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蠱毒藥引
如果可以重來,即使她一輩子都記不起自己了也沒有關係,他隻要寸步不離地默默守在她身邊,讓她不受任何傷害就好。
他知道宮主對她動了真心,也知道憑他一己之力根本保護不了她。可他還是想在她身邊,當那個默默守護她的人就好,就算她不愛他也沒有關係。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像是用盡全力般,全神貫注地盯著,好怕一眨眼的功夫懷中的她就會離他而去。
初夏蜷縮著身子,在他懷中一動不動。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緊握住他臂膀的手才緩緩鬆開。
眉宇間的皺痕漸漸消失,她絕美的小臉已經開始慢慢恢複血色,貼著他的胸膛,讓他連心跳都不敢跳得太快。
就這樣抱著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初夏終於睜開了疲憊的眼睛,他才停止為她輸送內力。
她試圖動了下身體,可蔓延至全身的頓痛此刻仍未全部消散,讓她渾身無力且隱隱作痛。
她憔悴的容顏在他懷中美如畫卷,萬千青絲鋪在他腿上,出塵若仙,說不盡的美麗清雅,高貴絕俗。
這樣的她,讓他好是心疼。
“粟兒,到底是誰給你下的毒?”
初夏突然側過略顯清冷的容顏,麵色凝重地看向他的眼睛。
“不是毒,是蠱。”
“蠱?什麽蠱?”
“血蠱。”
“……”
在聽到初夏說的那兩個字後,墨七本就吃驚的眸子此刻狠狠一震,蕩漾起驚天動地的波瀾,漣漪久久不散。
他激動得雙手顫抖,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初夏,久久不動,甚至有了些許空洞。
“不……不,你騙我……血蠱早已經絕跡,你在騙我,對不對?”
他忽而激動地看著她,那盡乎乞求的目光讓初夏莫名刺痛,仍躺在墨七懷裏的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全身每一塊肌肉的顫動。
“不,我不相信。我去找古月,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墨七忽然抓住初夏的冰涼的手握在手心,他大力地搖晃著她,“血蠱”二字已讓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她忍著手上灼燒一般的刺痛,微蹙著眉頭,“墨七,沒辦法的,我查了所有可能會有記載的醫書,血蠱,無人可醫,無藥可救。”
“不,不可能。”他痛苦地呐喊,像是進入魔障無法自拔般,所有恐懼向他鋪天蓋地地襲來,不給他任何喘氣的機會。
他的粟兒,那麽善良,那麽善解人意,她說過要他娶她的,他還一直在等,盡管她變了心,他還是選擇等。
不,結局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寧可是他被千萬種悲傷的拋棄,他寧願現在說中蠱的人是自己……
為什麽是血蠱?為什麽?
“是誰?告訴我,是誰給你下的蠱?宮主嗎?”
他痛不欲生的痛哭,淚流滿麵。
初夏開始有些羨慕了,羨慕那個叫做罌粟的女人,不僅有為她患得患失的百裏南潯,更有愛她摯深的墨七。
可同時她也討厭她,更討厭自己和她一模一樣的臉,因為有了她所欠下的這些情債,所以自己才會被囚禁在這裏,整整三個多月。
“不,不是。”
好想睡覺。
她太虛弱了,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那樣清冷悠遠,飄渺天上的雲朵,抓不住,摸不著。
“那是誰?”
她應該告訴他嗎?
初夏的眼睛睜開,又閉上,反反複複,“我累了。”
她從他懷中抽離,在他身旁坐直了身。
還是算了吧,告訴他也沒有用的。隻會讓他們的兄弟情誼產生變化。
蠱毒無藥可解,此刻,她倒是哪兒也不想去了。唯一的遺憾,是沒有見到軒轅雪陌,沒有告訴他,他們以後要生幾個孩子,有了孩子,他是應該背她,還是背那些小不點兒。
真的好想見他,想念他動聽的聲音,想念他溫暖的懷抱,想念他妖媚的笑容……
所有所有……
“我不會讓你死的!”
墨七淡漠卻無比肯定的聲音響在耳畔,初夏平靜地閉上雙眼,緩緩勾起唇角,卻在聽到墨七下一句話後,全身為之一震。
“或許,夜明珠可以。”
“什麽?”
“夜明珠,夜明珠或許可以解蠱毒。”
初夏皺眉,她記得從百花穀開始,墨七一直在向她要夜明珠,說是讓她還回去。那東西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看著初夏疑惑萬千的模樣,墨七解釋道,“世上夜明珠那麽多,為什麽那一顆可以成為百花宮對外的交易,是因為那顆珠子裏有‘九炎盅’。傳聞‘九炎盅’是一個神秘醫者用各種奇異的藥材研製成的藥丸,天下僅有一顆。吃了它,再重的傷勢也會回轉,甚至是讓人起死回生。”
“真的有這種藥嗎?”初夏目瞪口呆地聽著,世上真的會有這般神奇的藥嗎?
“我想是有的,否則,不會有人願意花半座城池的大價錢與百花宮做交易。”
“在哪裏?哪裏才能找到?”
“前幾日我在雲閣莊奪來,現在,在宮主手中。”
“雲閣莊?”那不是雲霄的地盤嗎?也就是說夜明珠早就在思竹手裏?可是現在……
百裏南潯,她要怎樣才能在他手中拿到夜明珠,並成功地將夜明珠再度送到思竹手裏?
一路狂奔,像隻受傷的獅子,他所經過的所有,皆被由他身體散發出的肅殺之意毀滅殆盡。那些紛飛的殘渣被卷進他強大的功力,包裹著一團團玄光,似刀棱無情擦過他身體。
衣服被刮得破碎不堪,每一條被玄光割出的血口,不過眨眼的速度,又迅速愈合,徒留一身染滿血色的碎衣,在風中咆哮,嘶喊怒吼著內心的悲傷。
即使身體承受著被萬千刀棱割破的痛楚,他的腳步卻依舊絲毫沒有停歇。一路狂奔,直到累得精疲力竭,不甘地癱軟在空蕩的罌粟花海。
淩亂的發絲在風中哀傷地飛舞,滿山滿荼的罌粟花香似無情的海水將他狠狠淹沒,那花刺更像是一陣又一陣的海浪,拍打在他傷口,疼得他將身子緊緊蜷縮成一團。
她絕望的眼神像是地獄鬼魅將他緊緊糾纏,一遍又一遍提醒著他,他已永遠找不回她。那種失去摯愛的感覺像是心被生生剝離身體,疼得他天崩地裂……
他到底要如何才能了卻這段塵緣,明明已經將他記憶收回,讓他們永不相見,為什麽還要讓他想起這些生不如死的記憶?
就那樣永遠地忘記,對於彼此又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為什麽還要讓他再度遇見她?
夏兒,你與我,究竟是有緣還是無緣?若是無緣,我又因何而來;可若是有緣,那又為何我們之間總是隔著數道說不清道不明的屏障;你不敢走近我一步,我亦不敢靠近你半分。
他們之間,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百裏南潯容自己頹廢在這火紅爛漫的罌粟花海,月光撒下,給所有花朵渡上一層銀光,明明這麽近,卻又那麽遠。
她讓他對她心生埋怨,卻仍舊忍不住想要親近她。果然,她是荼毒的罌粟,明明不可觸碰,卻偏偏讓人想要親近。
夜幕中的陌王府,燈火通明,四處皆是侍衛和婢女,卻靜得仿若空無一人。黑夜將天空壓了下來,這不僅又為這王府,增添了些神秘感。
縷縷盈香的霧氣將整個屋子氤氳,香氣浮動,那高大挺拔的身姿站在書桌前,清晰的輪廓映著燈火,如此的俊不可言,他的眼睛被一塊黑布蒙住,右手執筆,在一張白紙上遊走。素筆勾勒,一筆一筆,絕美曼妙。
黑色的墨汁,在紙上一點點呈現,就算雙眼被捂住,眼前一片黑暗,可心裏的那抹身形卻依舊無比清晰。
手上落下的每一筆,都是那麽到位,就好像是將畫中人早已繪上了成千上萬遍,沒有絲毫瑕疵。
燭火星星點點,將蠟融化,似一滴眼淚掛在容壁上,屋內沉重的壓抑讓人透不過氣來。
過了好久,就當燭心倒在那片融化的蠟中後,最後一筆終於勾畫上。
軒轅雪陌靜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在等待著什麽。許久,他解下蒙住雙眼的黑布,緩緩睜開雙眼。
畫上的人是那麽的美,可就算是他畫上了千百遍,他仍舊無法將她的出塵絕世勾勒於紙上,畫中人飄動的衣袖在滿屋燭火的跳躍下,仿佛下一刻,便會活過來。
軒轅雪陌忽而搖晃了下身體,淚水模糊視線,啪的一聲一滴落在了紙上,無聲無息的濺起,在畫中人的眉心綻開一朵絕美的花朵。
他顫抖著手覆上畫中每一筆勾畫,遊走在畫紙上的深情,可悲到傷痛欲絕。
軒轅雪陌虛弱地閉上眼睛,臉色蒼白如紙,他幾乎到了靈魂快要脫離身體的地步。
門“吱呀”一聲打開,雲霄看著這滿室的頹靡之氣,不由深蹙起眉頭。這個房間裏點了好多蠟燭,跳躍的燭光將整個屋子照得無一處黑暗,軒轅雪陌幾許碎發飄然在額頭。
眼前這個男人,哪裏還有以往的半分風流倜儻,睿智精明,那個宛如妖孽一樣的男人,早已被蠱毒的侵蝕和濃烈的相思之苦折磨得不成樣子。
“又出什麽事了?”
“軒轅,李淵傳旨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