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心有靈犀
鈺萱心中湧起太多的感動，太多的驚訝，她問道：\"家裏抄家了，你怎麽還會有我這把竹篪的？\"
乙鳴眼裏因為回憶，流瀉出柔光，他繼續說：\"除了那份記憶，這些年，我身邊一直有三件東西，讓我可以睹物思人，讓我時時刻刻想著你。\"
\"除了竹篪，還有一件和我有關的東西？\"鈺萱有些激動的問他。
乙鳴微微一笑，並沒說話，隻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傍晚，雪住了，太陽出來，白雪皚皚的世界在夕陽的映照下，被籠罩在一層金輝之中。
乙鳴拉著她跑過前殿，穿過長廊，沿著石徑，一直來到湖邊。黛色的山坡覆著白雪，此時被夕陽一照，呈現出黃銅般的光芒，金色的山巒倒映在像鏡子一樣的平靜湖麵上，和近處再普通不過的小亭、茅草房一起構成眼前最寧靜的美景。
乙鳴拉著她一直走到那茅草房麵前，茅草房外圍著柵欄，他伏在柵欄上，對著屋子喊道：\"乙小灰，你看看誰來了？你姐姐來看你啦！\"
\"乙小灰在這裏？\"鈺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語速極快的說：\"難道，你把乙小灰也從楚國帶到這裏來養了？\"
乙鳴點了點頭，他推開柵欄，走到那茅屋裏，把一頭犀牛拉了出來。
乙鳴說道：\"看，乙小灰已經長大了。\"
太意外了，鈺萱以為因為自己家突生變故，而早已死去的乙小灰，就矗立在她跟前。鈺萱看著失而複得，想都不曾想過自己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的乙小灰，骨肉般的親切感油然而生。乙小灰再不是她印象中那個隻及她胸口高的小家夥了，不過長大後的它，那份憨憨萌萌的感覺依然如故。
鈺萱走過去慢慢的向乙小灰靠近過去，乙鳴看見她靠近，有點緊張的說：\"鈺萱你還是別過來，這乙小灰一定不認得變了容顏的你，它的領地意識極強，是會攻擊陌生人的。\"
聽乙鳴這麽一說，她心裏也有點擔心的打起鼓來，鈺萱在離它3米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乙小灰看著有陌生人闖入，先是緊張的注視著鈺萱，之後它帶著敵意朝她晃動著他長著犀牛角的大頭，準備向她快步過來。
乙鳴見狀，立即跑到鈺萱跟前，他拉住鈺萱的手，擋在她和乙小灰之間，並趕快把她往圍欄外拉。
鈺萱突然想到了什麽，對乙鳴說：\"不急，把我的竹篪給我。\"
乙鳴雖然不解，但按鈺萱的話遞給她竹篪。鈺萱接過他手中的竹篪，吹起了乙小灰小時候，最喜歡的那首乙鳴教她的隨國童謠。
聽到篪音飄出，乙小灰竟然漸漸停止了搖晃腦袋，繼而敵意的狀態消失了，它先是歪著頭靜靜的瞅著鈺萱，之後便如它小時候一般，陶醉得旋轉起小尾巴，兩個耳朵依然一前一後的擺動著，向她慢慢走來。
一曲吹畢，乙小灰已經站在了離鈺萱很近的地方。鈺萱對乙小灰說道：\"乙小灰，你認得我不，我是鈺萱，你姐姐鈺萱。\"
神奇的事情真的發生了，乙小灰伸長脖子慢慢的靠近她，如它小時候一般，將背腹靠過來，讓她給它撓癢癢。它的睫毛比小時候更長更密，小小的眼睛中原本敵意的目光此時變得溫和無比。
鈺萱撓著它的短脖子，又摩挲著它的背腹，它溫順的依偎著鈺萱，不過貪吃的它，本性不改，才過了幾秒鍾，它就如它小時候一般向她討草料吃。
\"它認得你，鈺萱，你換了一幅身軀、容顏，它卻如此有靈性的認得你。它遇到陌生人可絕不會這麽黏膩、溫順。\"乙鳴看著發生在鈺萱和乙小灰之間神奇的事情，驚喜的說道。
鈺萱接過乙鳴遞給她的乙小灰草料，放到乙小灰嘴邊，它乖乖的伸出舌頭卷進嘴裏，咀嚼起來，鈺萱趁機開始摸它那敦實的後背、頸項，如它小時候在她家後院，她在它背上練習楚國文字，撫摸它的皮膚一樣。
鈺萱一直記得，乙小灰頸項背後的那一塊皮膚一直最它最喜歡被人撫摸的地方，現在鈺萱又開始撫摸它那塊皮膚。乙小灰此時很享受的站在她身邊，微微眯起了眼睛，竟然比它小時候的表情還豐富有趣。
此時鈺萱更發現，茅草房內還有一隻犀牛，它正探出頭來，看著乙鳴、她、還有乙小灰。
那頭犀牛不是乙小灰，它完全不認得鈺萱，這時，它邁開蹄子，帶著強烈領地意識的朝鈺萱衝了過來。乙鳴見狀，立即張開臂膀，把她護在身後，急忙往外退。
而幾乎就在同時，剛剛還眯著小眼享受鈺萱撓癢的乙小灰，衝了過去，它攔在了那頭犀牛朝鈺萱奔來的路上，乙小灰碰了碰那隻犀牛的犀牛角，似乎用我們人類聽不懂的犀牛語，向那頭犀牛交流了片刻。
奇跡再次發生，那頭犀牛竟然也安靜下來，它先是一動不動的看著鈺萱，繼而邁步，慢慢向鈺萱走了過來，沒有了敵意，一幅平靜中有點好奇的神態。
原本比鈺萱還緊張的乙鳴，此時也鬆了一口氣，他不再繃緊全身肌肉，擋在鈺萱和犀牛之間，而是在她身側溫柔的解釋道：\"這裏還有一頭母犀牛，是我給乙小灰找的娘子，我不想看著乙小灰像我那樣孤單。\"
鈺萱聽著他帶著玩笑又有幾分情緒的這話，更深刻的感受到乙鳴等她的這幾年，他形單影隻的孤獨與不易。乙鳴等了自己三年多了，他想從滿世界的人群中找到她，卻又毫無線索，無能為力，所以他就隻有這樣一年又一年以招聘宮廷樂師為由，碰著運氣，等著另一幅麵孔的鈺萱出現在他身邊。
乙鳴難道沒有想過，或許那個對他完全陌生軀殼的子徒鈺萱，永遠都不會出現，就像她之後的人生際遇，差一點就留在了墨家組織中，又差一點就留在了熊章身邊。
心有靈犀的終於等到彼此，是一份多麽珍貴與難得的默契！
想到這裏，鈺萱忍不住緊緊握了握他的手，而乙鳴他以更深情的方式回應鈺萱。
乙鳴再次摟住鈺萱，他的唇覆上來，他懷抱的溫度，身上好聞的體香讓鈺萱覺得那麽的舒服。鈺萱閉上眼睛，感受那溫熱的雙唇，感受那唇齒間舌與舌熱烈的糾纏，他的吻如三月溫柔的春風，四月綿綿的春雨，讓鈺萱沉醉其中。
吻過之後，乙鳴卻依然不舍得把鈺萱從他懷中放開。她靠著他的胸膛，聽見他喃喃自語般的說道：\"那時候我得知你的全家要被處死，我急瘋了，也就在那個時候，我才認清楚我最在乎、最珍視的人是你，隻是我曾經是地位低下的楚國質子，我又知道那個以後將成為楚王的男人也同樣喜歡你，因此我壓抑著自己，從來不曾對你表白過。直到知道你即將被處死，我才後悔，我後悔我一直都沒有告訴過你，我早已愛上你。
我求我父王給了我僅存的一顆神醫贈給隨國的藥丸，我當時也來不及細問，猜測它能讓人起死回生。我花了三天三夜，快馬加鞭來到楚國，我要救你，我要親口告訴你，我愛你，我不想抱憾終身。\"
鈺萱接著乙鳴的話，低聲說道：\"可惜我一直不知道那藥丸是你給我的。\"
乙鳴繼續說道：\"我到了郢都，去求了熊章，但熊章不肯讓我去獄裏見你，但我心甘情願把那枚藥丸交給他，讓他一定保全你，並在你臨刑之前一定讓你服下，我希望你活著。
你被處決的那一天，我還是害怕，害怕那藥丸並不起作用，於是我在刑場衝過去救你。但是，我還是沒能救下你，看著你在我懷裏大口大口的吐著血，痛苦不堪，那真是有一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
後來，你沒了氣息，我和熊章摸著你的屍體，確認你真的已經死了，熊章和我都是傷心極了。熊章哭了，而我的身份卻隻有把失去你的這傷心欲絕克製在心裏，暗自垂淚。\"
隨著乙鳴的回憶，鈺萱也想起刑場上那痛苦的訣別，她說道：\"聽說你因為現身救我，被楚國抓住了。\"
\"那時候青寧想拉著我逃掉，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我因為劫囚被關進牢裏。我在獄中見到青寧，讓他一定要從後院偷偷溜回了你已經被查封的家宅，找到了你屋子裏我贈給你的那把竹篪、梳子，還把乙小灰，也從後院弄到了我院子這邊。\"
\"後來我父親用糧食換回了我，我回到隨國。我回來後，又見到那位四處雲遊的神醫，他這才告訴我那枚藥丸的神奇之處：不在於讓人不死，卻在於移魂。於是，我發誓我在此生之年一定要找到你。\"
鈺萱說道：\"我聽後來派到隨國的新質子明賢說，你雖然回到隨國，但卻因為我，而失去了已經到手的儲君之位。\"
\"是啊，我大哥有個遺腹子，父王下旨，若那孩子是個男孩，且父王已逝，隨國暫時由我監國，但他長到18歲，我就把權位、江山都還給他。\"
鈺萱聯想起泡溫泉的時候，她見到的乙鳴身邊的那個男孩子，她不由得說道：\"你大哥的遺腹子果然是男孩，對不對？就是我在溫泉見到你抱著的那個孩子？\"
乙鳴點了點頭。鈺萱再次為乙鳴遺憾，她問道：\"那這樣的話，等他長大，你真的要把至高無上的治國權利交到你侄兒的手裏？\"
乙鳴說道：\"他是我大哥的骨肉，父王生前有旨，我不能違背。鈺萱你知道嗎，當一國之君是件身心皆累的事情，如今我已經有了你，我現在隻想當你的夫君。\"
鈺萱聽了乙鳴所說，得知乙鳴曾為她做的這一切，犧牲掉的權位，感動早已快要溢出胸口，她緊緊的抱住他，讓他偉岸的身軀包裹著她的身軀，讓他的唇舌狂熱的攪動著她的唇齒。
鈺萱在心中認定，從此她隻想屬於乙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