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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好久不見

  她懷抱著軒轅雪陌,在牢籠裏祈求那不見天日的黑暗能放過她孩兒。


  終於,他回來了,他是救下了軒轅雪陌,可他卻沒能救得了她,親眼目睹她被五馬分屍。五歲的軒轅雪陌大喊著踏入那一片血泊,撿起地上他母親的頭抱在懷裏,如何也哭不出聲。


  她的身份,她子虛烏有的罪名,他貴為一國之君,卻不能讓自己的孩兒隨自己姓。


  軒轅雪陌從此成了眾人嘲笑的玩物,幾歲大的孩子也會排擠他,也就是在那一次次欺辱中,他學會了反抗,學會了如何保護自己。


  “……想要給你更多的愛補償你,卻連一個姓都給不了你,反而讓你遭人妒忌,受近折磨。”老皇帝早已說到淚流成河,老沉的聲音像是在訴說一段年久失修的畫卷,一幕幕在初夏腦海中攤開,她驚駭地看著眼前這個與她形影不離的男人,為他感到心疼。


  她能想象,他看著自己的母親在眼前被殺害卻無力相救是怎樣的悲慟。


  原來這就是關於他的一切,高處不勝寒,她與他一樣,在這世間遊走,卻始終被世事所戲弄,看似什麽都不缺,卻是什麽都沒有,空蕩蕩地活在這世上。


  “別說了父皇,兒臣帶你走。”軒轅雪陌沉著眸子,看不出絲毫情緒,整個人冷靜地可怕。抽手準備去抱床上那瘦得像一片紙的人,卻被他拒絕。


  “走?能去哪兒?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國家、人民、天下都是朕的,可連朕的兒子都盼著朕能早日入土。”


  老皇帝的自嘲卻撥開帝王家的疼痛,當皇帝,多難,當一個能受到後世讚譽的成功帝王,更難。他必將為了這盛世繁榮而放棄自己過多的權利,天下臣服是那麽的孤獨。


  “父皇……”軒轅雪陌開口,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什麽。他不願稱帝就是因為如此,一國之君又如何,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天命如此,身不由己,人隻要生下來,就談不了自由。朕不想你走朕的後路,可皇兒啊,這江山若是斷送在朕的手裏,北冥百年基業,不光是朕,先祖九泉也不能瞑目呀!”


  “兒臣無心稱帝,是不想一生戰戰兢兢,勞心傷神。”軒轅雪陌深吸口氣,這擔重任,他挑也得挑,不挑,也得挑。他雖隨母姓,可骨子裏流淌著李家的血,千萬人的性命握在他的手中,他怎可輕易說不?


  “皇兒,將牆上那幅畫給朕取來。”清風取下畫遞給軒轅雪陌,皇帝指著畫卷的畫軸,“這裏打開。”


  軒轅雪陌撥開畫軸的一麵,那空心的軸中倒出一塊玉墜,白若凝脂,在燭光下發出幽白的光,惢麗精美,讓初夏驚豔這玉的絕好之時也感慨造這畫軸的人真是聰明絕頂。


  “這是你娘的,朕現在給你。朕知曉你不喜權勢,可今後這北冥江山若是需要你扶持,望孩兒一定披肝瀝膽。”


  軒轅雪陌將玉墜握在手中,那比羽毛還要輕盈卻從掌心穿透到心髒,直擊記憶深處潛藏的畫麵。漫天烏雲,狂風呼嘯,他蹣跚著腳步撿起地上的頭顱抱在懷中,一身錦袍被染成鮮紅,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太過於悲痛的畫麵,他不記得那時的自己是如何熬過日日欺淩,夜夜惡夢的日子。


  “兒臣遵旨。”他淡下眸子,不知為何,內心極其平靜,平靜得沒有絲毫波瀾。


  “朕,累了!”


  老皇帝緊緊握住軒轅雪陌的手,蒼老的聲音在繁華卻又空蕩的屋裏回蕩,曆經世事的臉上勾勒著一道道不深不淺的皺紋。清遠的目光望著窗外蜿蜒往複的城牆,像是深邃的天空中閃閃發光的明星,又像是窺測靈魂深處的兩扇明窗。


  待夠了,活夠了!

  這宮牆高得不見盡頭,淩空盤旋而上,猶如困陣,他竟做了一生的困獸。


  風吹簾櫳帶來刹那恍惚,幾人皆被這亂墜的燈火搖晃得半夢半醒。


  軒轅雪陌一陣酸楚,他盯著皇帝的目光,發現他抓不住他,無論手上如何用力,他就是在遠離,在離去。極度的安靜使他心裏湧出前所未有的難受,那雙世間最美麗的眼睛,像充盈的湖水慢慢波動著,內心靜得可怕。


  乾清宮外,侍衛像人牆,一層又一層。李淵一身盔甲,以護駕之名日夜在周邊巡視。世人都知,他是在等時機,時機一到,他定然會逼宮。


  “今夜,軒轅雪陌一定會來。”李淵站在假山旁,伸手接過白無殤遞過來的水喝了兩口。


  白無殤麵無表情,目光卻晶亮無比。他沒有說話,手上的小動作卻暴露了他的心思。


  李淵繼續巡視著,“父皇的藥,喂了嗎?”


  “喂了。”


  “那就好,孤不信,他會不來!孤今兒就坐在這兒守株待兔。”走到乾清宮大門口,他執劍悠然坐在大理石上,旁邊的石獅與他身影錯落,看過去,就像他坐在獅子的頭上。


  “有什麽異常嗎?”白無殤跟過來率先詢問一旁立如標杆的侍衛。


  “回侯爺,沒有。”


  白無殤點頭,真要轉身,卻一眼瞟到了開著一條縫的大門,“誰進去過?”


  “送藥的宮女。”


  “多久了?”


  “兩刻鍾。”侍衛如實回答,卻未料話音剛落就受了一巴掌,他疼得捂住臉立馬下跪求饒。


  “壞了。”


  “怎麽了?”


  白無殤一句話將李淵嚇得騰地就站了起來向他小跑過去,眉頭皺起,兩道標準的劍眉向上一揚滿是緊張。


  聽了理由,李淵氣得火冒三丈,朝地上跪著的侍衛狠狠一腳,大罵道:“狗奴才。”


  “嘭”地一聲,門被踢開,李淵厲目掃去。軒轅雪陌聽聞來聲手上一揮,初夏就被推了出去,眨眼就躲在了柱子縵紗後麵。他一揮衣袖手臂自然而然負在背後,立體的五官在忽暗忽明的燭光下精雕細琢般俊美。隻見他回頭向門口的李淵一瞥,整個人發出的是與生俱來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


  “皇兄,你果然來了。”


  就在李淵推門的那一瞬間,軒轅雪陌掌風襲去,握住初夏纖細的腰肢稍稍一推,小巧的人兒便輕而易舉地卷入屏風旁的縵紗,被明黃的隔板擋住。


  “殿下,好久不見。”


  軒轅雪陌一揮衣袖轉過身來, 那光潔白皙的臉龐,像是夜空裏皎潔的上弦月,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若有似無的笑容掛在嘴角,卻分明讓人覺得有一種涉世已久的尖銳和鋒芒。


  隻見李淵一身盔甲,帶著滿身戾氣直衝軒轅雪陌。他怒睜著眼,額頭上的青筋爆長,連呼吸都沉重不已。他死死咬住牙,眼裏閃著一股無法遏製的怒火,好似一頭被激怒的獅子,雙眼快要射出火花。


  “嗬,不如不見。”


  李淵冷哼一聲,他最討厭的,就是這樣的軒轅雪陌,好像任何時候任何東西都近不了他的身,特別是那居高臨下的高貴氣質叫他好生厭惡。


  “放肆。”


  龍床上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卻像一股電流穿透而來,聽得李淵一下從頭麻到了腳。大家皆是一臉驚訝,在場無一不知,太子韜光養晦這麽多天,每日給皇上送的藥,雖不知到底是什麽藥,但都心中有數。宮中近日的形勢,他不就是在等一個時機,時機一到,他定會翻身上馬。


  李淵一臉驚駭地看著軒轅雪陌,隻見他負手而立,一身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


  白無殤也是震驚不已,青離子與檀香所混成的劇毒這世上是無人能解的,按照常理,狗皇帝現在應是奄奄一息,連呼吸都困難,更別談說話。


  可現在,軒轅雪陌竟有如此能耐,叫都踏入鬼門關的人重新開口說話,聲音還如此清亮。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淵反應過來,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他渾身顫抖,臉上到處都是汗珠,透露出他心頭的不安。


  一屋的人皆跪了下去,一聲“萬歲萬歲萬萬歲”呼喊地浩浩蕩蕩。


  老皇帝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小玄子,宣旨。”


  一聲宣旨,李淵頓時像是掉進了冰窖裏,從心頂涼到了腳尖。


  他下意識側頭去看軒轅雪陌,隻見他坐在塌上,握住皇上的手,一身玄紋雲袖,極其鎮靜。那似睨非睨的眼神所過之處,留下的盡是無限淡然,沒人能看透他眼波下藏住的是什麽,隻是他那波瀾不驚的姿態將李淵心裏的那份恐懼又加深了一分。


  他感覺,這道聖旨怕是會將他送進鬼門關。


  “是,皇上。”站在牆角一個並不起眼的公公低頭走上前來,尖銳的聲音向屋外傳去。


  “傳,諸卿大夫,各位皇子覲見。”


  “傳,諸卿大夫,各位皇子覲見。”


  ……


  一聲又一聲,一個接一個,整個皇宮站崗傳旨的太監扯破嗓子將刺耳的聲音融在著濃鬱的夜裏。


  不過一刻鍾的時間,朝中大臣,各位皇子都趕了過來。一路上全是身穿盔甲的將士,都是李淵的手下,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使他們安分地跪落一地,不敢有半點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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