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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又一個

  第4章 又一個


  沒有人知道張招娣的選擇,因為那是一個不能見光的選擇,答案就藏在剛剛無意掉落的小手包里。手包里是兩盒新開出來的安眠藥,這兩盒新到手的葯,加上她之前從不同小診所里開出來的片劑,數量已經足夠實施自殺。


  自殺,這個聽著就很滲人的舉動,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禁忌話題。


  張招娣也很清楚它的不好,她聽說過在基督教里,自殺被視為一種非常嚴重的罪惡行為。因為自殺違反了上帝的教誨,即「不可殺人」,自殺是在蔑視神的救贖,也可以說是放棄了神的恩賜,自殺者會一直困在地獄中,成為一個永不被原諒的靈魂。


  但是,這個很不好的念頭,纏繞了張招娣很久很久。


  因為她所經歷的生活,就像是一張無邊無盡的蜘蛛網,她就是一隻困在網中毫無還手之力的小蟲子。結果是她這個普通人,日子越掙扎努力,貌似越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必要。


  之所以一直在糾結,是張招娣過不了自己心裡最後的那道關,而現在能毫不猶豫的下定決心,是因為在昨天,范光向她求婚了。這個求婚,讓張招娣的母親如願以償,兩人的婚期近在咫尺。


  張招娣想到這件事,那種無法言說的情緒又湧現心頭,大腦里又響起那個聲音:「你不快樂,真的一點都不快樂,沒有人在乎你、真正愛你,去死吧,死了就能解脫,就能快樂!」


  想到這裡,張招娣小聲問道:「你覺得那個女孩子為什麼跳樓呢?」


  「你管她呢,微利樓不是每年都有人出意外嗎?過好自己的生活,達爾文都說優勝劣汰是自然現象,管別人做什麼?不開心就去跳樓的話,人也真的沒必要存在吧。」范光很不屑地說道。


  張招娣扭頭看了眼開車的范光,心裡怪怪的,如果一個人只是因為不開心就自殺,那麼這個人真就死的活該嗎?她總覺得范光身上有一種清醒的冷漠,隱隱總能感受到男人骨子裡那種權衡利弊的現實。


  他真的愛自己嗎?等自己死了,他會哭嗎?會不會也是說句活該?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張招娣之前沒談過戀愛,范光是她的第一個男朋友,之前她不是沒有人追,只不過追她的人她沒有興趣。跟沒有興趣的人談戀愛,還不如自己過得舒服,直到父親突然離世母親情緒崩潰,手足無措間這個鄰居家守在身邊的大男孩,就慢慢變成了自己的男朋友。


  想到這裡,張招娣又嘆了一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唉,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什麼?往小里說光宗耀祖,往大了說振興中華、改變世界…」


  范光的嘴吧嗒吧嗒地一張一合著,不用看張招娣也知道,此時的他必定雙眼閃著光,對於美好的未來他總是意氣奮發。張招娣在內心深處不止一次地想,她跟他真的很不一樣,她永遠無法理解他的憧憬、渴望和現實。


  住大房子、開好車、吃大餐、花錢如流水,如果普通人追求的美好未來就是這些,那麼這種日子張招娣早就擁有過了,而且也早就過夠了。


  「那個女孩自殺是因為不能光宗耀祖嗎?」


  「可能吧,一定是受了某種打擊,或者活不下去了吧!可憐呀,她要是堅強些…」范光還想繼續說,卻被張招娣很不禮貌地打斷了。 她說:「不一定是活不下去了,也許是她覺得活著沒意思吧,不是所有人都想光宗耀祖,我就不想!」


  「你呀,非要跟我抬杠,什麼活著有意思沒意思的話?肯定是太閑太脆弱,你看…」范光說的話總讓張招娣走神,就像現在,她一個字也不想聽。


  張招娣默默地低下了腦袋,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她也常給自己這種無法溝通的感覺。


  她的母親在病退前,曾是一所小型事業單位的中層領導,死去的父親也是同樣的情況。不過,心高氣傲的父親不太擅長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幾番起起落落後心灰意冷,倔強地選擇了辭去公職下海。


  父母為這件事情曾經吵得不可開交,兩人一度鬧到差點離婚的地步,就連獨生女張招娣也完全無暇顧及。可沒想到辭職后的父親,人生像是開了掛,他辦的小工廠越做越大,家裡變得越來越有錢。


  終於,父親賺回來的錢,安撫住了暴躁的母親,他們再也不吵架了。


  那些年,作為家中獨生女的張招娣,日子過得非常滋潤,衣食無憂花錢如流水。偏偏就是這種淹沒日常的滋潤,讓她覺得坐立不安,內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空洞和乏力。她甚至有點羨慕身邊那些為成績拚命的同學。


  跟周圍的大學生相比,她覺得自己像一個異類,處在一個無力掙扎的真空地帶。對於學業,父母說你開心就好;對於找工作,父母說你開心就好;對於未來規劃,父母還是說你開心就好。


  錢讓她家面目全非,父母放飛了她,同時也放飛了自己。爸媽從曾經天天吵個不停的狀態,變成了整日整日的不聞不問,家裡安靜的像一座墳包,大家都是開心就好。


  開心到底是什麼?

  就在張招娣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道黑壓壓的人牆出現在馬路前方,范光小心地停下車。


  「你在車裡等我,我去看看前面怎麼了,不會又碰到演出了吧?」馬路前面是一大片人工湖,還有一個很大的湖岸舞台,節假日經常會有一些樂隊免費來這裡演出。


  說著,范光下車往前走了過去,沒一會兒,他臉色蒼白的回來了。


  「怎麼不說話,前面發生了什麼事呀?這麼多人聚在那裡,現在都已經晚上八點半!」張招娣看到他自回來就一聲不吭,便開口追問道。


  「七月的心安真是邪了門,前面湖裡剛跳了一個女生,說,說是跳湖前還割了腕,一點生還的跡象都沒有了!」


  「啊???怎麼會這樣?是學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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