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滿身荊棘
眾人驚呼,隻見那雙骨骼分明的手滿是鮮血,眼裏的凶光吞噬了整片天地。
他身形驟移,一手掐在了一黑衣人脖子上,手上一用力,那人的頭和身體就這樣輕易被分開。
軒轅雪陌整個人似忽然衝破封印的百年困獸,硬要將天地間所有生靈覆滅,才肯罷休,殺戮的快感令他心底生出一股狂熱出來。
所有人發瘋似的四處逃竄,他足尖一點,飛身而起,從幾十個黑衣人中提起一個,將那人頭發拽在手中一旋即。初夏看得目瞪口呆,太殘忍的殺人手法,使她當即就吐了起來。
也不知他如何動作,幾個閃身下來,五六個人被他如剁肉醬,好好的一個人成了一灘血漿,這樣的殺人手法叫人實在震驚,使對方屍骨無存。
這片林中,已沒有了任何生命,令人窒息詭異的氣氛囚籠般的把這樹林與外界隔離起來。一片死寂,隻有滿地斷裂的肢體,整個林中無一活物……
除了,初夏……
軒轅雪陌火紅色的眸子依舊燃燒,他終於在初夏快要昏厥之時將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似被天雷劈中,打得她一個激靈。
他在一步步向她靠近,裹挾著一陣灼燙的氣息,如臨地獄,周圍的溫度讓她產生一種置身火焰的錯覺。
他進一步,她退一步……
他的每一步靠近,都使她感覺到了滲入靈魂深處的害怕。
最終,他還是站在了她的麵前,她知道,她喚不醒這時的他的。
她終於明白自己三番五次在他體內察覺到的那抹異常,不是她感覺出了錯,而是他中了蠱,一種蟄伏在他身體每一處,日益悄然增長的蠱蟲。
他與她隻有一個抬頭的距離,鼻尖蹭在他火熱的胸膛,令她的心卻感覺越來越寒冷,如置身冰窟。
“思竹……”
她輕聲呢喃,眼看著那隻手極其緩慢地向自己伸來,鐵掌扼上她纖細的頸脖。
好痛,痛得她盈滿水霧的雙眸,下一刻溢出大顆大顆的淚珠,滴落在他正扼著她咽喉的灼熱手背。
她要死了嗎?
死在他的手裏?
手緩緩舉高,將她的身體完全抽離地麵舉在空中。
忽而,從天俯衝下來一白影,捷直撞在軒轅雪陌脊背,讓他隻是一刻便昏厥過去。
初夏脖子突然被鬆開,還沒來得及咳嗽,整個人落在一柔軟的東西上。初夏捂住自己心口,使自己身體盡快緩過來,狂風撩起她的長發,整個人這才發現她竟是在萬丈高空馳騁。
低頭看著自己身下,原來剛剛是白鳳救了她。
“白鳳,快停下來。”
她得回去看思竹……
初夏大聲呼喚,白鳳卻並未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一雙雪白的翅膀揮動得更加用力。
初夏急得大汗淋漓,在她手足無措時,白鳳突然降低了速度,向地麵靠近,讓她安全落地。
初夏無力灘坐在地上,可在她抬眼看清眼前一切,她倒寧可自己先前在白鳳背上一躍而下,都比這來得痛快。
耀眼的晨光中,一男子穿著紫色的衣袍站在一匹棗紅色的馬旁邊,神色冷峻,直似神明降世。他渾身的冰冷輕易貫穿她全身,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你的期限,到了!可你承諾的東西,本尊一樣都沒看見。”
初夏靜靜地看著,沒有回答,心裏如前幾次一樣,對眼前的這個人帶有莫名的畏懼。
“你是要讓本尊裝作什麽事兒都沒發生嗎?”他揚聲,卻扔未抬頭看她一眼,用手中的幹布小心翼翼擦拭著馬身。
“我不是罌粟。”
輕柔的聲音,隻見百裏南潯手上一頓,“罌粟,不要把本尊的仁慈,當做是對你的縱容。”
怒言,隱忍的暴風雨在動蕩。
“我沒有夜明珠,也不會殺軒轅雪陌更奪不了冰魄劍。”
話音剛落,脖子已被一隻手架住。她突兀地抬頭,驚恐看著他,那世間最美麗的一雙眸子對上他的眼,明明他是很生氣的,可這迷人的星辰就如此輕易地將他滿心的怒火瞬間澆熄。
他的眼睛如刀劍一般淩厲冰冷,從來無人敢與其直視。而初夏這次卻出奇地沒有閃躲,而是迎上他的目光,輕易走進他的眼裏。
她滿身的冰冷像一朵精致的冰蘭,讓他心裏燃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握著她脖子的手不由自主就鬆開。
看著她劇烈咳嗽,小臉憋得緋紅,百裏南潯一陣恍惚,仿佛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東西被毫無預兆地撩撥了一下,卻也隻是一瞬恢複了正常。
“你應該知道背叛我是什麽下場。”
“你殺了我吧!”
淡如流水的聲音,這句話聽得他眉頭一皺,一揮衣袖,轉身負手而立。
靜立許久,初夏默默看著這個背影,讓她莫名熟悉。
他突然翻身上馬,心裏前所未有的情緒讓他焦躁不安。
這種感覺,真令人厭惡。
一伸手,用功力將地上的麻繩吸附在手中,用力甩出去一下纏住了她的手腕。
初夏訝異,當即掙紮了兩下,卻是徒勞無益。
隻聽“駕”地一聲,百裏南潯揚起手中的長繩禦駕而行,初夏踉蹌了幾步,跟不上馬的速度片刻便摔倒在地被拖著前行。
心裏的狂躁令他異常心亂,馬兒越過平坦的草坪,是一望無垠的罌粟花海。踏入花海,繞著花生長的荊棘並未讓汗血寶馬停下速度,反而讓它愈加瘋狂地馳騁。
“啊……”
初夏忍不住疼痛叫了出來,被繩子拴住雙手拖著前行,在花海裏翻滾著,所到之處被她劃出一道鴻溝。荊棘劃破她的衣裳,花莖沾染她鮮紅的血液妖異生長。
她痛不欲生的叫喊在他心裏泛起陣陣漣漪,每一聲都讓他心如刀絞。
心中情緒越來越狂躁,百裏南潯憤怒地雙腿一夾,跳下馬器宇軒昂地站立在她麵前。沒人知道他做了什麽,馬兒一聲嘶叫,暴斃當場。
“殺了我啊!”初夏匍匐在地上,艱難地支撐起身體衝他咆哮,滿滿都是無情,蒼白的臉卻是折不斷的倔強。
繩子已將她雪白的手腕勒出深陷的傷痕,血液將繩子染成觸目驚心的紅色。
他怔怔地看著她,眼裏竟莫名其妙是包裹不住的淚水,模糊的傷痛在心裏綻放開來,散在帶著花香的風裏。
為什麽他的心如此之痛?就像被什麽狠狠剜了一般,入骨的疼痛蔓延全身,似是靈魂正在被人生生撕裂。
她渾身的衣裳被劃破,風吹過,撩起她破碎的衣袂,後背雪白的肌膚裸露在陽光下,肩上的罌粟在見著絢麗的陽光時,竟由模糊越發明顯。
那罌粟如萬片丹霞,千重紅錦,落入他眼中竟如驚濤駭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打著他的心。
腦子裏突然閃現出無數次恍過的畫麵,卻從未有哪一次像如今這般清晰……
明媚的陽光,千萬朵綻開了滿樹的雪花,氤氳旖旎間,一身紅色衣裙的女子,在滿天大雪下笑靨如花,美得觸目驚心。她在雪地中回頭過來看他,那雙眼溢滿的溫情令他無限墜落,不能自拔。
出塵絕世的臉逐漸清晰,現實與記憶的糾纏,那張腦海裏一直看不清的臉,竟與眼前的她奇跡般的重合。
“殺啊!”初夏匍匐在地,衝他大吼,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清澈的眸光清冷疏離,卻偏偏讓人想要靠近,鐫刻骨裏的倔強毫無預兆地撥動了他最柔軟的心弦。
她掙紮起身,滿身都是被花刺劃破的口子,還沾染著刺目的鮮血。
溫暖耀眼的陽光撒滿大地,她逆光的黑影格外清瘦,卻渾身發著光,刹那間,如光傾城,點亮了他所有的黑暗。
她破碎的衣袂在風中翻飛,仿佛隨時都會乘風而去。
“不……”
百裏南潯突地撲上去將她擁入懷中,就似要揉進生命那般用力。
那恐懼,仿似蟄伏在最深處的火山,一觸即發。
時間如水,他波平如鏡的心驟然落下一顆石子,波光瀲灩,泛起陣陣漣漪,猶如他眉間從未有過的痛苦。心裏哀感頑豔的酸楚,蟄伏在靈魂深處某個闕如的情感,突然間,不甘遺忘地跳了出來。
在他撲上去將她抱個滿懷,陌生的氣息將她整個包裹,她隻覺得在那個瞬間,身體的靈魂驟然抽離,渾身血液翻騰,好似身體裏每一個沉睡的細胞都被喚醒,讓她莫名其妙地感到興奮。
興奮?
對,是興奮……
兩人的身體在觸碰的那一瞬間,各自填滿身體闕如的那部分。兩個冰冷的身體,就這樣被對方輕易點燃。
百裏南潯隻覺得心不斷下沉,被人撕扯般,痛得他入骨。隱約覺得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正在離他而去,那莫名的熟悉感似一股電流,瞬間浸透全身,生生卷襲著每一個地方。
無數陌生的畫麵竄入腦海……
百裏,你看,好美啊!
百裏,你穿這麽少,不冷嗎?
娘說了,我是大姑娘,不能再這麽瘋了。
南南,快來。
南南,我為你跳舞可好?
南南別怕,咱們待會兒就回家。
七彩琉璃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