時出現何時消失都不能由他來決定。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烏零露陸陸續續走過了許多地方，直到她拜入羅雲門下，連著在重閣門呆了許久。她才發現了端倪，因為至始至終不論是孔雲還是姬一雲都沒有出現在她的幻境當中，就好像所以關於他的片段都被人強行刪除了一般，直接跳過。
而對於烏零露來說，姬一雲怎麽可能不重要，她又怎麽可能忘記關於他的一切，那麽久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有人在其上做了手腳。
她等待了許久，終於等到衡衍再次出現，她才與他說了這個問題。“這未免也太過奇怪，隻是我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告訴你後再做決定。”
聽罷，衡衍了然於胸，“事皆有因果，你因姬一雲而入夢，而姬一雲又成為了你出夢的關鍵。我想你很快就能夠出去了。”
“怎麽說？”
“蜃龍是有智慧的生物，它不讓姬一雲出現正好恰恰說明了其中的問題。你不是記憶不深，而是太過於在意姬一雲的死，若真見了他，反而會適得其反，時時刻刻記得姬一雲的死亡，你就永遠不可能會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衡衍不知是喜是憂，但總歸是慶幸有了走出去的辦法。而烏零露卻有種被窺探了內心的抗拒，心中越發了有趕快離開的欲望。“那我現在該如何做？”
“既然知道了原因，那辦法就總是會有的，你現在仔細想想姬一雲一定會在什麽地方？他無論如何都會去的地方？”
“無論如何都會去？”烏零露細細想著，可從前姬一雲一直都是獨來獨往，極少與她談論過他的事，而在重閣門他因為孔雲的身份就更不可能與她說什麽。
姬一雲一定會去的地方，她真的有些無從下手了，末了，心中不由的有些悲涼。姬一雲知道她的所有，而她卻對姬一雲一無所知。從前不曾在意這些，而如今卻成為了她逃離這裏的阻礙。
“我不知道。”烏零露想要放棄。
“仔細想想。”
“小姬他從來不會對我說他的行蹤，而我也從不過問。倘若他有過一絲把真相告訴我的想法，事情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既然如此……”見她一副不願再提起的樣子，衡衍也不打算在強迫她去回憶那些傷心的記憶。
但事情還是有了轉機，烏零露眸子亮了兩，自己也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我的確是無法得知他去向哪裏，但是我或許有辦法能夠找到他。因為那時我根本不知道孔雲就是姬一雲，所以也就沒有想到過用那個東西。”
“既然你說了便說來聽聽。”
烏零露點點頭，隨即從脖子上取下一個東西，攤在手掌心，那一節一節的明顯是個竹削的口哨。“這是小姬給我的竹哨子，不是什麽稀罕法寶，但我用這個吹小姬不論在哪兒，好像總是能聽到的，也不知能不能起作用。”
她出神看著，心中纏綿著一股哀思，這哨子她從前並不怎麽用，始終覺得姬一雲不會離開她太久，一直帶著也就忘卻了。
“給我看看吧。”
“好。”
衡衍接過竹哨子，細細端詳起來，這個東西他曾見過烏零露使過一次，但那時並不懂的這些。過了一會兒他道:“這個不是普通的竹哨子，姬一雲他加上了自己的心頭血，你帶著他時時刻刻都是有感應的。倘若吹響，他便能根據這個找到你的具體位置，你看可以試一試。”
烏零露點頭，深吸一口氣，吹響了哨子。哨聲清亮婉轉，回蕩在空中久久不去，像是穿破了雲層，不知去向了何處。由一開始的長音一轉漸漸又變得歡快起來，又變得纏綿悱惻起來，似乎在敘說著那無盡的思念。
她動情至此，衡衍見了也不由心軟下來，他看了看上空，果見那音波一陣陣的向外翻騰，整個世界都要被顛覆了的樣子。“可以了。”
烏零露這才垂下手，她環顧四周，見到一切都虛幻起來，從最遠處的浮島開始，漸漸地消失在眼前。她心中劃過一絲慌亂，連忙轉頭看向身邊的衡衍。
隻見他正伸出手想要拂去她眼角濕潤的一片，可手卻透明了，隨即無奈一笑，隻好作罷。“你很快就可以出去了，接下來的路，你需自己好好走。倘若願意回頭，我還是會等你。”
“衡衍，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真相？”壓抑了很久，烏零露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是在怪我沒有告訴你嗎？”衡衍的身體越發的虛幻，連聲音也越來越縹緲。
烏零露反而不知如何回答，衡衍怎麽可能告訴她真相，那又如逼死她有何區別。她沒有資格埋怨誰。可是心中太苦，她忍的太辛苦。
“你不要多想，告不告訴你並沒有太大的爭執意義，結果都是一樣的。就算一開始姬一雲打著置你於死地的目的，可這數千年裏，他有無數次機會，而每次都選擇了放棄。隻要你不受到什麽傷害，我不會在意他如何做，他的死我也無力挽回。你恨便了恨了，我不會同樣也不會在意這些。”
“為什麽你們一個兩個總是這樣，從來都不會問我的意願，便隨意替我決定了人生。”
“烏零露你會明白的。”衡衍有些無奈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還有那個楚瑤也是，你憑什麽打著我的名號去救人，難道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嗎？”
衡衍已經消失了大半，他無力辯解什麽，隻是飽含深意輕輕說道:“我不需要你感激我，當初救他們也隻單純的想讓你開心些。”
“可你不曾告訴過我這些。”衡衍到底還有多少瞞著她，她已經無力去分解了。
“應當是忘了吧。”空中隻留下了這一句話，所有一切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眼中一片空白後，她再次睜開眼時，看見了莫非關切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