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傲嬌哭包
她見她笑得越來越歡,極緩慢地眯著眼去欣賞她的捧腹大笑,額上漸漸冒出青筋,任由那不可遏止的怒氣慢慢凝聚,義正言辭地反駁道,“誰說的,我隻是喝得太急,不小心嗆到而已。”
“嗆到和被辣到是有區別的。”初夏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遮掩,故意笑得誇張,身子前傾後仰,眼淚都笑得沾在睫羽上。她把話說得酸溜溜的,像是故意嘲笑似的。
“我說了我是被嗆到的。”
“好好好,小傲嬌是被嗆到的,不是被辣到的。”
“你……”少年被她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隻覺得隨之而來的情緒猶如利齒,啃噬著心底,令那原本冷漠如冰的麵容頓時發燙起來。
惱羞成怒,簡直被這家夥演繹得淋漓盡致。
“傲嬌,我們去屋頂喝好不好?今天的月亮很美的。”
“我不會出這個屋的。”
話雖如此,半刻鍾後,一男一女皆坐在無憂閣的屋頂上,青色的瓦在月下熠熠生輝,一輪圓月當空,明明幾多浪漫,卻硬是因少年的埋怨而變得微妙起來。
“陰險,狡詐。”那個傲嬌哭包盤腿坐在屋頂,將酒抱在懷中,歪頭瞪著初夏毫不客氣地吃著先前送給他的飯菜,一臉的幽怨直看得初夏笑意滿滿。
“喂,我哪裏陰險,哪裏狡詐啦!”興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初夏的眼眸若蓄了水一般,波光流轉,慵懶且嬌媚地迎上少年的目光竊竊淺笑。
好一會兒之後,她才坐得端端正正,故意清了清嗓子,把腔調拿捏得恰到好處:“男子漢大丈夫,願賭服輸。”
不說還好,一聽這句少公子就氣得不得了。
“你先前出去拿酒就已經知道這外邊有沒有人,你還用這個來與我打賭。”他蹙著眉頭,煞有介事地瞪著初夏。
“我,知道嗎?不記得啊?”她突然話鋒一轉,勾起瀲灩的紅唇,雙眸滿是無辜地轉到少年的臉上,頓時就變得慵懶而深邃。她輕聲細語地一字一字說著,雖然笑意盎然,雖然言語輕柔,但聽在少年耳中,覺得實在是太欠打了。
“我今天不想發火,你不要逼我。”
“哎喲,傲嬌,我可沒逼你啊!話說你堂堂少公子,我不信你不知道無憂閣夜晚是沒有人守夜的。說,你是不是很想來又拉不下麵子,故意輸我的?”
“你……強詞奪理。”
初夏夾了一塊紅燒排骨送到嘴裏,“嗯,雲霜做的可真好吃。”
少公子隻覺鬱悶,他飲了一口桃花釀,還是不適應酒的辛辣,深蹙著眉頭,不過,他已經愛上了這飲酒的滋味。
“本公子好像從來沒有問過,你叫什麽名字?”
“初夏,可惜現在都已經深秋了,我已經過季了。”初夏半開玩笑地垂下眸子,撲扇著一雙大眼,長長的睫毛似兩把小扇子。這般可愛的她,像是一隻慵懶的小花貓似的。
初夏故意的自我調侃惹得少年忍俊不禁,卻依舊板著臉對她說道,“我們不熟,不要吃我的菜。”
初夏眉毛一挑,斜眼看著少年。
喲!還真是典型的傲嬌呀!
“沒關係,喝完這頓酒,咱們就熟了!”初夏酒勁兒上來,心裏所有的煩惱都變得輕了,被酒氣蒸發的飄飄欲仙。
風輕月明,初夏放遠了目光去眺望遠處。已經到了深秋,夜裏降霧,空氣裏充斥著淡雅的薔薇香。雕梁畫棟的閣樓,青石白階,一片青磚鋪地的院子散滿了清輝。
飛簷下,花架上,吊著無數明亮琉璃燈,將整個無憂閣照得仿若天上人間,好一個奢華精致的牢籠。
借著月光的清輝,初夏俯瞰眼前的無憂閣,若有所感地說道:“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與人喝酒了……”
依稀記得上一次,是在百花宮與墨七一起,也是像這樣,坐在屋頂,對著滿月。隻是酒醒時,她居然被百裏南潯固在懷中,嚇得她魂飛魄散。
從此,她便再也不敢在危險的地方與人飲酒了。
看她極有興致賞月看景的樣子,少公子也不由隨著她嘴角上揚的幅度,笑彎了眉眼。
青絲縷縷在夜風中飛揚,似雪一般白淨的衣裙將她映襯得更加飄忽不定。此刻那雙眼眸似水一般清澈淡定,平靜得不見一絲漣漪。
隻是她的笑容,讓他無端感到淒涼。若不是她就在他身旁,他絕對不會相信,世間竟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這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是如何闖入這無憂閣的?
少年正滿腹狐疑,突然感覺右邊的肩膀一重。許是累了,初夏的腦袋靠在他瘦弱的肩膀,然後偏過頭來衝他嫣然一笑,道,“傲嬌,你知道嗎?曾經我也像你一樣,一樣覺著活著不如死去。”
她的話,落在夜裏的那一刻,少年不禁為之一怔。再側頭去看她,便懷疑著自己剛剛一定是聽錯了。
“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要,什麽也不求,隻要能活著。”
世上情花萬種,有一種叫生死相隨。你以命殉我,我便拿命還你。
而初夏,就是以這樣的風儀去深愛著軒轅雪陌。當日得知軒轅雪陌中了血蠱,命在旦夕,她卻神態自若。被李淵困在皇宮和紫竹林時,她也同樣鎮定冷靜,不是因為不深情,相反是太深情後的淡定。這樣的從容,是已將生死置之心外。
在紫竹林被李淵的精兵圍困,初夏見軒轅雪陌蠱毒發作,難以禦敵,心中早已想了一個“死”字,隻待軒轅雪陌一被白無殤困住,那自己也就豁出去與他相擁而死。
她想到此處,心下反而泰然,覺得人世間的愁苦也不過如此,千方百計地想要活著,不如就此一了百了,嘴角不禁帶著微笑。
少年疑惑,聽著初夏的話,他覺著自己好像是懂的,卻又好像自己什麽也不懂。當即心下一動,沒由來地說了句,“以後,有本公子保護你。”
初夏被這忽如起來的承諾給逗樂,一改麵上的多愁善感,滿臉狐疑地看著眼前這個瘦到皮包骨頭的少年。
少公子被這狐疑的神色給擊怒,當即將手中酒壇一放,意氣風發地站起來俯瞰著初夏,“怎麽?你不相信?還是你覺得我連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嗎?”
“不,我相信,堂堂慕容國五皇子慕容鈺,當然不容小覷。”初夏說完,飲了一口酒,殊不知危險已經降臨。
少公子的臉色先是驚訝,再是變得嚴肅起來,跟走馬燈似的來回變換,眼裏彌漫起一層殺氣,“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女人,太危險!
“我能說我不知道嗎?”
初夏站起身來麵對著他,眸子裏的清澈無邪,讓已然動了殺氣的他,心瞬間柔軟下來。
“我記不得多少事情,但有時候看到一樣東西,腦海便會自動出現關於那樣東西的一切。”
慕容鈺有些匪夷所思,明明覺得荒唐至極,心裏卻對她的話百般相信。
“慕容世家的血液裏,世代流的都是不安份的血,他們都會在左肩處刺一隻青龍,上次你失控時,肩上的衣服在混亂中墜了一些,我無意間便瞥到了那條青龍。”
慕容鈺聽到初夏的聲音,揚眉抬眸望了過去,目光帶著幾分探究。
當他見到這個絕美而冷冽的女子子,不由微微一愣。她冷寂如一輪寒月,身上有種生人勿近的淩厲,像是九重天界的神靈,無愛無恨,無欲無求。
“那你又是如何確定我就是五皇子?”
“不知道,腦海裏就是這麽閃現的。”
“你是在說書嗎?”慕容鈺又向她走近了些,不容人閃躲地逼視著對方。
初夏卻相反,並不對眼前這個形如鬼魅的少年感到絲毫畏懼,她眨了眨眼睛,調皮地說道,“你猜猜。”
初夏張開手臂,迎麵吹來一陣涼風,將她長發肆意吹起,她一身長裙,水袖揚起,麵容帶笑,卻生生有種睥睨眾生的氣勢。
她醉了,沉醉在這秋高氣爽的涼風裏。
一直神色凝重的慕容鈺忽然笑了,他負手而立,一襲黑色長袍,如宛如潑墨的長發隆重地傾瀉下來,剛勁肅穆的身影立於夜空之中,仿佛在蒼穹間定格了亙古蒼涼的烙印一般。
初夏嘴角帶笑,忽然執起慕容鈺的手,足尖一點,隻見黑發飛揚,衣衫隨風鼓動,人已經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慕容鈺被這毫無預兆的動作驚嚇到,兩人足尖點著樹梢,肩並著肩,乘風而行。
初夏帶著他,身子輕如飛燕,足尖輕點兩下開得一片繁茂的薔薇,花架輕顫,粉色的薔薇大朵大朵地墜在枝頭,輕輕一動,立刻散開飄揚落地。
第一次在這般美景下被人帶著飛行,慕容鈺很快便從驚訝轉變成了興奮。初夏興致一起,牽著慕容鈺從屋頂越過花架,到了塔頂,再飛躍而下,坐在直衝七層塔門的花架上。
花瓣漫天飛舞,整個院中片刻便被鋪了薄薄的一層。兩人並肩坐在花架,花瓣如雨打在臉上,冰涼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