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應笑難樂
熊章看了看乙鳴,然後又看了看使勁撐著沒有倒下去的鈺萱,然後一把打橫抱起她,說:\"本來我不想這樣的,但乙鳴侯確實力不從心。\"
鈺萱在自己夫君麵前,被別的男人打橫抱起,她的臉一下子紅得不行,心中隻覺得萬萬不妥,鈺萱尷尬著,急忙說道:\"不用這樣,放我下來吧。\"
熊章本來已邁出幾步了,聽見鈺萱嬌弱的聲音,停下來,用眼睛望向身後的乙鳴,征詢著乙鳴的意思。看見自己的妻子在別人懷中,而且還是一個和鈺萱有著太多糾纏往事的男人,乙鳴心裏的第一反應自然是介意。但是,他知道自己再沒有力氣抱著鈺萱繼續行走,而虛弱的鈺萱被那可惡的王後折磨成如此慘狀,寸步難移。乙鳴悲從中來,為了鈺萱的身體,他最終在思考片刻後,無奈的妥協於眼前的現實。
乙鳴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脫了身上的外衫,蓋在鈺萱衣不蔽體的胸前,然後微閉上眼睛,忍著心中的懊惱,對熊章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鈺萱幾乎不敢再回頭看乙鳴的神色,他的自責與無奈同樣深深的刺痛了鈺萱的心。鈺萱隻好一動不動的被熊章抱著,她的手不知道該放在哪,眼睛也不知道該看哪。
鈺萱閉著眼睛,用緊閉的雙眼掩飾著自己此時的羞澀與尷尬。期間,鈺萱有微微張開眼睛,卻不巧與熊章四目相對,這是這兩人一年多後的再次相視,鈺萱覺得自己曾經波濤洶湧的恨意,在這匆匆一瞥的眼眸中似乎淡去了很多。鈺萱慌忙把眼眸移開,再一次緊緊閉上,她禁不住回憶著剛才在這呼吸可聞的距離下,與熊章眼神交匯的那一刹那。在他的眼波中,那片痛惜與關懷如此明顯,鈺萱再一次心生羞澀與尬尷。
熊章發現雖然鈺萱閉著眼卻還是清醒著,便低聲的說道:\"不是讓你別出現了嗎,你怎麽又出現在我眼前。\"鈺萱什麽都沒回答,隻又閉著眼睛。
的確沒有走多少步,鈺萱就被熊章帶著走進了他的長明殿,熊章小心的把鈺萱安置在他床上。就在這張床上,熊章害鈺萱失去了一個孩子,鈺萱想到那一次,在這張床上自己失去小生命的痛楚與無助,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死裏逃生,心中陣陣寒意。
對於熊章,鈺萱恨過、怨過、感激過,也像朋友那樣真誠的喜歡過,太複雜的感覺,讓鈺萱此時隻想逃避。
醫官來了,在給鈺萱檢查之前,乙鳴說要給她換身衣服,的確,鈺萱的衣服已經被那三天三夜的鞭子,抽打得支離破碎。熊章馬上命人給鈺萱找來的衣服。鈺萱覺得今天的熊章很溫和,很友善,卻也很奇怪,難道他真的對自己與乙鳴不再報複,不再傷害了嗎?
不一會兒,侍從拿來了衣服,而隨侍從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鈺萱那同父異母的姐姐翼彤。
鈺萱吃驚的看著她,無力的問道:\"你怎麽會在這,又回到這楚宮?\"
翼彤說道:\"說來話長,先不說我的事情。妹妹你受苦了,我一直不知道你被王後就關在離我那麽近的地方。\"翼彤命下人褪去,準備給鈺萱換衣服。
可鈺萱傷口的血痂已經和最裏麵的衣服粘在了一起,一扯就又鑽心的痛,一時無法換下。沒有辦法,鈺萱隻有拿起剪子,把能剪開的地方,用剪刀剪掉,翼彤一邊處理,一邊心疼的直呼那王後太可惡。最後,翼彤在鈺萱的外麵套上了一層幹淨的衣服。
醫官開始檢查鈺萱的身體,皮外傷自不說,醫官著重檢查了鈺萱還有沒有內傷或骨折。乙鳴與翼彤在鈺萱身邊陪著她,熊章則在外麵的房間等候。鈺萱分析,從如此情形,熊章算是默認了她和乙鳴是為夫妻的關係。鈺萱想不明白,為何這一次熊章並沒有惱怒或嫉妒呢。
檢查的結果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鈺萱並傷著筋脈骨頭,隻是這皮外傷多而深,皮膚沒有一處完好,慘不忍睹,上過竹簽的手指,醫官說那些指甲多半保不住,都會脫落。
醫生檢查完後,乙鳴說要帶鈺萱出宮。鈺萱又看了一眼擺在熊章寢宮老位置的那個金絲楠木盒子,一年多前,鈺萱與熊章不歡而散的那次分別,她就是在這裏見過那支紅寶石簪子。
鈺萱對一鳴說:\"能不能,把熊章叫進來,我要問那發釵如今的下落。\"
乙鳴突然怒了,他說道:\"就是那該死的發簪,才害你來了楚國,在這楚宮裏受盡折磨。我不要那什麽發簪,我隻要你好好的在我身邊,你知不知道,得知你來了楚國,我盡我所能立馬也動身追了過來,後來知道你被陷在這宮裏下落不明,我都要急瘋了。我的時間也許不多了,你不要再折磨我好不好!\"
鈺萱聽到乙鳴的氣話,眼淚不爭氣的滾落出來,心中不是生氣,也不是委屈,卻是悲涼一片,鈺萱說道:\"你的命沒了,我也不想活在原本就不屬於我的世界!\"她沒法有力氣大聲說話,但每個字鈺萱都說得堅定無比。
就在鈺萱和乙鳴爭執的時候,熊章走了進來,熊章麵有慍色的對乙鳴說:\"鈺萱都這樣了,你怎麽還忍心責怪她。\"
乙鳴看鈺萱難受,於心不忍,沒再和鈺萱爭辯。
這時候,一旁的翼彤對熊章說道:\"我之前得到青寧的求救信,一心救人,沒來得及給你說清楚,鈺萱這次冒險進宮,其實是為了找到你曾經送給她的那枚紅寶石發釵。可那發簪……\"翼彤麵有難色,並沒有把話說下去。
聽了這話,熊章一頭霧水。乙鳴讓虛弱的鈺萱別說話,他把事情的緣由向熊章說了一遍。關於那個宋國紅寶石礦洞與那紅寶石發簪的聯係,對於當事人熊章來說並不算匪夷所思的事情。乙鳴說完後,鈺萱和乙鳴都殷切的看著熊章,心裏隻等著他說出那紅寶石發簪如今的下落。
熊章開了口:\"鈺萱,你走後,本王知道我是傷了你,今生今世我和你再也沒有可能,後來本王也收到了隨國的消息,得知你和乙鳴又秘密在了一起。那個時候,我發現自己也慢慢放下了執念,就算沒有對你完全放下,但也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的盛怒與衝動,寧肯屠害天下無辜,也想得到你。這大概就是時間的神奇之處吧,愛淡了,怨更消失了。\"
熊章拉過翼彤的手,接著說道:\"我又把你的姐姐翼彤,找回來了,曾經以為她和你像,我隻把她當做你的影子,可她離開後,本王才發現原來身邊的人也是值得珍惜和愛護的。也正因為她一直心有芥蒂,覺得我隻是把她當做是你的影子,找回她後,有一次我和她一起去到第一次遇到你的浪滄湖,我把那紅寶石發簪扔進了湖裏,也決定再也不要在翼彤麵前睹物思人,傷她的心了。\"
原來一切是這樣的,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事情從來都不是我們篤定的那樣,歡喜悲哀,相生相伴,剪不斷理還亂。鈺萱歡喜的是熊章終於放下對她的執念,她和乙鳴的愛終於不用躲躲藏藏,更值得欣慰的是熊章還找回了翼彤;
可悲哀的是那發釵卻也隨之付諸流水,消失了。鈺萱隻覺得蒼天無眼,她費盡周折,曆盡苦難,卻還是沒能為乙鳴找到指引複生的發簪,唯一的希望落空,乙鳴該怎麽辦,她自己又該怎麽辦。
鈺萱看著乙鳴的表情,她分明看到他淺褐色眼眸中的期盼與希望,因為這樣的結果而隨之湮滅。
欲哭無淚,應笑難樂。
熊章本想留鈺萱與乙鳴在楚宮內療傷,但乙鳴想堅持把鈺萱帶出宮,乙鳴對王後的氣還未消,對這楚宮戒心重重。更何況青寧與吳慎還在外麵等著乙鳴的消息。
熊章見乙鳴態度堅決,說道:\"你別怕,我真的已經對鈺萱釋然了。想把你們留在這楚宮內,一來鈺萱可以得到最好的照料,二來我也是想以此對我之前給你和鈺萱帶來的傷害,作最大的彌補。既然你執意帶鈺萱出宮,我就給鈺萱派個宮中最好的醫者,在宮外你們住的地方進行醫治。\"
就這樣,鈺萱進宮找紅寶石簪的事情,以最出乎意料的結果結束了。鈺萱拖著病軀,躺在乙鳴的懷裏,坐著熊章派來的禦輦往宮外走。
路過曾經熊章給她修建的那座鸝音閣的時候,鈺萱特地讓駕駛禦輦的侍從停了停,她看了看那門扉上的牌匾,依然還是三個楚字\"鸝音閣\",宮牆處依然有白色的玉蘭花與紅色的海棠花盛開著。
轉眼已是第三個春天了,時光易逝,物是人非,鈺萱不知道熊章每次來到這裏的時候,是否還會想起她。\"一定不會了\",她迅速把心中的這個想法一笑置之,讓駕馭禦輦的侍從繼續前行。
鈺萱不知道,這座院子,熊章偶爾會一個人前來坐坐逛一逛。鈺萱在他的心中,就如這偌大的楚宮中的鸝音閣,始終留著一個位置,那是他曾經年少輕狂以及初登大寶時的一份炙熱的情感。隻不過,現在這份情感的溫度早已冷卻下來,如今留下的隻是和風細雨般的絲絲懷念,再不會有占有的渴望。
禦輦繼續前行,鈺萱與青寧出了宮,終於見到了等候在楚宮外的青寧與吳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