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莫家這場訂婚宴上，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頗多，大多都是六大修仙派的人。他們安靜的坐在席上，手裏或端著一杯酒，或低聲與身邊的人交談，臉上十分平靜，遠沒有野仙們那般悠閑自在。
原本安靜坐在陳皇身側的陳瀧突然說道:“父皇，女兒想去拜見羅雲長老和師兄師姐們。”
陳皇朝重閣門的方向看了看，點頭道:“你師從重閣門門下，理當去拜見。孤本也當前去拜訪，感謝他們對你的照顧教養，隻是現在與你莫叔叔有事要談，你就代我問好吧。”
陳瀧站起身，行了個禮，“是，女兒先行告退。”
她向著一旁的莫殤君笑了笑，又叫上海兒向重閣門的位置走去。其實她早就看見了衡衍，她知道自己與莫家的婚約隱瞞不了多久，她怕他知道，更怕他知道了也無所謂。
“羅雲長老，弟子陳瀧前來拜見，也替我父皇向您問好。”
“弟子海兒前來拜見。”
羅雲看向她二人，目光停頓在陳瀧的身上，過了許久才將她虛扶一把，淡淡說道:“你雖然身為我重閣門弟子，但畢竟身份尊貴，也不用行此大禮。”
陳瀧不由一愣，心中甚是奇怪，但瞧著她寡淡的眉目也並未看出有什麽不滿的情緒，隻是頗為疏遠。她想了想又才緩緩說道：“既然是重閣門的弟子，那應當與別人無異。”
羅雲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而是低頭飲起了酒。她今日似乎吃了許多酒，服飾也有些淩亂，出奇的有了一絲煙火氣。
陳瀧走過衡衍身邊，雖然是笑臉相迎，但對他的無動於衷很是失落。她不期盼他有同她一樣的心思，可為何連一點被欺騙的惱怒之意都沒有，難道他心裏就一點沒有她嗎？
現在不好與其他男子有過多的接觸，她隻好走到東梓的身邊坐下。東梓是西微長老的弟子，平日裏雖與她並無過多交集，但還算相識。
東梓不是個心細的人，喜怒哀樂都表於形色，她並不知道陳瀧的小心思，以為她是真的喜歡莫家公子的，便不由的羨慕起來。
他們修仙人總比凡人少了些羈絆，但同樣少了很多歡樂。雖然不乏有雙修之人， 但都是極少的，大多數人都是孤獨終老，終其一生隻是求仙問道，再無他念。
東梓打趣的說道:“你可高興了？”
陳瀧洋裝羞澀，垂下頭，但眼睛卻是望向衡衍，她低聲道:“師姐就不要再取樂我了。”
“喲喲喲，你還害羞起來了，想必你定是喜歡極了莫家公子，平日裏哪裏見過你這幅小鳥依人的模樣。”
陳瀧笑了笑，“師姐以後也是要與我一樣的。”
東梓怔了怔，瞟了一眼一旁的王生，心情不由的低落下來。她有些幽怨的說道:“這誰說的準呢？”
陳瀧這些小女兒神態盡數落在了陳皇的眼裏，他知道自己女兒的性格，雖然表麵上溫婉賢淑，但實則十分聰慧又謀略。若她不是女兒身，他不會容她到現在。
“孤從未見過她個樣子，想必定是喜歡極了莫非。”
陳皇不鹹不淡的說道，語氣裏很是不滿莫非的消失。
莫殤君笑了笑，“這樣是最好了。”
“隻是最近孤聽說了頗多流言蜚語，敢問是否屬實？”
“陛下也說了這是流言蜚語，又豈能當真呢？”
陳皇冷哼一聲，“雖說你我早已有約定，但還是希望這場定婚宴不要讓我顏麵盡失。”
“這是當然。”
莫殤君強忍著心中的不快，笑容滿麵的提起麵前的酒壺將陳皇手上的酒杯倒滿。
“請用。”
這場宴會到目前為止進行的十分順利，但終究還是要被打亂的。莫非幾人走進莫家虛界後不久就遇到了一些麻煩。站在他們麵前的是兩個黑衣老者，他們麵容蒼老，但氣勢駭人，居然都是造化境小圓滿的高手。
莫非臉色有些陰沉的看向這二人，“父親還真是大手筆，居然把您二老都給請出來了。”
其中一個黑衣來者冷漠說道:“少主你不能再往前一步了。”
另一個說道:“雖然你身份高貴，但你若是要執意往前，我們就不客氣了。”
雖然莫非天賦異稟，但年紀尚輕，境界才剛剛觸及造界境，僅僅足以自保而已。不過他並沒有任何慌亂，轉過身看了一眼烏零露，卻又對她身旁的小丫鬟說道:“自己小心點吧。”
小丫鬟白了他一眼，有些無奈的點點頭，她好像不能說話，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少主難道是想要硬闖嗎？”
其中一個黑衣老者見莫非仍然沒有放棄，威脅著說道。
莫非搖了搖頭，他若是硬闖，且不論闖不闖的過去，那花費的時間不是他能夠消耗的起的。
“你們攔不住我的。”
他看向兩位黑衣老者的身後，眼裏閃過一絲笑意，她還是來了。
莫知玄有些決絕的走到莫非麵前，慎重的將手中一塊黑色石頭交到他手上，並說道:“我可是把一切賭注都壓在了哥哥的身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希望哥哥要慎重才是。”
莫非接過黑石，“裏麵情況怎麽樣了？”
“正如哥哥所猜測的那般，六大修仙派都毫無動靜，看來都是要置身事外的。”莫知玄頓了頓，她看了一眼出奇安靜的烏零露，“隻是她是重閣門的人，而且她師父羅雲這次也來了，隻怕會出什麽意外。”
莫非搖了搖頭，“她不會管這個閑事的，你先回去吧，莫要讓父親懷疑。”
莫知玄點點頭，她看了一眼兩位黑衣老者，隨即轉身離開。
黑衣老者眼神閃爍，嘲笑一聲，“沒想到少主居然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
莫非沒有理會兩人的嘲諷，高高將黑石舉起，冷冷說道:“罪石在此，我宣布從此以後你二人與我莫家再無瓜葛，生死無關，興衰無存！”
莫非的話剛落下，兩位黑衣老者猛的衝到莫非的麵前，異口同聲的問道:“此話當真？”
“先祖罪石在此，如何有假？”
兩位黑衣老者兩兩相望，一時間竟然有些不敢相信，沉默許久，才仰天長嘯起來，他們皺巴巴的臉上重煥榮光，灰暗的眼睛再次變得明亮。
原來這二人在很多年以前都是散仙，後來因為桀驁不馴的脾氣得罪了莫家先祖莫長安。莫長安是何許人也？他將二人製服以後囚禁在莫家虛界中，並用罪石下咒，讓這二人若沒有莫家嫡係血脈的允許永不可離開莫家。
那些年他二人雖然禁足於莫家，但因為實力超群，也沒受到多大的屈辱，最多有時憑借罪石讓他們去做一些事。可是對於修仙人而言，沒有什麽是比失去自由痛苦了。
莫非在他二人激動的目光下，刺破手指將獨屬於莫家的血脈滴到罪石子上，隻見金光炸現，頃刻間罪石便灰飛煙滅了。
“我解開這個詛咒並沒有其他要求，隻是希望二位快快離開莫家，不要插足我莫家的私事。”
兩位黑衣老者深深地看了莫非一眼，此子絕非池中之物，本還有些貪婪莫家的財寶，但心中卻並不想得罪這個境界比他們低了不知多少的少年。
他們兩個抱拳道:“今日你的恩情我們記下了，後會有期。”說罷兩人便急不可耐的飛出了莫家虛界，這大千世界他們可還要看個夠。
莫非輕輕晃了晃手指，血便止住了，他轉頭對烏零露淡淡說道:“走吧。”
他們走進去的時候，宴會正是最為熱鬧的時候，很多人都已經忘了這場宴會的意義，隻顧著自己快活。這般醉生夢死的樣子在六大修仙派看來卻是異常礙眼。
“這些無知的人，貪圖享樂，修為永遠無法精進。”
說話的是長生界的一個弟子，她女扮男裝，原本漂亮可愛的小臉多了幾分英氣。她皺著黛眉看向那些個野仙，語氣裏很是厭惡。
“刀小朵，注意言辭，這裏人多眼雜，莫要多生事端。”
刀小朵瞟了一眼身旁閉目養神的白發老人，吐了吐舌頭，她倒也真的沒有再說話，隻是小腦袋卻忍不住的東張西望，突然的她眼睛一亮，拉了拉白發老人的長胡子。
“達布爺爺，師兄來了。”
白發老人這才睜開眼，看見莫非果然出現了，身後還跟著兩個人。
刀小朵站起身，揮動著雙手，剛想大叫，卻被達布阻止。“別出聲，安靜的待著，你莫師兄有正事要辦。”
“父親，陳皇陛下。”
莫非帶著烏零露和那個小丫鬟走到莫殤君與陳皇的麵前，看似恭敬的行了一個禮。
莫殤君臉色變化莫測，他沒有想到莫非居然走了進來，安然無恙，毫無動靜。他轉過頭淩厲的看了一眼一旁安靜坐著的莫知玄，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對莫非說道：“既然來了就好好坐下，跟陳皇陛下道個歉。”
陳皇雖然與莫殤君有過約定，但他並不是很清楚其中內幕，更不知道莫殤君的安排。現在看見莫非帶著一個絕色女子來到宴會，頓時覺得顏麵掃地，不由冷哼一聲。
“算了，孤受不起。”
莫殤君知道陳皇丟了麵子肯定心中不悅，但事情並不是沒有挽回的餘地。他冰冷的看向莫非和烏零露，“我記得你朋友是重閣門羅雲門下的弟子，還是讓她去重閣門那邊吧。”
他主動表明烏零露的身份也是為了讓陳皇有所顧及，不好當著羅雲的麵撕破臉。果然，陳皇看了看不遠處的羅雲，不由緩和了神色。
而莫非卻對一旁的小丫鬟說道：“你退到一邊去。”
他又看向莫殤君，目光無比的堅定，“父親，你應該知道我來做什麽的。”他突然將烏零露的手牽起，十指相扣，好像死都不會分開一般。
“我與烏零露兩情相悅，絕不會娶陳國公主，還請父親成全。”
說罷他居然拉著烏零露齊刷刷的跪倒在地上，一旁的烏零露看了他一眼，神色莫名的垂下頭。
他們兩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本熱鬧的宴會突然安靜下來，每個人都訝異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兩個人，沒想到那些傳言居然都是真的。
而下一刻，所有人又都把目光轉向了重閣門的方向，今天這場宴會的另一個主角，陳瀧。隻見她低著頭，神情落寞，雙手緊握著衣角，長睫上掛著些許淚珠。她全然是個苦情女子的形象，引的眾人一陣惋惜。佳人有情，郎卻無意。
陳皇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他怒極而笑，“莫殤君，看看你的好兒子，他好大的膽子，孤的女兒豈能容他這般羞辱！”
莫殤君訕笑道：“陳皇陛下先不要生氣，小兒不懂事，與貴國的婚約絕對不可能因為一個小丫頭被破壞。 ”
他又臉色陰沉的看著莫非，“你真當要這麽與我做對嗎？”
莫非沒有說話，他站起身，也將一旁的烏零露拉了起來。他轉身麵向眾人，“各位，我莫非今天在此承諾，此生非烏零露不娶，以此作證。”
他聲音不大不小，但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聽到了，而更讓人驚訝的是他拿出的玉佩。隻見那塊玉佩飛升至半空中，而下一刻，從烏零露的身上飛出一塊現實的玉佩，兩塊玉佩慢慢靠近，最後合攏在一起，散發著淡淡霞光。
“那不是莫家的龍鳳佩嗎？”
“連鳳佩都送人了，看來是不會假了。”
“這次陳國的臉可算是丟盡了。”
眾人的議論紛紛，讓陳皇已經怒到極致，他甩了甩衣袖，作勢要離開。“瀧兒，隨孤離開！”
見狀，莫殤君單手一揮，將龍鳳佩打落在地，隻聽碰的一聲，兩塊玉佩雖然分開了，但是沒有絲毫損壞的痕跡。
“孽障！還不知錯，你是要氣死為父嗎？”
莫非抬眼看了莫殤君一眼，不知是在嘲笑還是怎樣，他緩緩說道：“父親，兒子還沒有那個本事，我不會娶陳國公主的，就算真的把你氣死了也不會娶。”
“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極限。”
莫殤君倒是沒有想過他會這麽明目張膽的和他作對，他在想是不是今天他們父子兩人就要兵戈相見了。
“父皇，我們走吧。”
陳瀧突然走了過來，她傷心欲絕的對陳皇說道，但望向莫非時，眼裏仍是情意綿綿。在外人看來，她是這般可憐。
陳皇本來還有些猶豫，但現在終於是拉不下臉再待在這裏，轉身帶著陳瀧和侍衛們憤憤離去。莫殤君知道陳皇的性格，斷定他不會接受自己的挽留，就再也壓抑不了自己的情緒，他牙齒咬得‘咯咯’，眼裏閃著一股無法遏製的怒火，好似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你當真是我的好兒子！當初我就不該留你，就該讓你胎死腹中！”
他氣的全身發抖，手中的劍早已經飛向了莫非，劍光照亮了所有人的臉，帶著刺破空氣的聲音，還有那海浪般波濤洶湧的靈力呼嘯而去。
這一劍，除非造化，否則絕不可能抗的下來，就當所有人都以為莫非要死了的時候，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他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冷，琉璃色的眼睛折射出的世界好像在下著雪，雪下麵是冰。他沒有猶豫，手中突現一把黑色的短劍，劍身利索幹脆，無比鋒利，那如同匍匐在地的巨龍的氣勢散發出來。
所有人都發出了驚呼，六大修仙派的人更是再也無法置身事外，齊刷刷的站起身 看向莫非手中的短劍。
“天玄！”
在天玄的作用下，莫殤君淩厲狠辣的招式被抵擋下來，他臉色無比難看的說道：“果真是你偷了天玄！你還真是狼子野心！”
在這之前，他不是沒有猜想過，天玄是被莫非偷走了，一來他找不到證據，而來也並不認為莫非會冒這個風險。但是現在，居然讓所有人都看了他莫殤君的笑話！
他真是快要氣瘋了，如果說先前他還有一絲顧及父子關係，那麽現在他隻想殺了莫非，他的好兒子！
他突然平靜下來，眼神如同看著死人一般的看向莫非，他捏碎手中突現的玉石，對這六大修仙派的人說道：“我莫某今天要處理一點家務事，還希望各位不要來幹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