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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竟起殺念

  那光刺得眾人捂住雙眼,待拿開手再度去看,那空中哪兒還有什麽人影。


  四周安靜得詭異,初夏眯著雙眼仔細去看,企圖在眼下的這一片廢墟中探個究竟。卻在她身體剛一前傾,支撐架台的木樁發出“喀”地一聲,整個折斷,初夏毫無預兆地整個飛出,從幾丈高的高空墜落下來。


  百花宮的人眼看這一幕,大叫不好。


  這一摔下來,估計就沒命了!


  正是緊張之際,在初夏身後發出更為響亮的一聲,隻見殘渣四濺,一道銀光從中竄出,空氣中立刻湧現一層淡藍色的光環拖著長長的尾巴,像一條長鞭將初夏裹住,懸在半空,慢慢落在地麵。


  李淵這邊的人皆是看得驚駭至極,口中大喊:“妖……妖人!”


  一片廢墟中,白無殤踉蹌地從中立起身來,輕輕的咳了兩聲,冷冷輕笑:“百花宮宮主,百裏南潯?老夫記住了,果然不容小覷。”


  話一說完,滿口鮮血從他嘴裏噴出來,染紅了他衣襟,噴灑在燒焦的廢墟中化去。


  百裏南潯輕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並非本尊征服不了這蒼生,乃是本尊不屑得到這天下。”


  十分淡然地抖了抖袖子,將褶皺的地方撫平,之後兀自轉身,邁開長腿走向百花宮那邊。


  踏著一地廢墟,他猶如清風送來的公子,空氣裏盛有被點綴的風塵,路過她的那一刻,連塵埃落在針尖上的聲音也隱約可聞。


  初夏看著那個孤寂而高大的背影,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在大家以為這場戰爭就這樣結束之際,白無殤忽而冷眸一側,出其不意的將手中長劍注滿功力射了出去,一柄寒氣四溢的利劍飛速射向初夏。


  眾人臉色大變,初夏隱約感覺到了什麽,在她回頭的那一瞬間,她整個人已落在了百裏南潯懷裏。


  手臂上一陣刺痛,她皺眉,下意識捂住。低頭去看,劍剛好從身後回旋回來,重新飛向白無殤,落回他手上。


  原來是被那把飛來的劍所帶的劍氣劃傷,割了一條口子,鮮血很快就溢了出來。


  在見到懷中人手臂上的血液時,百裏南潯顯然僵硬了下,眼裏閃現一道異樣的光芒。握著初夏腰肢的手慢慢收緊,在初夏疼得不能忍受時,正欲嗬斥他,這一抬頭,眼前人的變化令她大驚失色。


  他盯著她受傷的手臂,眼裏流動著冰藍色的光芒,恍如鬼魅一樣靜而默立。百裏南潯的臉色忽然之間蒼白如雪,他看著她流血的手臂,眼神越發可怕。


  初夏在他懷中,幾乎被嚇得不能呼吸,她想起上次在罌粟花田,他也是這樣的表情,也是這樣的眼神。仿佛眼前的,已經不再是一個人,而是天地間誰也無法束縛的魔鬼。


  望著這一幕,李淵臉色刷的蒼白起來,冷汗一層一層的往上湧。然而百裏南潯背對著白無殤,而白無殤一心想擄走初夏,想要用她來要挾軒轅雪陌,根本就未察覺到對方這一變化。他還以為是剛剛自己擲出的劍,傷到了百裏南潯。


  白無殤輕蔑地抽動了下嘴角,眉目一沉,利劍猛地在空中劃了一道圈,卷起這滿地的灰燼,旋即飛出。


  白無殤像是一塊磁鐵,周圍燒焦的廢墟吸附而來,將他包裹在其中,在他衝到百裏南潯五步之遙時,像是破蛹的蝶,從那一片包裹中衝出,劍尖直指百裏南潯的心髒。


  百裏南潯謔然轉身,初夏跌坐在地,隻見他一雙發著藍光的眼睛似漩渦將白無殤卷入,大手一揮,衣袖在空中掄起一道冰冷刺骨的氣流,逼得白無殤步步倒退,接連幾個踉蹌,在地上翻滾著,狼狽不堪。


  “啊……”白無殤嘶啞的嚎叫劃破天際,那聲音無比的慘烈掀起一股駭人的風浪。


  這一刻,百裏南潯仿佛已經不再是百裏南潯。又或者,這才是真正的他。


  在見到她刺目的鮮血時,一個聲音完全主宰了他一切理智。


  所有傷她的人,都得死!

  飛身而去,無數道光影像是利劍,隨著百裏南潯的逼近,直接落在白無殤身上。最後,光影散去,他抓著對方的脖子,將他一點點高舉。


  白無殤身上已多處被劃破,渾身傷口,像是披著一塊碎布。一道像是刀劃的傷口橫在他胸膛,鮮血滿襟,方才的激戰已經讓他油盡燈枯了。


  然而,在這樣的人間煉獄,百裏南潯一身白衣依舊潔淨如新。他靜靜地站在那一片荒蕪中,掐著白無殤脖子的手慢慢收攏,滿身淩厲如鬼神的殺氣,已經逼的連灰燼都無法落入他身邊三尺之內!仿佛他隻要一個動作,便會八方雲動。


  “百裏。”一陣虛無卻充滿力量的聲音自遠方傳來,仿佛由他心底而起,知他殺念已動。


  “師傅……”百裏一愣。


  “眾生度盡,方證菩提;修仙之人,定當慈悲;慈悲之人,絕無殺戮。他縱有萬般不是,也輪不到你來定他生死。今日你若是殺了他,本心必毀,千年修為便毀於一旦?”


  “師傅,我心向菩提,歸隱在這山中潛心修煉,不問人世,不理紛擾,沒想到……今日之事,是徒兒錯了。”百裏知道錯了就是錯了,沒有理由。師傅說得對,欲證菩提,必當慈悲。


  自己不該動殺念。


  “世間萬事,無對錯,唯本心不可動。為師也隻能提醒你最後一次了,切記,切記,修仙之人,慈悲眾生,無愛無恨,無欲無求。百裏,莫要讓為師失望。”


  蒼老的聲音猶如一場淅淅瀝瀝的冷雨,澆熄了他所有的怒火,渾身煞氣漸漸褪祛,體內發狂的野獸被一點點撫順了毛,安穩地睡去。


  漫天紛飛的灰燼飄落塵土,天際的那抹怪異的紅色也隨之褪去,周圍的空氣重新流動起來。陽光小心翼翼地掙破雲層,金色的光芒渡上遠處的青山。


  所有的一切終歸於平靜,大地漸漸複蘇生機,風兒隨著陽光一起跑來,悄悄勾勒著這美好山河。


  “恭送聖上,。”


  一貫冷漠的語氣,在萬籟俱靜中,世人矚目下,他轉身踏著輕盈的步子離開。


  月白色的袍子依舊潔淨如新,漆黑如墨的長發在他身後華麗地傾瀉了一身。他腳下踩著的,似乎不再是枯萎的鳳凰台,而是和煦舒適的清風,步步生蓮,出塵絕世。


  初夏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莫名其妙地心亂如麻。


  那樣的背影,清雅如水,淡漠如冰,攜刻進骨子裏的清冷,將他完全隔絕在塵世之外,聖潔的讓人難以逼視。


  她忽然感到心疼,為這樣寂寞而冷清的他感到心疼。也忽然萌生出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這世上,是不是再無任何事物可以溫暖這個男子?

  這一戰,除了初夏和白無殤,雙方無一傷亡。隻是李淵從此再也不敢來找百花宮的麻煩,而白無殤傷了氣血與內功,恐怕沒有一兩月是痊愈不了的。


  至於初夏,膝蓋被傷得徹底,又得像在百花穀的那段時間一樣,依靠拐杖才能走動。百裏南潯雖不再懷疑她是妖,但對她卻是越來越上心。


  她不是罌粟,那她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

  她不是妖,那為何她能輕易左右他的情緒?


  她到底是誰,為何連除了他以外誰都妄想觸碰的白鳳,竟對她百般親昵?

  種種疑問,他絞盡腦汁也猜不透,隻是她給他的那種熟悉感,一次比一次強烈,他在她麵前,總是變得不再像是自己。


  從鳳凰台回來後,他不止一次地在心裏問自己:難道,我們真的認識?

  而初夏,整天看著天邊算日子。一日又一日,都過去那麽多天了,她還沒找到逃出百花宮的辦法。


  說實話,百花宮雖守衛很少,一到夜晚,更是杳無人影。但這裏處處陣法,重重機關,想踏出這百花宮一步,簡直比登天還難。


  她絞盡腦汁,就連驅駛白鳳這招都用了,可那家夥似乎知道她要逃,每次都是駝著她在宮門打了個轉就回來了。


  天呐!她要如何離開這裏……


  墨七一進玄雲閣,便見初夏要死不活地趴在院裏的石桌上,桌上蜷著一隻小黑貓,和她一樣,慵懶地閉著眼睛享受這溫暖的陽光。


  微風吹拂,陽光下的滿樹紫雲在風中輕聲作響。


  初夏一身淡粉色的衣裙,趴在樹下的石台上,頭枕著手臂,閉目聆聽風吹滿樹花開的聲音。


  密密麻麻的紫色花朵縫隙間,穿射而來明媚的陽光,斑斑駁駁。照在她身上,如夢似幻。


  墨七站在院門,遠遠的看著樹下的她。


  不知這花叫什麽名兒,百花宮遍地都是這種樹,記憶以來,似乎隻有今年,開得特別繁盛。


  已是夏末,花兒仍開得如此多嬌。綠葉早已掉落,滿滿一樹的淡紫色花朵洋溢著,美得如夢似幻。


  風穿過院子,有些許花瓣飄落在她身上。樹下的她那般慵懶的躺著,一身粉衣,美得就像誤落凡塵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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