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園中角力
熊章牽著鈺萱的手,在園中慢慢走著,鈺萱雖沒有興致,卻無奈的陪著他欣賞著園中的園林建築與早春景色。戰國時代最普遍的宮廷演奏樂器:編鍾、編罄靜靜的擺放在舞台上。池邊的亭子裏已經放著一把古琴,鈺萱一看那古琴的造型及琴頭木麵上的侍女繪畫,識貨的她知道,這一定是一把出自名師之手的名琴。
鈺萱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麽,放在以前,也許她還會為他所付出這一切,心存感動,或是博得一笑。但如今,她愛的是乙鳴,自己已經和乙鳴有了夫妻之實,她對眼前這個男人的深情,隻感到越發的抱歉與辜負的內疚。
熊章要鈺萱給他彈琴,她照做了。鈺萱想,如果能讓她的琴聲陪伴他,而非是強求不來的情愛,她願意留在他身邊,一直這樣安靜的彈下去。
古琴的聲音婉轉低沉,伴著琴音,熊章坐在鈺萱的身邊。他慢慢的回憶著,說道:\"我記得4年前,在藺夫人的壽宴上你用編鍾彈了一首曲子,有很多人都覺得那曲子怪異極了,而我卻覺得既別致又好聽。我知道我是愛屋及烏,隻要是你喜歡的,我也喜歡。後來壽宴結束,你一頭撞在編鍾上,頭被撞破了皮,我說要幫你看看傷口,你卻固執的不讓我看。\"
熊章回憶完這一幕,看著鈺萱歎了一口氣,緊接著說:\"自從你告訴我,你是穿越而來的,不屬於我這個時代,我才想明白你種種怪異的行為。\"
鈺萱停下撥琴的手,看著他說道:\"我和你,其實可以是朋友的,就像現在這樣彈彈琴、說說話,我答應你,我不走,但你也一定答應我,別因為我去殺人。把我當成你特別的一位朋友,可以嗎?\"
熊章搖了搖頭,開口道\"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做不到。\",說著他伸手輕撥琴弦,目光中的期望甚至企求,讓鈺萱簡直無法直視。
他思索片刻,又說:\"我會尊重你,今後隻要你不願意,昨晚那樣的事情,我不會強迫你,我熊章身邊絕不差想為投懷送抱的我女人。\"
是啊,熊章就是這樣一個生來為王的人,不肯認輸,即使是妥協的話,也帶著炫耀的成分。鈺萱點頭說:\"謝謝,君子之言,言而有信。\"鈺萱明白這應該是他的最大妥協了。
之後的幾天,熊章在後宮裏給鈺萱安排了一處宮殿,讓她成為了他的籠中之鳥。鈺萱也真的定下心來,她會死心,她會乖乖的留在熊章身邊。
如果鈺萱此後的人生,隻能拘於他的牢籠,沒有了情感寄托,隻求在物質上安逸的鈺萱,她希望這個\"牢籠\"的設計布置能盡量符合她現代的審美與生活。
鈺萱提出床、櫃子、桌子的樣式都要由她來設計,她還要求新增幾張戰國時候還未發明的椅子,改動前廳的布局,後院辟一個的遊泳池等種種要求。熊章不僅全部應允了,還為她找來了工匠師傅。
後來的那幾日,熊章得空總是過來看她,就這樣鈺萱和熊章相安無事的相處了幾天,直到一個人的到來。
在一個傍晚,熊章來到鈺萱的住處,他一麵是看著鈺萱這殿裏的改造進展情況,一麵對鈺萱說:\"鈺萱,給你說件你會高興的事情?你猜猜看?\"
鈺萱好奇的反問他:\"什麽事情?難不成你說的雙音編鍾又製造成功了?\"
他搖了搖頭,說:\"我和你的一位老朋友明日要來郢都?你應該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鈺萱心裏蹦出來的兩個人來,第一個是乙鳴,第二個是墨子,但她仔細再一想,後來熊章濫殺無辜的墨者,熊章與墨子早已成了死對頭,這個人肯定不是墨子。那會是乙鳴嗎?是的,很可能是他!
鈺萱心中喜悅,但她卻言不由衷的裝傻問道:\"我師傅墨子,要來?\"
熊章果然笑著搖頭,繼而說:\"是乙鳴,隨國的曾侯乙,如今他雖不是隨國的國君,但也一直掌管隨國的國家事務,是他要來。\"
當乙鳴的名字,從完全不知情的熊章口裏脫口而出時,鈺萱其實腦海中早已想到乙鳴來楚國的目的,他多半是為了她,可一旦這種假想成真之後,鈺萱的內心卻是既欣喜又害怕。
欣喜是片刻的,隨後鈺萱心中的擔憂便如大雨將至前的天空,烏雲層層疊疊的壓在胸口。因為她害怕,若熊章知道她和乙鳴的事情,霸道的熊章會對乙鳴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稱霸江漢平原的南方大國楚國會對它的附庸國隨國,做出什麽?
鈺萱緊張的問熊章:\"乙鳴說他為什麽來楚國沒?楚國最近可沒有什麽大事,邀請別國的君侯到郢都來吧?\"
熊章淡然的說道:\"恩,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而來。不過若隨國若有述求,來當麵向我陳情,也是可能的。總之等他來了,自然就知道了。\"
第二日上午,乙鳴來了。聽宮女說,隨著曾侯乙遠道而來的還有很多的禮信,不僅有如此,乙鳴還帶了十位美豔動人的隨國歌姬獻給楚王。楚王大悅,正和乙鳴在朝堂上說著話。
當鈺萱正聽宮女繪聲繪色的給她描述之時,熊章就派人來通知她,下午申時,楚王要在鸝音閣為曾侯乙舉行接風歌舞表演,請她也一同欣賞。
鈺萱想到一會兒,自己就能見到朝思暮想的乙鳴,心中的喜悅總歸還是壓倒了憂慮。女為悅己者容,鈺萱穿上了鵝黃色的的流蘇錦緞襦裙,紫色牡丹小襖,梳了個隨雲發髻,輕畫黛眉。
她對著銅鏡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她凝視著銅鏡中的自己。十多天前她單槍匹馬經曆了從隨到楚的奔波,感受了心如刀割的離別,此時銅鏡中的鈺萱雖笑著,那臉上的酒窩還在,但臉明顯比以前瘦了,臉色也有些晦暗。
鈺萱要讓乙鳴放心,讓他看到她在這裏依然過得很好,於是鈺萱又為自己的臉頰增加了少許胭脂,讓整個人看起來氣色紅潤了些。
因為心急,鈺萱覺得時間過得好慢,終於快到約定的時間了,鈺萱她心中小鹿亂撞,她實在是沉不住氣,出了自己的宮殿,腳步越走越急,早早的就到了鸝音園。
過了一會,乙鳴隨著熊章在一大群人的簇擁下,氣度優雅、翩翩而來,隻是他英俊的麵容上沒有一絲笑意,顯出幾分的落寞。
一定是熊章也對乙鳴講過,她也會來,乙鳴四處張望著。他們倆搜尋到彼此,就那麽遠遠的四目相交、眼神碰撞、心跳劇烈,兩人心中都百感交集。鈺萱鼻腔中的酸澀瞬間催化,眼眶中浮起盈盈的一層水霧。
無論是久別重逢的喜悅,還是天各一方的無奈,都在鈺萱眼眸的那一片濕潤中,隱隱浮動。曾經她離別時的毅然決然瞬間崩塌,離愁的傷感,相思的心痛,化成綿綿的情意,\"乙……鳴\"鈺萱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呼著他的名字,一顆眼淚跌出眼眶,她急忙抹去。
而乙鳴此刻表麵上要客套的應付著熊章,一顆心卻早已飛到鈺萱身上,他太想知道,鈺萱這些天過得好不好,今後如何打算,熊章有沒有繼續逼迫她。乙鳴凝視著她,飽含深情的目光穿過人群投射過來,眼中含著心痛、責怪、思念等太多的情意。
這時熊章遠遠的招呼鈺萱道:\"鈺萱,你過來向乙鳴也就是現在的曾侯乙問好吧,你們也算是老朋友了。\"
鈺萱點了點頭,向他與乙鳴走了過去。等鈺萱走近後,熊章向乙鳴以及乙鳴身邊的青寧介紹道:\"曾侯乙、青寧,你們一定想不到,你們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曾經的鈺萱,那時候我們都以為她死了,結果她竟然還活著,而且上天定是知曉了,我千方百計找到藥丸的心意,那枚藥丸竟然讓她的魂魄到了另一個女子身上,上天又把她送回我身邊。\"這一次,熊章依然混淆著三年多前那移魂丸是乙鳴為了救鈺萱,千裏迢迢從隨國趕到楚郢的真像。熊章以為鈺萱不知道,他的剛剛的一翻話語,言下之意是要讓乙鳴緘默不提,藥丸來曆的真相。
隻是熊章沒料到,欲蓋彌彰的真像早已被鈺萱發現,也正是因為這份他想掩蓋的真相,才讓她明白,熊章並非光明磊落的堂堂君子,也才讓鈺萱下定決定,一定要與隨國找到乙鳴。
乙鳴和鈺萱禮節性的相視一笑,鈺萱克製住所有不該流露的情緒,鞠躬向乙鳴說:\"別來無恙,鈺萱給曾侯乙請安了。\"熊章滿以為乙鳴此時此刻是第一次見到換了模樣的鈺萱,。
隨後,熊章又興致頗高的邀請乙鳴遊覽了一翻這園子。話語間熊章看似自然的告訴了乙鳴,這座園子是他專門為鈺萱而建。
鈺萱和熊章、乙鳴遊覽完園子,便入座禮賓席,開始欣賞表演。鈺萱自然沒有一點心思觀看表演,千言萬語卻無法對彼此傾訴,但就這樣在近處看著彼此,對於乙鳴和鈺萱來說,也是滿足的。
一曲彈畢,園門被推開了,園子裏的眾人循聲望去,原來是雍容華貴的皇後逶迤而入。她一進來,就先聲奪人的說道:\"你們真是好興致,在這裏陪曾侯乙聽個曲,看場舞。本宮也想來湊個熱鬧,大王,我不請自來,您不會責怪我吧?\"
熊章、鈺萱、乙鳴三人本就情感關係複雜,如今還加入熊章的王後來攪局,這看似平靜無異的園子,一處好戲即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