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初次交鋒
她見那公子雖衣衫淩亂,卻也是上好的錦衣綢緞,手中緊握著酒壺不放,更是滿臉愁苦。當即心下一動,眼波流轉,扭著豐腴的身子迎上去將步履維艱的公子向裏屋拉。
“公子,你怎麽一個人和悶酒呀?我這香閣有的是美人,公子想要哪種,盡管給奴家說便是。我們這兒的姑娘啊,包你滿意。”
紅唇似血,花娘酥麻妖豔的聲音伴著濃烈的脂粉味向著殷木鋪天蓋地而去。她細滑如白玉的手指挑逗似的,在他俊美且狼狽的臉上來回搔弄,嬌嗲吟道:“公子,咱香閣的頭牌,想不想見識見識?”
“錦兒!”
“什麽緊兒鬆兒的,公子,你可記好了,奴家叫香香。”
“錦兒,別走。”
“哎喲,好好好,你說奴家是什麽便是什麽,奴家不走,奴家今兒就纏著公子如何?”花娘嬌嗔的說道,手不停在殷木胸膛磨蹭,在他耳畔吹進一陣香風。
殷木看得癡迷,他眼裏的花娘已然成了樊錦的模樣。一股熾熱的暖流頓時傾注進了心中,不再那麽的苦不堪言。
“真的嗎?”他望著懷裏的女人,詢問的眼神就像是一隻被人丟棄的小狗,終於找到一個願意收留他的主人,眼底分外幽深。
花娘勾起他下顎的手指一顫,看著他痛苦掙紮的神情,心中驚奇不已。他清澈的眼眸,竟讓她覺得自己現在這般勾引他,可恥到無地自容。
眼前仿佛出現女子眉眼彎彎,語笑晏晏的樣子。
“木頭,你怎麽這麽笨啊!蕭聲和笛聲都分不清。”
“這個太難了,我們換個別的玩吧!”
“不,給本小姐轉過去,今天你要是猜不對,就一直在這裏站到天黑。”
“我不來了,這個太無聊了。”
“站住,死木頭,給我回來。哎喲……”
“怎麽了?摔疼了嗎?”
“放開,不要你管,我……疼死我算了,死木……木頭……我要告訴爹爹去……”
“錦兒,你別哭,別哭……我……我錯了,我站到天黑還不行嗎?你別哭,我會心疼……”
殷木眼中的淚水一湧而出,顫抖著將雙手伸向花娘,然後一把將眼前的“女子”摟進懷裏,“錦兒……”
花娘如何也沒料到這俊俏的公子哥會突然撲過來摟住他,一時之間竟然愣住了,就任由他這麽將她抱著。
“錦兒,你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錦兒……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殷木哽咽著將腦袋埋進花娘頸彎,滾燙的淚落在她肌膚上,讓花娘莫名心慌。
他在哭……他居然在哭,為什麽會是在哭呢?
“錦兒,這次你不會走了,對不對?”麵對他小心翼翼,踹踹不安的問話,花娘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我不走。”
話音剛落,刹那間,花娘看到星星絢爛般的璀璨容顏,他的笑容,歡快地像是要召回春天。
那花娘先是一驚,接著便伸手纏上殷木的脖子,魅惑道:“乖,我會好好疼你的!”
她的眼神,那樣讓人惡心。
“真的嗎?”
殷木的視線時而清晰時而恍惚,波光粼粼的眸子那般真摯的情感,看得花娘一陣心虛,那樣的眼神太過清冽,讓她慌忙的錯開,連聲答應,“真的,當然是真的。”
在大街上男女抱成一團,的確不合情理,但這是花街,在這裏來的男人,哪個不是尋歡作樂,這樣的場景,到這裏來的人,也自是見怪不怪,誰也不會去理會誰。
聽聞她肯定的回答,殷木的眼神再度一晃,這時,頭頂忽然炸開了煙花,在漆黑的夜空無比絢爛。殷木被這忽如起來的巨大聲響嚇得一顫,像是被雷劈到般,酒忽然就醒了一半。
再度看向懷中的女子,哪裏是錦兒。
“滾。”
他一把將女子推開,不顧身後的辱罵聲,顛簸著步子,一個人,一壺酒,穿街走巷,醉到不省人事。
五更的天色依舊灰暗,樊錦忐忑不安地坐在床沿。
那麽靜,隻聽得報時的沙漏那細沙流動時細碎的響聲。她沒有功夫去想白天的事,她驚恐萬狀,不知道這裏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她就這樣進了虎穴,想到即將要麵對的,害怕極了。
立冬了,天氣有些涼,夜裏更是奇冷。她端坐在床沿,將手揣在寬大的嫁衣袖子裏。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冷,又或是兩者都有,她抖得有些厲害。
然後,那扇門終於在她最後的困頓與清醒中打開,那個一身喜服的男人,走了進來。
一股酒氣隨著他的走近越來越濃,白無殤拿過遞來的秤杆,將她紅蓋頭一下掀開。
那一瞬間,樊錦隻覺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兒。她雙手驀然收緊,將嫁衣狠狠揪住,驚恐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白無殤神色嚴峻,目光深沉,或許是因為喝了酒的原因,他一身的英武之氣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他內心深處不盡蒼涼。
兩人相對無言,樊錦隻是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城府極深的男人,在她手足無措之際,他才終於有所動作。
一個簡單的揮手,屋內的下人們立即向屋外退去。個個神色匆匆,悶著頭靜默無語,腳步快得像是在被什麽人追趕似的。
在快速退出門外,將房門關上的那一刻,他們的臉已由在新房內等待時的愚鈍、膽戰心驚而驟然間變得緊張、莊重乃至於生動起來。
他就站在她麵前,眼神鎮靜地像是不可窺探的天雲,她讀不出究竟有何情緒。
在她萬般忐忑之時,他忽然彎腰將她一把抱起,奪門而出,走向另一個屋子。一路上環佩脆響,冷風呼嘯,一切的一切,聽得樊錦戰戰兢兢。
她努力平複自己內心的驚恐,鎮定自若地攀附著白無殤的肩膀。她的眼神,不曾一刻離開這個男人的臉,就如她的眉頭,從始至終都未鬆開過。
白無殤沉重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地回蕩,樊錦緊蹙著眉頭,一抹犀利的流光不小心從眼角流露出來。
盡管隻是一點點的殺氣,雖然她隱藏得極好,但這一點點,就已經讓白無殤產生警惕。
他抱著她走到另一間房的大床,忽然站定身子,將她一下重重地摔在床上,不帶絲毫憐香惜玉,疼得樊錦驚呼出聲。
樊錦半支起身子,警惕地看著他,像是一隻被狩獵的兔子。白無殤插著腰,探究似的,繞著她走了一圈,眼神始終未離開她的眼睛。
接著,他出其不意地整個人向樊錦覆來。他近一點,她退一點,直到她躺平在床上,他的鼻頭觸著她的鼻尖,兩人沒有分毫距離。
“侯爺!”樊錦下意識地輕喚,聲音猶如清晨荷葉上凝聚的第一滴朝露。
他們如此之近,在這一刻,樊錦才意識到,自己無論多麽努力,在這個所謂的仇人麵前,也隻是一隻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你怕我?”白無殤問,她身著喜袍,頭戴鳳冠,身形嬌小可人,一頭青絲,渾身上下,到處張揚著青春的氣息。
白裏透紅的臉蛋,兩隻眼睛,流光溢彩般深沉,若無光澤的純潔黑曜石,還有挺俏的鼻子,嬌豔欲滴的櫻桃小嘴,真是一張美不堪言的臉。
“十六歲,吾家有女初長成,怪不得肖大人如此不舍他這珍貴的女兒。”
他老練的語氣,逼視的眼神,無不讓樊錦驚恐。她已害怕到了極致,但她依舊在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硬是壓下心頭對他的害怕,盯著他眼睛一眨不眨。
他又動了下,離她更近了,眼看他的唇就要貼上她的,她嚇得緊閉上眼睛。沒想到,他又再度停了下來。
白無殤伸手,從樊錦頭頂拿出一把劍來。劍從她的頭頂橫過,疼得她險些落下淚來。
這一刻,她以為,她會迎來她的惡夢;她以為她會受盡屈辱;她以為,她在今夜會被這個男人推入地獄;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他拿著那把劍走了出去,走到一半還回頭看了她一眼,她讀不懂他的眼神,隻是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泛起陣陣寒意。
這就是她的仇人,那個殺了她全家的仇人。她的心,被恐懼緊緊包裹,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進了一個怎樣恐怖的地獄。
殷木,你此時在哪裏?
月鐧聽從吩咐,將初夏一路送到長安城後,才隻身離開。
初夏獨自一人到了陌王府,瞧見府上的一片狼藉,才驚覺上次李淵圍剿陌王府後,軒轅雪陌是轉移了地方了的。
不在陌王府,她隻能想到一個地方,就是雲閣莊。
那時,天色已晚,她隻好找了間客棧住下,到了五更天,天才蒙蒙發亮,她實在是耐不住了,便決定起程。
天色尚早,街上空蕩蕩的。她剛轉角,便迎麵一陣冷風,帶著濃濃的酒氣,聞得她蹙緊了眉頭。
初夏定睛一看,不遠處的牆角蹲著一個人。一頭亂發,淩亂的衣袍胡亂皺著,手中還抱著一壇酒,酩酊大醉。
為何她會覺著那人分外熟悉來著。
大著膽子走近,這才發現,那人竟是殷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