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你們跟我來吧。”譚玉玲深吸口氣,轉過身將房門推開,一股藥味兒撲鼻而來。


  烏零露與弦思相望一眼,緩步跟著她走進去。屋裏很是幹淨,雖然沒有奢華的擺設,但也看的出主人的用心。花花草草,賞心悅目,除了那股子難聞的草藥味。


  譚玉玲掀起紗簾,烏弦兩人走進去一看,竟見到了一個臥病在床的年輕男子。那男子長得英俊,但臉色蒼白,身形消瘦,緊閉著雙眼,或許是感覺有人進來,身體動了動。


  “玲兒,你又去尋藥了嗎?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不要再白費心思了。”


  那男子聲音很是輕,才說了幾句,就顯得費力了。見狀,譚玉玲神色黯然下來,她雖沒有笑,但是卻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高興。


  “勳哥,陳大夫的藥我見你用著還可以,氣色比以往好了許多,我就再去抓了一副,並未費神的。”


  她一邊說一邊走上前去,將床頭邊的香爐灰倒出來,重新點燃一柱。“勳哥睡的怎麽樣?這香聞著可還好?”


  勳哥歎了口氣,他眼睛似乎看不見,伸出手抓了好久才抓住了譚玉玲的手,他無奈說道:“我睡的很好,你不用擔心,今天吃飯了嗎?別又餓著。”


  譚玉玲看著心愛之人這幅樣子卻還不忘關心自己,感動地不能自己,強忍著酸楚,含著淚水,笑著說道:“就怕被你罵,我早就吃過了。勳哥還是多睡會兒,安安神,一會兒還要吃藥。”


  勳哥點頭答應,他雖有病痛,但是依舊待譚玉玲如此溫柔,一旁的烏弦兩女見了不由動容。


  譚玉玲見他漸漸睡了,看了一眼烏零露和弦思便引著兩人走出了內屋。沒走幾步,確定勳哥不能聽到聲音,譚玉玲忍不住哭了出來。


  “你們也看到了,勳哥這幅模樣,叫我怎麽離開!”


  “他怎麽病了這幅模樣!”弦思震驚的說道,雖然她的修為不高,但也看得出來勳哥已經病入膏肓,怕是再無回天之力了。


  烏零露若有所思,“你點的那根香怕不隻是安神的吧。”


  譚玉玲知道瞞不了多久,點點頭,神情哀婉。“那是續命香。”


  “續命香!”弦思不敢相信的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我們是不能將法寶給凡人用的嗎?”


  “我怕還不隻用了續命香這麽簡單的吧。”烏零露頓了頓,又道:“我見你居然憔悴成這幅模樣,怕是也在用自己的本源靈海給他續命吧。”


  “我若不這麽做,他早就不在了。”


  “玲兒,你知不知道就算是你現在跟我們回去,怕也是要受到重處的。”弦思歎息道。


  “我知道。”譚玉玲淒涼的笑了笑,“但隻要能讓勳哥活下去,我死也甘願。”


  烏零露見譚玉玲一副自欺欺人的樣子,她不由歎了口氣,“他陽壽早就盡了,就算你費勁心血延長他的壽命,他也活不了。”


  “不不不!”譚玉玲猛的搖頭,“我不信,我一定可以救活他的,隻要給我時間,我就可以救活他。”她跑到烏零露麵前,雙手抓住烏零露肩膀,哀求道:“我求你們不要把我帶走,給我一點時間,如果現在回去,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就算給你一年兩年三年,他還是會死的。你這又是何必呢?”


  一直都不願意承認的事情,一直都在逃避的事情,現在終於無處可逃。譚玉玲不得不麵對一個事實,那就是無論她怎麽做,無論她付出多少,她永遠都不可能與相愛之人長相廝守。


  她呆滯的軟到在地上,輕輕說道:“可他本不應該如此,如果沒有遇到我,他現在會活的很快樂。”


  原來在千勳的命中,本沒有譚玉玲的命格,但是一場意外,卻將他們兩人硬生生的牽連在一起。在開始為期一年的曆練後,譚玉玲還沒有離開多遠,卻遇上了千勳。


  千勳是個教書先生,性情溫和內斂。有一次為了救一個貪玩失足掉下懸崖的學生,他險些喪命。但卻正好被上山遊玩的譚玉玲撞見,她心地善良,不忍見兩條生命就此消失,故而犯了大忌,用法術將千勳救下。


  千勳感激譚玉玲的救命之恩,這一來二去,郎才女貌就生了情意。其實若譚玉玲那日沒有救千勳,千勳也不會死。他命中有一劫數,但有驚無險,他還是會被人救下,而且後半生將健康快樂。


  可是偏偏就壞在譚玉玲的一時不忍,她破壞了千勳的命格,導致他的後半生多有磨難,病痛纏身,在加上他命本就薄,陽壽居然在一年之間折盡。


  譚玉玲看見心愛之人受如此折磨,也明白定是她的一時衝動攪亂了他的命格,可是當一個人愛上了,就再難割舍。她無數次想忍心離開卻又無數次被千勳的深情挽留,到了今天,竟再無回天之力,而她也毫無辦法,隻有拚了命的留下來陪他走過最後的時光。


  “這都是我的錯,與他沒有半點關係,若不是我一時衝動犯下大錯,他也不會因我而死。”


  譚玉玲悲傷到不能自已,她絕望的閉上雙眼,淚已流盡。


  麵對此情此景,弦思再也不能強忍,紅著眼睛,走到譚玉玲身邊,無聲的安慰著。比起她來,縱然自己所愛之人不愛自己,但好歹還能常伴他左右,現在想來她是多麽的幸運。


  “弦思,你先回去吧。去告訴其他人,譚玉玲已經找到,她會回去的。”


  烏零露沒有太多起伏的話卻讓弦思一驚,這麽多年的陪伴她早已明白烏零露的眼神,她是要幫譚玉玲。可是她若這麽做,自己也會受到牽連,弦思不由擔心,但她終究還是沒有阻止,其實在心底她也很希望有個人能幫幫譚玉玲。


  “自己小心。”


  沒有多說什麽,弦思轉身離開。弦思知道烏零露讓自己離開是為了不牽連自己,她明白她的用心,所以無需感謝,隻需默默地支持。


  待弦思離開以後,烏零露走到譚玉玲身邊,將她拉起。“你真的不後悔?哪怕是承受剔骨之痛也要和他在一起,哪怕是他要死了你也要留下來?”


  譚玉玲點點頭,眼睛無比堅定。她絕不會後悔為他付出的一切,她隻是後悔她的出現讓他受到如此苦楚。


  烏零露笑了笑,她的笑是美麗的,因為愛情的感動,她做出了一個決定。“那好,既然你如此堅決,那我就幫你。你現在就安心陪著他,不用顧念其他,重閣門那邊我會想辦法,絕對不會讓戒律堂的人來打擾你。”


  譚玉玲呆了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你這麽做也會受到牽連的,你不怕嗎?”


  “你都不怕,我怕什麽呢?隻是我能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恐怕那剔骨之痛,你還是得受。”


  譚玉玲破涕為笑,“沒關係,隻要能和勳哥在一起,我就是死也甘願了。”


  “那好,你現在立刻帶他離開這裏,找一個無人的地方過好自己的日子。”烏零露從納界中拿出許多珍貴的靈藥,“還有這些,你都拿去。你用本源靈海為他續命不是長久之計,這些靈藥你拿好,但切記他凡人之軀,絕不可直接給他服用,需要你來幫助他吸收。”


  譚玉玲有些感動地收下靈藥,“我與你素無往來,何德何能受你如此恩惠。”


  烏零露笑了笑,眼神虛幻起來,“這世界有情有義之人不多,我為何不幫你呢?”


  說罷她搖了搖頭,忽然覺得自己太過傷感,拍了拍譚玉玲的肩膀轉身離開了。既然決定了要幫忙,那就必須要快,趕在所有人前麵。


  “你要去哪裏?”


  烏零露停下腳步,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衡衍不由一愣,她垂下眼簾,不知為何竟然覺得有些委屈。


  “不要你管。”


  衡衍歎了口氣,他走到烏零露身邊,整理著她略微淩亂的頭發。“別鬧了,好嗎?”


  烏零露抬起頭,美目盯著他幹淨清秀的臉龐,她咬了咬嘴唇。“你都聽到了?”


  衡衍點點頭,“零露,這一切都是命數,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幫不了他們的。”


  “我不信命!”烏零露推開衡衍,“我從不信命,我隻求問心無愧。衡衍,算我求你,你就算不支持我,也不要阻止我好嗎?”


  衡衍愣了愣,何時,烏零露居然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了,那若有若無的疏遠是怎麽回事?他們兩個為何會變成這樣了?

  或許發現了自己的語氣不對,烏零露沒有在說話,她低下頭,繞開衡衍漸漸遠去。


  看著烏零露略顯落寞的背影,衡衍張了張嘴,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他輕歎一口氣,手掌微微握拳。“烏零露,你要我拿你怎麽辦?”


  烏零露走出千勳家後,沒有去別處,而是直徑回到了莊園。她知道能幫她的隻有一個人,莫非。


  “莫非人呢?”


  她找遍了莊園上下都沒有看見莫非,但所幸找到了正在修剪花草的啞婦。啞婦很是驚訝烏零露的突然出現,但她搖了搖頭,表示並不知道莫非在哪裏。


  那這可怎麽辦呢?時間已經不多了,她要到哪裏去找莫非呢?突然靈光一閃,她就想了一件東西,就是那塊鳳佩。本來那日在莫家,莫非為了掩人耳目將鳳佩給了澤衣子,但數日前她從迷星幻境出來之後,他又將這塊玉佩送還給了她,他說:“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再還回來的道理。”


  她知道這塊玉佩與莫非身上那塊有感應,若是憑借此玉佩倒也可能找到他。想到此處,烏零露不由鬆了一口氣。正當她要拿出玉佩時卻見陳瀧突然走了過來,她氣色好了許多,看著烏零露時眼神有些冷。


  “聽說你在找莫非?”


  “關你何事?”


  陳瀧笑了笑,“你的事當然與我沒什麽關係,隻是我剛好知道一些關於莫非的去向而已。”


  烏零露看她一副隱忍著得意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說到底她不過是個吃醋的女孩兒罷了。但她現在忙的很,沒工夫理她,烏零露直接繞過陳瀧正要離開卻又聽見她緩緩說道:“我知道你手裏有龍鳳佩,你的確可以用這個找到他,但是就算你找到了,莫家的虛界你進的去嗎?”


  她的語氣裏帶著些笑意,好像勝券在握一般。


  烏零露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莫非回莫家了?”


  “沒錯,不用懷疑我,我可是他的合作夥伴。”陳瀧走到烏零露身邊,那原本溫婉美麗的麵容竟有些扭曲。“我有辦法讓你進到莫家虛界,但是我為什麽要幫你呢?”


  烏零露笑了笑,她毫不猶豫的走進了陳瀧的圈套,因為她別無選擇。“那你想怎麽樣呢?”


  陳瀧臉上再也壓抑不住露出得意,她嘴角勾起笑,輕輕的在烏零露耳邊說道:“我要你求我。”


  “好,我求你。”


  聽到烏零露這麽爽快的回答,陳瀧倒是沒有想到,不過她笑了笑,她在想,憑什麽衡衍的眼裏就容不下她呢?憑什麽烏零露就能得到衡衍的喜歡呢?


  於是她慢悠悠的說著,帶著一絲報複的快意,“我要你跪下來求我。”


  “你最好不要太過分。”烏零露握緊拳頭。


  “怎麽?才這麽一點要求就不願意了嗎?”


  烏零露從來沒有被這麽羞辱過,但她卻沒有猶豫,正要跪下去,手臂卻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拉住。


  烏零露驚訝的看向來人,卻見莫非一臉嘲諷的對陳瀧說道:“要進我莫家可不需要那麽多的禮數。”


  莫非的突然出現,是陳瀧始料不及的,她有些驚恐的退後兩步。她沒有想到她這副模樣,這副尖酸刻薄的模樣竟會被別人瞧了去。


  莫非沒有再理會她,將烏零露拉走。其實他本來已經到了莫家虛界,但固執的想著他應該和某人道個別才對,所以又回來了。而一回來卻聽說某人滿世界的找他,他有些竊喜,但見到某人後,卻見她要給別人下跪。


  “這可不是我認識的烏零露,這麽容易就給別人下跪嗎?到底發生什麽了 你要做到這種地步?”


  烏零露抿了抿嘴,看著莫非緩緩說道:“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我知道你不會做虧本買賣,所以你隻要願意幫我,我就把這塊玉佩還給你。”


  看著她一臉認真的樣子,莫非不由笑了笑,“一塊玉佩就想打發我嗎?”


  見烏零露將要發作,他卻又連忙改口,“玉佩我有的是,換一個吧。”


  “你想要什麽?”


  “我要一個承諾,烏零露的承諾。”


  烏零露愣了愣,隨即點頭答應。“好。”


  莫非笑了笑,他雙手握住烏零露的雙肩,看著她的眼睛,突然無比認真的說道:“烏零露的一個承諾買下了我莫非的一個承諾。那就是從今天起,無論任何時候你需要我的幫助,隻需要說,再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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