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愛恨糾纏
那份甜美,那份旖旎,讓百裏南潯的呼吸愈加濃烈。他越吻越深,輾轉反側,卻在聽聞到她口中的呢喃後,停下動作。
“唔……思竹……嗬嗬……嗯……”
聽著初夏無意識的呢喃,百裏南潯的脊背陡然僵直,疼痛一寸寸漫襲了他,使他心如刀絞。
她突然抽離他的懷抱,向前方跑了幾步,轉身回頭,“……思竹,我給你跳……跳舞好不好?”
……哇,好美,南南,我為你跳舞可好?
大片大片紅似火焰的罌粟花海,她一身白衣,冰肌玉骨,冷豔脫俗。絕美的舞姿,輕易擄獲人心。
此刻,她的煙視媚行、大氣卓越就如此輕而易舉蠱惑他的心智。一雙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水寒眸,似是在雨中暈染開的絕世水墨丹青。
她總讓人捉摸不到她的內心,卻又留下讓人遐想連篇的美。不同於此刻的他,無論千年之前,還是千年之後,他都愛她入骨。
那年,她送他一曲驚鴻獨舞,他贈她世世不悔癡心。
可笑的是,她並不想要。
她是他種在心裏千年的罌粟,毒得致命,卻不願放開,而心中對她積鬱千年之久的情感又如日漸長大的猛虎,他將這隻猛虎關在了牢籠,從不敢輕易放出,生怕它不識輕重,觸傷了這罌粟。
春蠶吐絲,他將心緊緊纏繞,裹進那透明的繭中,對這人世,不聞不問。
她跳著跳著,一個重心不穩,向地麵栽去。在她快要落地時,一股無形的力量拖住她,將她吸附過去。
百裏南潯將她抱在懷中,顫抖著伸手磨蹭她滑嫩臉龐。
“夏兒,為什麽你可以如此殘忍?我好恨你……好恨你……”
淚無聲滑落,他緊緊抱住懷中的人兒,內心的苦痛化成萬千絲縷緊緊纏住她。
翌日,初夏醒後頭痛欲裂,卻還是撐著身子,早早的便來到了書房。天下萬物,相生相克,她不相信,不相信血蠱沒有解藥。玄雲閣那麽多的醫書,總有一本會有記載的。
晌午的陽光,從門外紛紛揚揚地撒進來,已經入秋了,這不溫不火的天氣,倒是讓人覺得舒適。
初夏坐在書架旁的小椅子上,翻閱著手中的醫書,這是她今日找的第二十三本了。
纖長白皙的手指翻閱一頁又一頁,一雙眼睛在紙張上快速查看,她微蹙著眉頭,被書中傳來的愁緒緊緊抓住,讓她的心情意外煩躁。
屋裏很靜,靜到隻有她翻閱書籍的聲音。
她瞧得極其認真,並未發現正有人在向她步步靠近。
手中的書被毫無預兆地抽走,她終於被喚回現實,可這樣一來,她一下燃燒起來的怒火足以覆滅整個樓閣。
“把書還我。”初夏“騰”地一下站起來,像隻炸毛的野貓,渾身每一處都在彰顯她此刻的不滿。
誰知她對麵的人卻並不已為然,轉身將書關上,放在了書桌上。
“過來吃點東西,已經到了正午了,你今日卻連早膳都未吃。”百裏南潯打開桌上飯菜的各個蓋子,動作儒雅而悠閑,絲毫未被另一邊那個渾身散發著火焰的人兒。
“我不餓。”初夏心中怒火衝天,怒氣攀爬至她全身每一處,這樣宛如獵豹的她,恐怕也隻有百裏南潯膽敢招惹了。
百裏南潯像是並未聽見她所說的,將小碗拿上,盛了一碗熱騰騰的玉米粥,“熬了你最愛的玉米粥,快過來。”
“我說了我不餓,我也不愛吃玉米粥。”
初夏三兩步走到他身邊,伸手便要去拿醫書。剛一伸手,不過才撚住書的一角,一隻大手便落下,強行將書壓住。
“啪”地一聲,響亮無比,初夏已經氣得渾身是火了。抬眼對上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淡漠如冰。他如櫻花鑲嵌般的薄唇微呡著,精致如雕刻的下顎此刻緊繃,顯示著他此刻心情微微的變化。
跟隨而來的弟子渾身一抖,僅從他微微變化的聲音,那弟子便已經明顯感覺到,宮主已經動了怒氣。
“吃掉!”
將手中的粥強硬塞到初夏麵前,百裏南潯一臉嚴肅地看著她。他確實動了怒火,因為她為了這些醫書竟整整半日滴水未進。
他未在她身邊的這些日子,她是不是都是這樣照顧自己的?
“不!”
“是要我親自喂你嗎?”聲音徒然高了幾分,令人冷冽的聲音,填滿整個屋子,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那自他身體裏滿滿散發出的怒火一點點將整個樓閣包裹,一字一句,似利劍般,硬生生的擦過屋內每一個人的肌膚。
靜默,靜默,許久的靜默。
而後,“嘭”地無比響亮的一聲,初夏將他手大力一揮,那碗粥頓時飛了出去,摔得支離破碎。
“宮主息怒。”一屋人顫巍巍地跪下,從來沒有人敢對宮主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眾人的心在這一刻,全都提到了嗓子眼,有種躍躍而出的驚恐。
“滾出去!”
百裏南潯冷冷地吐出這三個字,明明輕描淡寫,卻在他薄唇一開一合間,那猶如地獄漫來的黑暗籠罩了整個屋子,窒息之感隨之襲來,壓迫著眾人的心。
“是!”
眾人聞言趕緊一溜煙地退了出去,沒有絲毫耽擱,是個人都知道,若是在這裏多呆一秒,他們的命就多一分威脅。
“百裏南潯,我不是罌粟,所以,別妄想牽製我。”
“我知道你不是她,我也從未將你當做她。但,因為你是我的夏兒,所以你永遠無法離開我身邊。”
百裏南潯精致的麵容上冰霜盡染,一貫清冷的容顏,此刻卻滿是難以掩藏的怒氣。他死死地盯著她,眼中的陰鷙無以複加,將早已被兩人身上的怒火燃燒到稀薄的空氣再度狠狠抓住,毫不留情地撕得支離破碎。
“不是,我不是。別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我不是別人的替代品,我要離開這裏。”她討厭聽他命令的語氣,比起警告,更像是一種詛咒,深深烙印在她身體,讓她無法翻身的詛咒。
“休想。”
“轟”的一聲,紅木書桌在百裏南潯的掌下瞬間化為粉末,在整個屋內紛紛揚揚,將掉在地上的醫書劃出一道道口子來。
他冰冷的眼神緊緊禁錮著她,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的麵龐上寫滿了狠戾,隻是一個眼神而已,卻已讓初夏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永無光明的黑暗之地。
當她意識到這一點,竟讓她幾近崩潰。
“我不是她,為什麽要我替她來承受這一切。”她向他嘶吼出聲,她從未這樣恨過一個人,並且還是一個從未見過的人。為什麽她若造成的一切後果,卻要她來承擔。
她晶瑩的淚花似滾燙的岩漿,生生灼傷了他的心,烙出一塊又一塊永遠也無法愈合的傷疤。他心疼他給她帶來的痛苦,可是他卻無法做到放手,更無法想象她要是沒在他身邊,他該要怎樣活下去。
“在我心裏,你從來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是我的夏兒,這是生生世世、永生永世,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一字一句,深情無比,卻在初夏聽來,更像是加覆在自己身上的詛咒。
“魔鬼,你這個魔鬼……”
“隨便,是什麽都無所謂,隻要你在我身邊,如此便好。”他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靈,低沉渾厚的聲音,輕易宣判了生死。
初夏忽然大笑起來,她發現自己好像被關進了一個沒有出口的籠子,成為了要被他囚禁一生的囚鳥。
“哈哈……這籠子是囚不住我的。”
她淒厲的笑聲深深刺痛了他,灼灼綻放的淚花讓他忍不住伸出微涼的手指,輕輕拂過她臉龐,擦幹她臉上的淚水。他深情的眼神像是一張密網,將她牢牢套住,無論如何也逃離不出。
她沒有反抗,任他滿是心疼地為自己擦幹淚水。周邊所有的一切皆被他摒除在外,整個天地仿佛隻剩眼前這個他追隨了三生三世的女人。
“為何每一次,你都選擇離開我。不公平?何為公平?三生三世,你可曾有過一次為我駐足停留?夏兒,為何可以對你身邊每一個人善良的你,卻唯獨對我次次狠心?這於我來說,公平嗎?”
一室寂寥,靜默相對。他悲戚的眼神是那般脆弱,仿似一場大火燃燒過後殘留的灰燼,輕輕一吹,便會消失在整個天地,不留絲毫蹤跡。
“你在說什麽?”初夏顯然被嚇到,從未見過這樣的百裏南潯,不知為何,他刻滿苦澀的雙眼竟讓她的心,開始隱隱作痛。
“你當然不會懂,因為每一次你都可以做到那般絕情,初夏,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就跟我對你的愛是一樣的。”
他的話,像是一道雷電,將她渾身打得一陣酥麻。他低啞如嗚咽的聲音,還有深情而又狠戾的眼神讓她心如刀絞。
宛如日夜糾纏於她的夢魘,初夏次次後退,而他步步緊逼,直到她無路可退,抵上背後冰冷的書架。她霍然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那個夢裏,那個將她淹得透不過氣的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