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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如獲至寶

  還有乙鳴,那個藏在鈺萱心中最珍貴的人。臨刑現場在那紛紛揚揚的大雪中,乙鳴伏在地上緊緊抱著她的身影,早已在鈺萱心中化作一尊帶著溫暖的永恒雕塑一般。他悲天蹌地呼喊她的名字,試圖幫她扣出喉嚨中的毒藥的痛心模樣,鈺萱每次回憶,就覺得自己的心也隱隱作痛。


  鈺萱記得她和乙鳴在淩雲峽分別的時候,他擁她入懷,乙鳴鄭重的話語一字一字仍敲打在她心間,乙鳴對她說:\"鈺萱,你要好好的。\"

  鈺萱覺得自己顯然不好,如今沒有家,沒有身份,但即使她再不好,鈺萱也不想乙鳴因為她的\"死\"而難過。在鈺萱記憶中,乙鳴應該是月朗風清,仗義又溫暖的感覺。鈺萱很想告訴他:\"我還活著。\"

  當在鴿房生活了一段時間後,喂鴿子的新鮮感漸漸退去,鈺萱開始想念與音樂相伴的日子。從6歲起她便開始學習音樂,生活裏一直與樂器相伴,即使穿越來到戰國之楚國,鈺萱也還有古琴可彈,更在乙鳴的教授下學會了吹竹篪。如今古琴自然是買不起,但鈺萱很想有一把不貴也攜帶方便的竹篪。


  鈺萱把想要一把竹篪,卻又苦於無錢購買的念頭告訴了許鴿子。許鴿子腦筋倒是靈光,他對鈺萱說:\"鈺萱,你就去找找一截適合做篪的竹子,再找我們墨家的木工師傅給你穿幾個孔,打磨打磨,不花錢就能辦成。\"

  他的辦法還真的可行,墨家駐地的這條街叫做河西街,街往西走200米,就能看到一條河,河邊很多的竹子。在河邊轉悠了一上午,她終於找到了2根適合做竹篪的竹子。


  至於那竹篪中膜瓣,因為在現代笛子的笛膜就可以用蘆葦取材,因此鈺萱想象與笛差不多的篪,應該也可以用相同的材質做膜瓣

  她在河邊找好材料,便把竹子清洗幹淨,連同竹篪膜瓣,拿回墨家,帶到了墨家的工匠作坊。


  來墨家數月了,她除了呆在鴿房,其實與其他墨者接觸很少,如今想要讓人幫她做一把竹篪,可到了手工作坊才發現,沒幾個鈺萱認識的墨者。有幾位墨者她雖然知道名字,但人家聽了鈺萱提出的請求,也往往以手上活多,之前沒做過竹篪為理由推脫了。


  在作坊裏,走著走著,鈺萱卻意外的看見了墨子,他埋著頭在作坊最靠裏麵的一處,聚精會神的做著他手上的東西,鈺萱好奇,便走到了他跟前。


  鈺萱思索著,要不要也問問墨子呢,但鈺萱一想到他是墨家領袖,而且見他的操作台上鋪著圖,擺放著工具,他一副專心致誌的樣子,想必這位精力無限的墨家領袖,一定又在研究什麽新東西,鈺萱擔心墨子沒空搭理她,她話到嘴邊卻都猶豫著沒說出口。


  就在鈺萱準備不去打擾墨子,轉身離去的時候,墨子抬頭,他抹去額頭上的汗珠,也一下看見了杵在他麵前的鈺萱。他問道:\"鈺萱,你找我有事?\"

  管他呢,問問又不會死人,鈺萱開口問道:\"我想用這竹子做一把竹篪,墨先生……你能不能幫我?\"

  墨子看著她手中的竹子和膜瓣,思索片刻轉而微笑的說:\"我幫你做,不過我也沒有做過,你來告訴我怎麽做吧。\"

  \"這樣不好吧,打擾你沒關係嗎?\"鈺萱簡直受寵若驚。


  \"沒關係,你別嫌我做的不好就是了。\"他溫和的說。


  \"太好啦,謝謝你。\"她笑逐顏開。


  鈺萱指著其中一截竹子,告訴了墨子,哪裏是六個按音孔,哪裏是出音孔,哪裏是竹篪膜應該貼的位置。墨子不愧有著手工藝人專業的素質,他一邊聽她講,一邊很精確的用墨汁在鈺萱給他的那截竹子上標注,如同她小時看見的木工匠人在木頭上用墨尺做下標記一樣。


  做完這些標注,他對鈺萱說;\"回鴿舍去吧,2天之後,我做好了,給你。\"

  鈺萱盼望著她的竹篪,更盼望著再見到墨子。墨子果真沒有食言,兩天之後的一個黃昏,墨子走進了鴿舍,鈺萱急切的用眼睛尋找著竹篪。果真,墨子手裏正拿著已經化身為戰國樂器\"篪\"的竹子。


  墨子將竹篪遞給她,說道:\"我不懂怎麽吹,先做了一個,感覺不好,第二個我覺得還行,你吹吹看。\"

  鈺萱接過竹篪,放在嘴邊輕輕的吹出一串音階,音色婉轉悠揚,和街市上買的竹篪音色一樣好。她又接著吹了一曲鄧麗君的《何日君再來》,這曾經是乙鳴為她吹奏的第一支曲子,很多舊日的回憶隨著這把新的竹篪,瞬間在胸腔中澎湃著、共鳴著。


  一曲吹畢,鈺萱握住竹篪,向墨子畢恭畢敬的鞠了一躬,說:\"不曾想過我能獲得墨先生親手做的東西,您不僅答應了我的請求,還做得如此之好,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墨子微微一笑,接著又對她說:\"還有一樣東西送給你。\"鈺萱瞅著他,滿是好奇與期待。


  墨子從背後拿出一把劍舉到鈺萱眼前,對她說;\"好多次我們晨練墨家劍法的時候,我都注意到你在一旁觀看,如果你也想練劍,我就把這劍送給你。\"

  鈺萱的內心很是驚訝,但轉瞬間又被欣喜之情注滿。她再一次向墨子行禮,雙手齊平,接過墨子送給她的這把四尺長的寶劍。


  鈺萱將劍從劍匣中抽出,劍刃映著夕陽的金輝熠熠奪目,劍柄上還纏著一段以防磨手的紅色布條。看到這寶劍,鈺萱內心是如獲至寶般的興奮。


  她試著按照墨子劍法中的點劍和刺劍的動作,在空中比劃了一下,然後再小心翼翼的將劍放回劍匣。


  鈺萱心裏如同嚐到了蜜汁,高興極了,對墨子說:\"墨先生,看你舞劍那叫一個漂亮,我想學很久啦,以前我也在許鴿子麵前提議過幾次,可許鴿子說我不是墨者,就不能學。墨先生,你現在算是點頭同意了吧?\"

  墨子笑著點點頭。鈺萱興奮的說道:\"謝謝啦!那好,我從明天開始就跟著你們晨練,我一定不貪睡、不偷懶。好好練劍。\"

  墨子接著說:\"你剛才稱讚我的劍法漂亮,那是你沒學,沒了解,墨家劍法講究的是防禦嚴實、攻擊高效,至於漂亮,我反而覺得那是對那些花哨不實用劍法的評價。\"

  \"哦,恕我現在還是個門外漢,我就是覺得你打的這套劍法很好,看起來就好,想必用起來更好。謝謝您給我機會,讓我可以學習這名揚天下,被後世還尊讚流傳下來的墨子劍法。\"

  \"名揚天下,還能被後世所記住?你小子真會說。\"墨子嗬嗬的一笑,邊說邊走出了鴿舍。


  看著墨子離開鴿房的背影,鈺萱猜,墨子聽了她的話,一定是以為她在信口開河,或是拍他馬屁。但她作為2400多年後之人,知道墨子劍法的確被後世所稱讚。


  有了墨子給她的這兩樣東西,第二天開始,鈺萱的日常生活除了喂鴿子,終於多了兩件讓她特別有興趣去做的事情。


  早上,她帶上墨子給她的那把劍,站在墨者的隊伍裏,迎著時而的朝霞,時而的風雨,開始日日清晨風雨無阻的練劍。她個子小,手臂力量不如其他墨者,但是鈺萱盡最大的努力,一心隻想練好這套墨子劍法。鈺萱隻覺得,能得到墨子言傳身教、耳提麵命,對於自己這位2400多年後的人,是何其幸運之事。


  鈺萱現在還能做的另一件舒心之事,那便是可以吹竹篪了。寂寞的時候,她常拿出隨身攜帶的竹篪子,吹上幾曲。對於她來說,那不光光是吹奏樂曲,那更是一種有無數想象與回憶,與現實世界片刻抽離的時光。


  鈺萱越來越喜歡閉著眼睛吹奏,因為看不見真實的世界,吹現代曲子的時候,她仿佛回到了現代,那裏是她生活了24年的故鄉武漢,有她最親最愛的父母、家門口熟悉的熱幹麵的香味,還有她親愛的夥伴、朋友。


  她也偶爾吹一吹乙鳴曾經教會她的古代曲子,她閉著眼睛,當那些熟悉的曲子飄出來的時候,鈺萱會回憶自己穿越到楚國的那些日子,那些不算是驚天動地,卻也波瀾乍起、步步驚心的時光。


  她想念曾經以楚國司馬子徒燮長女的名義在過著的15歲的古代生活。回憶的情境中,是她生活了近一年的司馬府。


  在她的回憶中,司馬府進門處的那兩顆桂花樹,現在這個季節應該滿樹的花骨朵了,還有那穿過前廳往走廊邊延伸處的那一方小池塘,荷花現在應該開得正豔。


  鈺萱更想念屬於她與乙鳴的那個後院,如果那頭乙鳴救回來的小犀牛沒有死去,三年多過去了,它應該長成大大的一隻了。但是司馬家已經被查封,那小犀牛一定沒人管,而可憐的餓死了。


  說來奇怪,她最不願意去回憶的就是生活在那院子裏的另外三位不是親人甚是親人的人,鈺萱戰國的父親、母親和弟弟。都說人的記憶,總是會逃避最難受的一段,鈺萱發現她自己現在就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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