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藥石無靈
鈺萱平時出來,為了隱蔽身份都叫乙鳴為“二哥”,因為他排行老二,剛才是她遇到緊急情況太著急了,便脫口喊出乙鳴的名字。好在這麽一喊,那夥街頭小混混還算有點政治覺悟,不敢再對隨國的一國一君拳打腳踢。
可惜乙鳴身子弱,他們雙方停下來後,鈺萱才發現剛才乙鳴硬撐著幫她抵擋了幾下後,他十分虛弱的坐在地上,像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一般。而且片刻之後,乙鳴的腹絞痛開始發作,先吐的是胃裏的東西,之後又吐出一口血來。鈺萱想立即站起來,將乙鳴扶到旁邊的一個石墩上坐下,可她一起身也發現自己被絆倒之後,右腳扭了,一觸地就疼。
那夥小混混的頭頭開口道:“我們見過麵的,乙鳴侯遇到人造反,當時夜裏情況緊急,我們隨著青將軍進了宮,幫著你們打跑了造反的人。
鈺萱聽後,便說道:“你們救主有功,青將軍承諾你們全部大赦,還給特別英勇的人發了賞金。你們怎麽屢教不改,又幹些小偷小摸的事情?”
\t說完鈺萱看著乙鳴,等著乙鳴說怎麽處理這幾個人。
那為首的混混說道:“我們之前已經改邪歸正,買了田地,準備好好種地,可是這青黃不接的時候,我母親病了,要用很多錢醫治。我們便又……”
乙鳴再一次發揚了他的善心,他把自己隨身帶著的銀子全部給了那夥人,讓那人拿著錢請醫者為其母親看病,而那人唯一需要報答他們的則是將他們這兩個傷殘病人送回宮中。
回到宮裏,神醫給乙鳴最好的診療,但遭到街頭那一次後打擊,乙鳴的病一直低燒了三天,之後精神懨懨的,吃不下什麽東西。腹絞痛更是越發的頻繁。鈺萱後悔自己因小失大,但是天下可沒有後悔藥吃,乙鳴的身體越發的孱弱。
而鈺萱的腳也是惱火,一直未好,紅腫著。醫官給她上了藥,纏著布,鞋子穿不進去,隻得套著拖鞋,雖沒有傷著骨頭,但是筋肯定傷得嚴重。古代的醫學自然不比現代,鈺萱一直將息著,但一直沒有好,乙鳴讓她盡量少走路,現在連她上個廁所,乙鳴在的話,都要扶著她去。
乙鳴雖然嘴上未說,但鈺萱感覺得到,現在他對自己更加珍惜,事事都順著她,即使病痛更加頻發的折磨他,他也再不說那些喪氣的話。以前神醫給他配置的中藥,日子喝久了,卻不見好轉,他會有情緒,但如今每次喝藥他都二話不說,即使再苦,也一口氣喝完。
“下個月,就是堅果兒的1歲生辰了。小堅的生辰,我們送他什麽禮物呢?”鈺萱抱著越發可愛的兒子,問著正在寫著什麽的乙鳴。
乙鳴停下筆,走過來輕輕握住堅果兒的小手,一邊逗弄著兒子,一邊說道:“當然要準備,我正在理一個清單,你過來看一看,你認領哪一些?”
“小棉襖、狐裘帽、木馬、佩劍,古琴、竹篪……”
鈺萱看了乙鳴的清單,噗嗤笑了,說道:“嗬嗬,除了前麵的三項能現在用得上,後麵東西怎麽都是他長大後才用得上的。他才2歲呢,還是玩撥浪鼓的小娃娃,你給他準備古琴、竹篪這些,他要多大才會彈奏,還有佩劍,我看就算他習武年齡早,但也是15歲左右以後才會有自己的佩劍的。”
乙鳴蒼白的臉上,眼眸閃了閃,他打斷我的話,說道:“哦,對,我們一定要給小堅準備成年冠禮上所戴的紫金發冠。”
鈺萱笑著回應他:“還早呢,你這個當爹,國家的事情上要深謀遠慮,兒子的成長你又要深謀遠慮?”
他沒有笑,目光望著遠方,說:“也許我看不到了,但兒子總有長大的那一天。”
鈺萱把懷裏的堅果兒抱給乙鳴,孩子咯咯的笑著,溫順的投進爹爹的懷裏。鈺萱對他說:“那麽乖的兒子,以後我還想給你生個漂亮的女兒,你不要那麽悲觀好不好,神醫一定有辦法的,他不行,也許天下還有別的比他各更厲害的神醫。我師傅墨子走的時候,他答應了我,他會通知各個諸侯國家的墨家子弟,打聽全天下的神醫的。”
乙鳴吻了吻堅果兒胖嘟嘟的臉頰,然後說:“好,爹爹不說,爹爹不惹你娘難過。我們一家人隻要平安的在一起就好。”
鈺萱嘴角努力揚起弧度,眼裏卻有酸澀的刺痛,為了不讓乙鳴看見,她急忙別過臉去。
小堅的生辰上,按照乙鳴的心願清單,我自然是認領了小棉襖和小帽子,現在還隻是初秋天氣不冷,但這個冬天他一定就可以穿了。鈺萱一連多日,都在堅果兒入睡後,在燭光中細細的縫裁著送給堅果兒的小衣、小帽,而乙鳴往往隻是安靜的坐在她的身旁,溫情脈脈的看著我。
在鈺萱想喝水的時候,他會周到的為她倒上一杯茶,在她眼睛酸澀的時候,他會執意讓鈺萱停下手中的針線活兒,休息片刻。鈺萱享受著這樣寧靜平淡的夜晚。
在現代,夫妻二人打發時間,往往是個人耍各人的手機,而在古代,卻就隻是這樣平淡而寧靜的相處,看似無聲,實則情意深藏。有一次看著乙鳴去撥弄燭心,鈺萱突然就想起唐代李商隱的那首:“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但願這樣平靜而溫情脈脈的夜晚,可以長久再長久一些。
如今,乙鳴的精神好的時候少,懨懨的時候更多。趁著他精神好的時候,他就在給堅果兒準備禮物。目前已經做好了一把搖搖的小木馬,他說再等小堅走路穩當一些,就可以拿來給他玩。
那些等兒子大了才可以用得上的樂器,乙鳴因為是愛樂之人,他準備得極為用心,他親手為兒子做了一把竹篪,和他當初送給鈺萱的一樣,乙鳴不僅做好了竹篪,還在上麵刻著著乙小灰,刻著“有子小堅”四個字。
而古琴,乙鳴也命宮中樂師精心為堅果兒打造了一把,他對鈺萱說,我乙鳴的兒子一定會精通音律。
那日的生辰宴會上,乙鳴抱著堅果兒,拉著小堅的手,撥動著古琴的琴弦,當然2歲孩子的手還那麽嬌嫩也不靈猴,也就隻是簡單的幾個音色。
就這樣,堅果兒算是在他爹爹的啟蒙下,完成了與古琴的第一次親密接觸。雖然我這個古琴專業人士都覺得他送給兒子的古琴音色尚可,但那天之後,乙鳴又說,他對那把古琴的音色還不是十分滿意。要求甚高的乙鳴,前幾日又命樂府找來古琴大師,要為堅果兒重新打造一把。
寒露過後,天氣漸冷,那天早起之後,天氣晴朗,乙鳴對她說:“宮裏湖邊的乙小灰獸舍後麵的小坡上的一片林子應該葉子紅了,火紅的一片,奪人眼目,映在湖裏煞是好看。以前每年葉子紅時,我都會去那湖邊摘上紅葉,今年我病著,你腿不便,但我還是很想去看看。”
鈺萱一聽,也覺得很好。便說:“今日你不用早朝,你這個提議挺好,要不我們命人抬個轎子,我不用走路,你不要擔心我的腳。”
自從那日集市上遇到事情,乙鳴身體每況愈下,鈺萱和乙鳴們一直呆在宮裏。鈺萱連寢宮都不沒怎麽出過,如今宮裏也有個賞風景的去處,她自然是高興。
可吃過早飯,乙鳴臉色煞白,他又一次病症發作,腹痛難忍已經是常態,但這一次他吐血不止,幾大口湧出來後,地上便是大灘鮮血。鈺萱急忙喊人,估計那當值的去幫鈺萱辦找轎子的事情去了,竟然不在。
鈺萱慌了,她顧不得自己的腳傷還在痛著,三步並作兩步,急忙衝出去,找醫者。她心裏本就慌亂,結果當值的侍從剛從側門進來,聽見鈺萱的喊聲,也朝他們這裏跑來。鈺萱和那人撞個滿懷,她跌倒在地上,本就傷著的腳,被他實實的踩了一下,鑽心的疼痛。
鈺萱顧不得自己,她急忙喊他趕快去通知醫官和醫官前來,自己強撐著,又一步挪著一步的回到乙鳴跟前。乙鳴此時已經暈了過去,一頭栽倒在地上。我早晨起來,他還未束發,烏黑的發絲披散著,落在在自己的嘔出來的血泊中,黑的發與紅的血混在一起是那麽刺目,就如匕首刺進鈺萱的心房。
鈺萱一下子撲在地上,使勁喊著他,搖著他,但這一次他一動不動,隻剩下微弱的氣息。就在鈺萱驚呼呐喊的時候,醫官和神醫都來了,他們七手八腳的把乙鳴抬到床上,鈺萱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們為他整治,人卻沒有半點要蘇醒的樣子。
用那針灸的方法!鈺萱喊道。可用了之後,這一次也藥石無靈。
鈺萱想起之前從楚國回來,在路途上,乙鳴也昏過一次,但那次隻有片刻時間,算到現在為止,他昏過去的時間已經遠遠長過那次。
當醫官告訴她,此次病症凶多吉少,怕隻有吉人自有天相的時候,鈺萱跌坐在床邊上,撲進他胸膛,死命的抓著他帶血的衣襟,悲痛萬分。“乙鳴,你醒一醒!醒一醒!”
鈺萱命奶媽把小堅抱來,又命人把乙鳴的母親詹太後請來,生怕乙鳴最至親至愛的所有人錯過了什麽。乙鳴依然昏迷著,不知是更好還是更壞。
鈺萱的心糾結著,猶豫著,不敢麵對他一動不動冰涼躺著的那副身軀。
鈺萱不吃不喝,一直守著乙鳴,乙鳴的母親也同樣守著兒子,到了下午,老太太才被鈺萱勸回她的寢宮先靜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