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灌下毒藥
天亮了,監獄長開恩,讓之前一直被關在另一處牢房的母親也過來和鈺萱與弟弟團聚。最後一頓飯,看起來豐盛,但誰也吃不下,母親和弟弟抱頭痛哭,鈺萱心裏也非常難過,她將頭靠在母親肩上,盡量壓低著哭泣的聲音。
最後,母親要為鈺萱和弟弟重新梳頭,她梳著鈺萱的頭發說:\"上路的時候,一定要看起來漂亮整齊,免得儀容不端,被厲鬼帶了去。\"
母親取下她頭上的紅寶石發釵,鈺萱告訴母親:\"熊章昨晚來看過我。\"
司馬夫人悲戚的問道:\"他也沒辦法救我們?\"鈺萱無奈的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監獄傳來了另一陣腳步聲,鈺萱看見所來之人竟然是令尹子西和子西的女兒蘭珠。
聰明的蘭珠,熟諳官場的做法,她已經隱隱猜到,章王子為了救鈺萱,很可能采用掉包之計。所以她必須前來,看一看押送上黃泉之路的鈺萱是不是本人。他父親已經勸她別來監獄這種陰氣過重的地方,但她太想鈺萱死了,隻有鈺萱死去,章王子才有可能回心轉意喜歡上自己。
蘭珠看見牢中所關押的果然是鈺萱,她便心中一喜,趾高氣揚的走到鈺萱麵前,說道:\"真想不到,你這麽快就要死了。我知道章王子受你的狐媚,原本我以為,我和你關於章王子殿下的爭奪,還未見分曉。沒想到我還沒開始動手,你這個對手就已經要消失了。\"說完她陰笑了幾聲。
鈺萱不削的看著蘭珠,說道:\"即使我死了,我看你也得不到章王子的心,他不喜歡你這樣毫無同情心,善惡不分的小人。\"
蘭珠被鈺萱的話激得心中起火,但此時她與鈺萱的處境已是天壤之別,她很有優越感的繼續說道:\"哎呀,我是同情你啊,可誰料到,你爹沒有氣節,當了賣國賊,投遞叛國,按楚國的律法,主帥投敵,全家處斬。嗬嗬,我對你也隻能見死不救了。\"
\"我爹不可能賣國投敵!你信與不信,都影響不了我爹在我心中的樣子。\"鈺萱本來已經不削與她再做爭辯,但別人一說起她父親那莫須有的罪行,她就憤憤不平。
按照程序,監獄掌事獄卒帶著另兩個下屬,走過來,開始為鈺萱、弘沁、司馬夫人的驗明正身,之後就將押赴刑場。
熊章昨晚給鈺萱喂完藥離開大牢後,就即刻去疏通關係了,他不能讓鈺萱免於死罪,也不知那乙鳴所拿來的藥是否真的有效,他隻能采用不是辦法的辦法--調包。
他已經花重金買通了大牢的監獄長,又找到一個和鈺萱年齡、身材均相仿的女子。那頂替鈺萱的女子如今就關在同一個監獄中。監獄長已經答應章王子殿下,隻有掌事獄卒走完驗明正身的程序,他就可以暗箱操作,讓鈺萱和那頂替她的女子對調。
可是如今令尹陪著他女兒來最後看望鈺萱。監獄長思索著該如何處理,雖然令尹子西剛才進來時告訴他,他女兒素來與司馬家女兒交好,所以想來送最後一程,但是就算素來交好,可還有子西在場。監獄長在堂堂楚國令尹的眼皮子地下,罔顧律法之事,就算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麽做。
收了章王子那麽多銀兩,往後章王子還會成為新的楚國國君,這辦不好事情,恐怕自己以後的日子也是難過啊。監獄長這時才後悔接了章王子的差事,拿著個燙手的山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監獄長於是親自去請令尹父女,希望他們盡快離開。他話說得極為客氣:\"令尹大人,如今令愛已經與司馬的女兒告了別,這監獄邪氣深重,長呆此處,怕是對令尹順風順水的運勢有損,也怕把邪氣帶給令愛,他們上路的時辰也快到了,要不下官這就恭送您二位離開?\"
監獄長大人越是想把話說得漂亮,可越是適得其反,他那句\"怕是對令尹順風順水的運勢有損,也怕把邪氣帶給令愛\"的話,則反而讓子西聽著極為不順耳,他覺得那話中之意,是在咒他們父女倆。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子西,極為強勢,他聽了這話,反其道而行之,他冷著臉說道:\"我這些年不是靠運氣才穩坐這令尹之位的,令尹之職所需要的謀斷與付出,怎麽是你這等區區小官所能體會的。我和女兒既然已經來此,也不怕這邪氣,不急著走。\"
監獄長徹底拿令尹子西沒轍了,答應章王子殿下的事情他實在是沒法辦到。
之後,鈺萱她們娘仨拖著腳銬被帶出了監獄的牢房。在陰暗的牢房裏關了三天,一下子走出室外,光亮讓她瞳孔緊縮,鈺萱無法適應的閉上雙眼。
等鈺萱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她抬頭發現天氣是如此詭異,天空中掛著白晃晃的冬日太陽,卻又飛舞著鋪天蓋地片片雪花,那些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的雪花,讓她的眼睛竟有些睜不開。想到她們娘仨即將在這樣奇特的天氣下赴死,雖不是六月飛雪那麽的奇怪,卻也是她平生空前絕後的所見。
而此時,見鈺萱被押著走出監獄,一直在監獄外暗中等候的熊章則心急如焚,他已經買通了監獄長,那麽按照計劃,此時被押送赴刑場的就該是\"假鈺萱\"才對。可是為什麽計劃會化為泡影呢?正當他又急又惱,想去找監獄長一問究竟的時候,他看見了監獄長正恭恭敬敬的送令尹子西父女倆從監獄大門出來。他明白說什麽也沒有用了,他救鈺萱的最後一道保險也被那該死的令尹子西給粉碎了
如今隻有劫囚才能救到鈺萱,可是他在看到這一幕之前,並沒有做這方麵的打算與籌謀。一旦他挺身而出采用劫囚的辦法,章王子思量著兩種後果,若劫囚成功,救下鈺萱,那麽他自己便隻能隱姓埋名,與鈺萱從此亡命天涯了;若劫囚失敗,鈺萱依然要死,而自己也因為暴露身份,而很可能讓父王以謀逆王命,庇佑罪臣之女的罪名,廢除太子之名。
思量了片刻後,章王子終於在江山與摯愛之間,作出了艱難的抉擇。他緊緊握著拳頭,全身顫抖,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即將赴死。
熊章現在隻有寄希望於乙鳴提供的起死回生的藥了。可那希望在熊章看來很渺茫,按楚國行刑的方式,要毒死鈺萱的毒藥毒性強烈,三分鍾內就會讓人斃命,他從沒有聽說過服用後未死的例外。
押送的路上,鈺萱沒有告訴母親和弟弟,熊章昨夜讓她吞下了一顆說是可以保命的藥丸。因為那藥丸隻有她有,而母親和弟弟卻沒有,憑真心,她不想自己苟且活下來,卻親眼看見母親和弟弟慘死,況且那藥丸連熊章自己也不確定是否真的可以保人性命。
終於走到了處決的場所,行刑的長官念完判決書後,毒藥被行刑的人端了過來。死亡的時刻到了,她們娘仨必須喝下這毒藥。
鈺萱抬頭在人群中徒勞的尋找著父親的身影,她祈禱奇跡的發生,在吳、楚邊境失蹤的父親能安然回到郢都,與他們娘仨團聚。鈺萱還希望能看見章王子能突然帶著刀下留人的聖旨出現,如電視小說中演的,救了母親與他們姐弟。
沒有,既沒有生死未卜的父親,也沒有她最後的救命稻草章王子。
然而她卻看見了乙鳴,是的,沒錯,是乙鳴!
她沒有想到乙鳴會在這裏,太讓她吃驚與意外。他一定是得知自己將死的消息,來送最後一程。鈺萱隻覺得,此生能再見到乙鳴,再次與他那淺褐的溫柔目光對視,與他相會在同一個空間與時光中,她這一世的人生尾篇有了最後一筆的溫暖與欣慰。如果隔得近,不管那梳子的寓意是什麽,她一定要撲進他懷裏,感受他的溫暖。隻可惜,她們相隔有些遠,她向乙鳴微笑,笑容中卻留下滾滾熱淚。
司馬夫人留著淚,首先端起杯子來,她對鈺萱和弟弟說:\"鈺萱,弘沁,娘沒法眼睜睜看著你們死在娘的麵前,為娘的先走一步。我們來世一定還要再做母子、母女。\"
說完司馬夫人毅然決然的端起裝著毒藥的杯子一飲而盡,鈺萱和弟弟看著她倒下,然後痛苦的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約莫兩分鍾,母親慢慢咽下最後一口去,死在她和弟弟麵前。
看著母親如此痛苦的死去,弟弟嚎啕大哭,鈺萱也痛哭得全身發抖,而這時,行刑的人端著毒藥,又向鈺萱與弘沁走來,現在該輪到他們姐弟們喝下毒藥了。
青寧站在乙鳴身旁,他看到乙鳴的手已經將腰間佩劍抽出一半,目光露出凜冽的殺光,他從小與乙鳴一起長大,他太了解乙鳴了,乙鳴已經做好了攻擊的準備,他這是要去救鈺萱。
的確,乙鳴原本還對那不死之藥心存希望的,可當他目睹司馬夫人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服毒身亡,他也越發不相信那顆救命藥真的能讓鈺萱服毒而不死。他不能眼看著鈺萱死在自己麵前。
青寧頭腦清醒,權衡利弊,他認為必須要攔下乙鳴。乙鳴是隨國王子,而現在更是新一任的隨國儲君。他這樣的身份去阻止楚國的內務,這必將引起兩國的政治糾紛,這正是強大的楚國發兵或挑釁隨國的正當理由。而更關鍵的是,乙鳴救了鈺萱,便是成人之美,以章王子霸道的性格,他一定會將鈺萱留在楚國,乙鳴照樣不能與鈺萱兩廂廝守。
青寧提醒道:\"公子,求你千萬不要劫囚,若引起兩國糾紛或戰爭,可就遭了。\"
乙鳴並沒有聽取青寧的勸告,利劍已經脫鞘,而青寧不願放縱自己的主子一意孤行。趁乙鳴對青寧沒有任何防備,青寧先發製人,他向乙鳴的腹部一拳打去。乙鳴吃了青寧一拳,也明白青寧是在以實際行動阻住他。但是他此時心中隻有鈺萱,他隻求鈺萱活著,他並沒有停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