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可憐人
第14章 可憐人
紅妹的身份跟她一樣,也是經管學院財會系的行政助理,一個來自農村愛笑的胖女孩。或者說,張招娣剛認識紅妹的時候,她很愛笑,臉上整日都是那種傻呵呵沒有一點算計的傻笑。
她和張招娣的相識,緣於剛入職的她丟了飯卡,然後被好心的張招娣在路邊撿到。一番聯繫后,張招娣將飯卡送還給了紅妹,紅妹便請她在學校最便宜的小飯館吃了一頓麻辣燙。
這番交際下來,兩個年齡相當、品性善良、身份學歷和處境又很相似的小姑娘,便理所當然的成了朋友。因為都是做科研助理的工作,紅妹又很愛說說笑笑,所以兩個人的友誼越來越深。
但也是因為對彼此的了解不斷加深,心思細膩的張招娣,才隱隱覺得紅妹的變化有點可怕。一年半的時間,她眼睜睜看著紅妹從最初愛笑愛說的狀態,逐漸變得鬱鬱寡歡的沉默,為人處事也越來越唯唯諾諾的安靜。她心疼的追問后,才知道家境貧寒的紅妹,工作處境比卑微的張招娣更慘。
紅妹所在系的直管領導,一直以介紹她來工作的人不是勞務派遣公司為理由,就是不跟她簽任何文字版的勞動合同,只是象徵性地每月發3500元的勞務費給她。同時,因為紅妹的家庭條件很差,在心安大學附近租不起房,直管領導便在校內給她找了一間每月800元的地下室做宿舍,扣了她的學歷學位證和身份證做資產擔保。
在入職前,直管領導跟紅妹說過一堆承諾,其中就包括最多等三年,就能讓紅梅簽上直聘。到了那個時候,學校會給她分一間免費宿舍,紅妹不僅不用再花錢租房,而且她的工資待遇也會大幅上漲,變得跟心安大學在編的老師一樣。就是這個美好的未來,讓很能吃苦的單純紅妹無怨無悔地干著活,內心沒有絲毫的懷疑或抱怨。
在心安大學里,紅妹的工作跟張招娣一樣非常繁雜,不僅需要干好科研助理的工作,同時還要處理好無數突發的雜事和吩咐。那些不管是系裡教授們需要翻譯的各種國外研究資料,還是幫老師同學們預定打一場羽毛球的場地,或是做好專業的重大專項預算書,無一例外都是廉價的勞務派遣科研助理們,應該毫無懸念干好的不重要工作。
可就算處在如此不被當人看的環境里,普通學校文科研究生畢業的紅梅,也從未像張招娣那樣想過辭職或離開。她本碩所學的專業,是在社會上極難就業的哲學,她沒有一套類似張招娣自己住的全款蝸居,也沒有不需要子女養活的掙錢父母。從小到大,作為農村家中的長女,為了能出人頭地的讀書,紅妹就沒過一天好日子。
現在好不容易到了畢業,面對非常艱難的哲學就業環境,她眼裡的心安大學就是天堂,自然很容易習慣臨時工不被人當人看的環境。她不是城市有錢獨女張招娣,她的生活更加沒有選擇,所以她的直管領導在招人時,就拿捏住了求職者的命門。
這個直管領導不是別人,正式奇葩極品中的極品,傅志鵬主任的親師弟黑胖子楊溫。關於楊溫做過的各種爛事,在畢業學生中流傳的故事太多太多了,大家都用倒了八輩子霉,來形容自己被分到楊溫手下當學生時的處境。
如此行事的老師,當了領導自然是應了醜人多作怪的老話,比起壓榨的手段更過猶不及。也是在工作一年半后,憨厚的紅妹才漸漸知道,系裡臨時工不簽勞動合同、勞務費專家費利用學生卡返現、學校公共儀器干私活等違規現象,早就是楊溫處理下屬們日常的常規操作,沒有一個人對此提出過異議。
或者說,曾經提過出異議的人,早就被排擠離開了。
選擇留下來煎熬等待的人,都是些無權無勢的普通人,或是等著提拔或是等著簽個直聘。畢竟這份工作的地點在心安大學里,黑胖子楊溫也是位正兒八經的大學教授,在正常人心目中,楊溫總不至於跟街頭無賴一般,會信口雌黃畫大餅的騙人。
當然這一切的情況,是紅妹入職一年半的時候,隨後她認識了一個人。這個人的出現,讓一年半后的紅梅,在面對機會難得的直聘時,整個人變得異常焦慮不安,甚至出現了大把脫髮、夜夜失眠、情緒崩潰的情況。
想到這裡,張招娣聲音有些哽咽的繼續追問道:「唐老師,跳樓的人真的是紅妹嗎?會不會、會不會是弄錯了??她等直聘等得好苦!」。
「唉,就是太苦了,她沒熬過去,才選擇了跳樓。跳樓的人是紅妹,肯定不會錯,那孩子在身上留下了一份遺書,說是自己的直聘上報名額被領導換了其他人。遺書上面說,開始的時候,她的上司跟她撒謊,說直聘上報的人就是她。紅妹不相信上司,想盡辦法才看到她們繫上報的直聘人選材料,發現裡面上報的人員工作內容是她,但名字、照片和學歷背景根本都不是她,而是一位從來沒在系裡工作過的小女孩。她多方對質后,才明白這就是楊溫做出來的事,她跟楊溫鬧了幾次,希望能在學校直聘上報材料未截至前,還她一個公道。可是楊溫用沒跟她簽過合同為理由,撒潑將趕她走,結果一氣之下紅妹選擇了輕生,還將所有的證據寄給了報社,現在校領導正在求證這事,對此非常惱火呢!」唐老師眉頭緊皺地解釋。
聽聞張招娣聲音發抖地問:「唐老師,紅妹都在微利樓跳了樓,身上留了遺書,拿命告狀的事會是假嗎?領導們還要求證什麼?」
「不想活的人一心求死,要拉別人當墊背的事也是常有,咱們心安大學里的領導們做事嚴謹,大事情就要查出個真相,這沒毛病呀!難不成一份遺書說誰是兇手,誰就一定是兇手嗎?那還要警察做什麼??」傅主任幸災樂禍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