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勘破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對天道的仇恨，不是一日兩日，也不是一件事兩件事造就的，更不會因為救了她，就讓她相信天道了。
他像是在笑，輕輕的笑聲傳來，“吾並沒有強迫讓你相信天道，世間萬物的天道一直存在，而你的天道就在你自己的心中，你不是早就已經勘破道了嗎？”
他此番一說，沈希越發不明白了，天道不是隻有一個嗎？天道又怎麽會在她心中？
“我，勘破道？”她微微詫異，什麽時候她勘破道了。
他慢慢的說道，“世間萬物，一切，端看本心。”
這就是道？
她眼神微晃，體內丹田處竟然有暖意升起，她神識探去，丹田竟然在奇跡般的自動修補。
這是……
她疑惑的眼睛，看向虛空，“是你？”
“是你自己。”乾坤大帝淡淡的開口。
“我自己？”
“你悟出的道給你的饋贈。”
從重生以來籠罩在她心頭的一團黑霧慢慢的消失，猶如撥開雲霧見藍天，連帶著心情也變化了一番。
原來，世間的天道隻是規範每個人的公平，而最終的天道由每個人心中的道做決定，也就是說，人心才是那個導致天道最終結果的利器。
一直以來困擾了她的夢魘，似乎解開了。
她閉上眼睛，沉浸在自己的識海中。
待睜開，她的神識變得更加強大了，心口猶如放下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渾身上下一片釋然。
她抬頭說道，“謝謝。”
“這下，你不怨恨吾了吧。”
“等一下。”
“嗯？”
她垂下頭，輕聲問道，“我隻想知道，你為何讓我重活一世……”
白虎眼中浮出驚駭，重活一世？
乾坤大帝意味深長的說，“吾並不是讓你白活一世，又得了諸多機緣。”
“不是白活的？”沈希微張小嘴。
“你以為呢？你那點事吾會給你這麽大的機緣，讓你白活一世？這不公平。”
悟出道後，她想想似乎也是，陰間那麽多人，比她慘的也大有人在，確實沒聽過能重活一世的。
“不過，吾以另一種方式公平的還給你了。”
“什麽公平的方式？”
她不理解，但是想想之前天道經常給她使絆子，她能肯定反正不是好事情。
他回道，“不可說，凡事有因必有果，善惡終有報，你隻需要知道，吾從來都是公平的便是了。”
沈希皺眉，最煩這種說了半截，但又不說下文的人，吊人胃口，就跟他講故事一樣。
“我還有一件事。”她忽然說道。
“什麽事？”
“我爺爺他……”
他知曉她問的是什麽，掩去歎息，以一種近乎淡然的語氣說道，“你爺爺已經魂飛魄散了。”
她閉上眼睛，雖然早知如此，但還是期待著什麽。
“魂飛魄散的人，吾便再也管不了了，不過他的魂魄碎成數片，飄散在人間，有福緣的孩童便會得到。”
她忽的抬起頭，“那爺爺還算是活著？”
“如果你要這麽想，也可以。”
她神情一喜，看向虛空，這算是變相的安慰她嗎？
心情一變，她臉上笑容燦爛，又問道，“你還是不說我為何可惜嗎？”
“你的路還長，到你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好吧，她還是很討厭他。
她盯著虛空，以前支撐她活下去的念頭，就是暴打他一頓，看來，現在是不能實現了。
誰能想到，他就是乾坤大帝呢。
“既然沒什麽問題了，吾要走了。”
“走？”
“你的話讓吾明白，吾留在這個世間已經沒有什麽意思了，吾要將神魂全部化為天道。”
“大帝！”白虎吃驚的叫道。
“這樣才是吾最好的歸宿，也是對你們最好的守護。”
忽然一陣輕風吹過，一個飄忽的影子出現在他們麵前，白虎跟九嬰立馬朝拜。
沈希神情怔怔，這就是乾坤大帝？
跟她想象中不同，一襲白袍似雪，容顏冷峻，帶著遠古神祇的威嚴。
她不自覺的想要低下頭，白虎拉拉她的衣袖，讓她跪下來，明白天道的真諦後，她才升出對乾坤大帝的一絲敬畏，想到之前對他的反感，她現在左右為難，不知道到底跪不跪。
幸而沒等她想明白，她便看見她麵前的地上多了一雙鞋，他輕聲喚道，“沈希。”
她垂著頭，看著他的鞋尖，愣愣的回答，“呃，在。”
“將你的打神鞭拿出來。”
打神鞭？
她還沒說話，白虎立馬拿出她的打神鞭遞給乾坤大帝。
從她一出事，她的所有東西都在白虎那放著。
但是她還沒答應呢，這個狗腿子。
打神鞭一落到他手中，鞭身劇烈的顫動，猶如害怕，又像是激動。
沈希憂心的盯著他手中的打神鞭，心中一陣猜想，是不是他後悔了，要借機報複她，打神鞭可是她的老夥計，他真的很會挑，要是出了事，她真的會難受死的。
要不從他手上奪過來？那會不會是她被打死啊。
正胡亂猜想著，乾坤大帝平淡的開口，“吾沒有別的可送你，既然它叫打神鞭，吾便將它變成真正的打神鞭。”
他一隻手輕輕的拂過鞭身，凡拂過之處，一片金光閃過。
待完全拂過，打神鞭被一片金光包裹在內，而後在沈希吃驚的眼神中，一縷盈盈綠光從中亮起，金光慢慢消失，打神鞭褪去了身上枯舊的顏色，鞭身竟然變得猶如一柄劍一般。
他將手中完全褪去樹皮的打神鞭放到沈希手中，她傻傻的接過，這還是她那一根樹枝的打神鞭嗎？分明是一個真正的法寶，鞭身的綠光還在，隻是比之前更加濃鬱，渾身散發出一股不可侵犯的氣息。
看著猶如脫胎換骨的打神鞭，她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打神鞭卻像是極度興奮，從乾坤大帝手中接過時原本是劍一般的模樣，誰知剛到她手中，打神鞭又變幻成鞭子形狀，卷成一團，拿頭撓她的手心。
一瞬間的威武頓時消失無蹤，好吧，這還是她家那個二貨鞭子。
“白虎。”他看向旁邊的白虎，輕聲喚道。
“大帝。”白虎連忙答應。
“你的封印既然已經解開，又做了她的靈獸，就好好守護她。”
“白虎明白。”它低下頭。
“嗯，”他點點頭，又喚道，“九嬰。”
“在。”
“你好好看守這個洞天福地，待有一日成為真正的靈獸。”
“九嬰遵命。”它低下頭，心頭湧上一絲歎息。
“吾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
他抬起頭閉上眼睛，原本虛無的影子，開始消失。
先是從鞋尖開始，然後雙腿，腰……不到片刻，他的神魂化成點點星光飄散在空中，沈希伸出手，那點點星光落在她手中，精亮的光芒一閃，如雪花一般消失不見。
“乾坤大帝，真的不見了？”她盯著虛空問道。
白虎搖頭，“沒有，天道，萬物都是他。”
是啊，天道是他。
自從乾坤大帝消失之後，時間過得飛快，兩個月很快過去。
沈希每日修煉半日，她的丹田已經修補好，再配合著洞天福地的靈氣，修為慢慢的補了回來。
身上的骨架已經全部長好了，但所有的骨頭一時半會不會長的跟沒剔骨之前一般，她現在的骨頭頂多算是三歲小兒的骨頭，需要慢慢發育。
所以也導致她的腿腳依然不利落，每走一步都在擔心會摔倒，見到石頭就害怕，但是，這並不是什麽大事，隻要骨頭長好，再加上勤加鍛煉，她就能恢複的跟之前一般。
既然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那麽，就該出去了。
流波山的傳送陣，馬上就要開啟了。
這日，白虎跟九嬰攙扶著她，讓她走出山洞，到外麵曬曬太陽。
她坐在岸邊的石頭上，麵前一片清澈的河水，蝴蝶圍繞著她翩翩飛舞，身心不由自主的放鬆。
如果可以在這裏一輩子待著就好了。
可是，外麵還有人在等著她。
她不能隻顧自己，那個人還等著她集齊魂魄，恢複真身。
她看了一眼正在烤肉的九嬰，心頭湧上一層陰雲，她再也沒辦法聽它叫娘親了。
“你再不說，對它來說更是一種折磨。”
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抬頭看去，“小白……”
它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九嬰，“它早就知道你要走了，一直在等你說出口，其實多一日便是對它多一日的煎熬。”
想著可以多一天，再多一天，可其實每一天都在擔驚受怕，怕她突然說出口要離開，會發現越發舍不得。
“可是九嬰……”她擔心它受不了。
“它沒那麽脆弱，早點說出口反倒是對它的一種解脫。”
她低下頭，“好，我知道了。”
“今天就跟它說吧，明天我們上路。”
“這麽快？”沈希眼眸一驚。
“不然呢，繼續拖下去？你要是說不出口，我來說。”
“不，”她搖搖頭，“我說吧，畢竟我是它的娘親。”
傍晚，一人二獸圍坐在一起，吃著烤肉，喝著靈酒，沈希抬頭看夜空，洞天福地的夜空比任何地方的夜空都好看。
隻是，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她握著酒杯，凝視著杯中的靈酒，一圈一圈的漣漪在杯中晃蕩，猶如她的內心。
她呼出一口氣，下定決心一般開口，“九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