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海棠原本就是個外表娘們,內心粗狂的真漢子,可卻被姬寒尋搞成現在這副不倫不類的樣子。她恨了姬寒尋幾百年,刺殺了他無數次,當然沒有一次成功。但是現在自以為的假想敵威脅到姬寒尋時,又犯賤的擔心起來了。
海棠有些不雅的吐了一口唾沫,橫擺著大刀,向姬一雲兩兄弟走去。她拍了拍姬寒尋的肩膀,粗聲說道:“喂,這個假冒你的家夥我早就發現了,找了他一圈,現在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好大的膽子呀!”
姬一雲和姬寒尋兩人轉頭看了海棠一眼,隨即異口同聲道:“你先出去。”
“什麽?”看見這副架勢,海棠不由蒙圈,在這種異常詭異的氣氛之下,她摸了摸腦袋轉身離開。走到一半,她一個激靈突然反應過來,她猛的一把抓住姬寒尋,“哥哥,你叫他哥哥?”
“難道……”海棠如夢初醒的看向姬一雲,語氣裏帶著不可思議。“你是老大?你不是死了嗎?現在怎麽又活了,難道我是見鬼了?”
海棠一向這麽咋咋呼呼,可是在現在這種氣氛尤為沉重的情況下就不由的突兀起來。姬寒尋難得的嚴肅,他皺起眉,對海棠說道:“你快給我出去!”
姬寒尋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淩厲,吼得海棠是一愣一愣的,他呆了幾秒,覺得似乎有點不對勁。可是那種莫名其妙的委屈是怎麽回事呢?
“還不快滾!”姬寒尋不耐煩起來。
“你。”海棠眼睛一紅,什麽話也沒說轉身跑開了,她可跑到一半她又覺得自己太弱了,想要做點什麽挽回自己的顏麵,但腳不受控製。
看到海棠的樣子,姬一雲不由笑了笑,他隨意坐到地上,腦袋靠著牆。“她還是沒變,不過你真的是有點凶了,她看上去有點傷心了。”
“哥哥,這麽多年你為什麽都不來找我呢?我那時候是真的以為你死了,若不是那次意外碰見,你可就打算永遠不告訴我嗎?”
姬寒尋顯然是無法理解的,此時他看上去很痛苦,像是被丟棄的小孩兒找到親人後的那種委屈與憤怒。
“告訴你沒有意義,我這次來找你,不是為了其他什麽,就是想來交代你一聲,不要再做一些無謂的事了。”
“那哥哥也得告訴我什麽是無謂的事。”
姬寒尋是個怪小孩兒,他和姬一雲是同一天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沒有母親沒有父親,他們生而為魔,驚世的天賦讓他們兩人成為了魔教最強大的存在。
但其實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世人隻知道姬一雲,並不知道還有一個姬寒尋,他有著不輸於姬一雲的實力,但心智卻如同一個孩子,時而又無比很辣,如同魔鬼。他時常是姬一雲的影子,默默地跟在姬一雲身後,叫著姬一雲哥哥。
姬寒尋很聰明,他看的出來姬一雲這一次是抱著怎樣的心態回到絕命山。隻是他不明白,難道堅持了這麽久,現如今到了最後一刻又要放棄了嗎?
“哥哥,這是為什麽呢?你隱匿了這麽多年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重生嗎?現在馬上就要成功了,你為什麽又要放棄呢!難道哥哥不懷念我們一起的日子嗎,難道哥哥又要丟下我嗎?”
姬寒尋越說越激動,他滿臉通紅,眼睛睜的大大的,雙手使勁搖晃著姬一雲。他大叫,近乎瘋狂。他是個怪小孩,是個大魔頭,任何傷害他傷害他哥哥的人都要死。
“小尋,你總是長不大。”姬一雲很無奈,他很了解自己的弟弟,倘若他瘋狂起來,整個九州都會被攪得翻天覆地。
“哥哥,怎麽才算是長大!我不容許你死,絕對不會容許你放棄自己。明明隻差最後一步了,隻要得到忘憂草,然後……”
“夠了。”姬一雲打斷,“我不想談論這些事情,我來就是想給你一個忠告。畢竟你是我的弟弟,也是我少有能告別的人之一。”
姬寒尋低下頭,不說話。和姬一雲一模一樣的臉上是倔強是執著。和以前一樣,遇到任何他不喜歡的事,他就會死死的站在哪兒,等著別人妥協。
“我從來都不會幹擾你做什麽,這一次也一樣。我隻是和你道別,至於其他我言盡於此。正魔兩派紛爭多年,歸根結底隻是信仰不同。如果我不是現在這副樣子,我也不會妥協,畢竟信仰不可改變。”
姬寒尋依舊沒有抬起頭,長長的睫毛像兩隻蝴蝶,讓他的神情越發不可琢磨。
姬一雲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他輕歎口氣,道:“再見。”
“哥哥。”
姬一雲停下腳,回頭看向姬一寒尋。卻發現他已經抬起了頭,臉上帶著無比怪異的笑容,抽動著嘴角,看著讓人發慌。
“哥哥,你現在應該很痛苦吧,血魂珠對你來說是如此大的消耗,看看,你冷汗都冒出來了。”
姬一雲其實一直都在壓抑著他的痛苦,可是現在卻似乎越來越清晰了。他嗅到了血的味道,血魂珠在他體內突然活躍起來,讓他的身體變得不受控製,他甚至已經說不出話了。隻能用眼神表達自己的憤怒。
“哥哥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能再看你死一次了。小尋太害怕了,你可是小尋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哥哥呀!怎麽能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生存的權利呢!”
姬寒尋的確還是那個偏執的怪小孩,但姬一雲沒有猜到的是姬寒尋會違背他的命令。從前即使再不願意,他也隻是不要願意,從來沒有違背過姬一雲的意願。
“哥哥,很多事都不一樣了,從你見到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打算放你離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乖乖留在我身邊,看著我把你從地獄拉回來。”
重閣門。
“你說什麽?”
“小衍,你這樣做是不是太武斷些了。其他五派的人要是知道了,恐怕又是一場風波呀。”
羅雲和南天急急忙忙趕往中島,一把推開石門,齊聲說道。衡衍早就料到這兩人回來,他將目光從石壁上的水墨畫移開,看向兩人,沒有說話。
羅雲沉著臉,似乎這一刻她又感受到了獨屬於衡衍的任性。“不是已經說好了嗎?現在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六大神器也在你手上了,為什麽又突然反悔?”
“難道又是因為那個丫頭嗎?她聯合姬一雲把你傷的那麽重,為什麽這麽護著她,你是著魔了嗎!”
羅雲一口氣說完以後,卻發現衡衍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看上去毫不在意。火氣不由更盛,但現在衡衍是掌門,她必須要忍住,她不能逼衡衍,否則他隻會和烏零露越走越近。
“小衍,說說你的理由吧,你要放棄剿滅魔教,總得有個說法。”南天這一次也不再站在衡衍一邊。
相對於這兩人的火急火燎,衡衍看上去卻半點不著急的樣子,反而問道:“這幅畫,是誰畫的?”一千多年過去,後凡的記憶也有一些模糊了。
那牆上的畫可能算不上一幅畫,其上隻有一團黑乎乎的墨,但莫名的有種飄逸靈動之感。衡衍甚至能感受到其中的歡快與喜悅。不知為何他有些迫切的想知道,這幅畫是誰畫的,畫的又是什麽?
“掌門,現在應該不是品畫的時間吧。”羅雲冷下臉。
“告訴我。”衡衍有些執著。
南天輕歎一口氣。“你……後凡從前時常作畫,這應當是他畫的了,他一直都掛在這裏。”
“是嗎?”衡衍看著畫沉思許久,最後搖了搖頭篤定說道:“這不是他畫的。”
“你到底想幹什麽?”羅雲再也忍不住,出聲問。
衡衍收斂了神色,淡淡說道:“我拿著六大神器其實就是為了防止各派私自行動,本來就沒有打算剿滅魔教,一千年前留的血還不夠嗎?難道還要在演一次?”
“那難道就任由魔教猖獗!”
衡衍搖頭說道:“一切都會自行結束的,倘若我們先出手,反而會壞了這個演變的過程。”
南天皺起眉,他認為衡衍這麽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於是他沉聲問道:“那你可有把握不出現意外?”
衡衍沒有回答,他輕輕揉了揉眉心,緩緩說道:“你們回去吧,我累了。”
南天與羅雲兩人相望一眼,羅雲張了張嘴,南天搖了搖頭。最後他們兩人擔憂的看了衡衍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他們不敢說話的原因就是,曾經的後凡從來沒有說過一個累字,不管在任何情況下,即使再狼狽,他都能從容麵對。現在衡衍說累,那應當真的是累了,他們不敢再打擾。
兩人離開以後,衡衍又看了一副畫,過了許久,他突然笑了。自從融合了後凡的記憶以後,他再也沒有這麽笑過。他的眼神是溫柔的,嘴角輕輕揚起,像是春風像是月光。
過了許久,他才走出了這個房間,屬於後凡的房間。來到一出懸崖,寒風刺骨,星空暗淡。他站在懸崖邊上,輕輕閉上眼睛。他衣袂飄飄,長身玉立,墨發飛舞,像是在宣泄著不滿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