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賞心悅目

  蓮玉一邊歎氣說道：“小姐，你什麽時候才能恢複記憶”，一邊領著鈺萱，順著宮殿的城牆，往市集的方向走去。


  鈺萱與蓮玉踩在石板路上，順著高高的宮牆，走在這繁華的楚國都城裏。高聳的皇宮第一次映入鈺萱眼簾，她遠遠望去，宮殿的那些台榭層層疊疊，巍峨高聳，好一幅王家氣派。她心想，估計今天放她鴿子的那位章王子此時就在朱牆之內。


  繞過宮殿，鈺萱和蓮玉繼續往南走。整個城內道路交錯，溪流蜿蜒、綠樹花紅。約莫20分鍾，她們終於來到了市集區。


  隻見集市上車來人往，商販吆喝，陶土、青銅、漆器、布匹……，商品種類不下百餘種。


  最讓她驚歎的是市集上的漆器，它們涵蓋著生活的各個方麵，蓮玉告訴她，楚國人比其他中原國家，更喜歡使用漆器。原本她以為，以一個21世紀人的眼光看待2400年前的商品，“粗劣”兩字必不可少，但沒想到這些有著精美圖案與明麗光澤的漆器，著實讓她一個後人讚歎不已。


  當然市集上也有金光燦燦的青銅器，可完全不是它們在2000多年後出土時，那泛著綠銅鏽的滄桑模樣。


  鈺萱好奇的問蓮玉它們都是些什麽。蓮玉指著那些青銅和漆器輕車熟路的說：“釜、盆、盂、豆、甕、尊、壺、樽、爵……”


  鈺萱聽不下去了，說道：“打住，打住，我可記不了那麽多名字，這不就是炊具、裝食物的、盛酒器，梳妝盒、你剛才最後指的幾件，是盛酒的吧？”


  她說著便握住一件青銅酒器，認真的對蓮玉說：“蓮玉，我可告訴你，別用這些青銅盛酒，青銅和酒會發生反應，人喝了會神經係統中毒的，商國就可能是這樣亡國的。”


  蓮玉對她的話將信將疑：“商朝不是因為紂王殘暴荒淫，商朝才滅亡的嗎？”對於以青銅為伴的戰國，蓮玉肯定無法相信鈺萱這一來自現代曆史學家的說法。


  在市集上逛著逛著，她們忽聞前麵傳來了悅耳的歌聲。


  她們前方的一塊寬敞地上，人們圍成圈子正在看熱鬧。鈺萱也想看看那裏的情況，便也向人群走去。


  擠進人群，鈺萱發現原來這正是街頭藝人在表演呢。這是她第一次欣賞戰國時期的“街頭藝術”。演唱的這兩個人，一看就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姐弟倆，姐姐嗓音甜美，弟弟則吹笛伴奏。仔細一聽那曲子，鈺萱竟然覺得親切極了。


  鈺萱洗耳恭聽，突然反應過來，獻唱的姐弟倆唱的是不正是詩經中的那首《伐檀》嗎。“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幹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


  在學編曲的她聽來，姐弟倆的唱曲跌宕有致、流暢緊湊、朗朗上口，歌者把對不勞而獲的剝削者的聲聲控訴，演唱得淋漓到位。


  一曲唱畢，吹笛的少年便拿著一個木盒子走近人群，希望討到點賞錢，他說道:“我姐姐曾是衛國公主府裏的歌姬，因奸人所害，我們姐弟倆流落於此地，各位大哥大姐若喜歡這歌聲，就請施舍點錢給我們度日吧。”


  就在駐足觀看的人越圍越多的時候，鈺萱聽見了一聲由遠而近的嗬斥聲，那聲音告訴眾人，來者不善。隻見一個一副官樣，滿臉橫肉的男子撥開眾人，走到這賣藝的姐弟倆麵前，他厲聲說道：“我是這市集的巡查督管，聽說你們是從衛國流亡而來？都說鄭衛之音乃下裏巴人的靡靡之音，你們這唱的‘不稼不穡’、‘不狩不獵’，簡直一派胡言，你們是想煽動在場的眾人造反嘛？還不快滾出這市集！”


  “長官，我們雖然來自衛國，但剛才唱的可是魏國的民歌。”唱歌的少女急忙申辯。


  聽了這話，巡查督管惱怒的吼道：“少廢話，叫你們滾就趕快給我滾得遠遠的去！”


  “慢著，這位長官，可否聽我說幾句。”一個清亮而富有磁性的男子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鈺萱循聲望去，離自己不遠的一位男子正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因打抱不平，他一道濃黑的劍眉揚起，一雙好看的星目炯炯有神，挺拔勻稱的身材正氣凜然。他整個人看起來既清俊文雅，又一身浩氣。


  鈺萱心裏不禁感歎道：“哇，看來在古代真有比唯美的漫畫圖像上還養眼的古代男子！”


  她心裏蹦出來一個詞“賞心悅目”，卻又覺得自己似乎略帶輕佻之意，再想另一詞，那麽“風姿綽約”便正合適。鈺萱總覺得此男子似曾相識，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在哪裏與他有一麵之緣。


  那美男接著說道：“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則嗟歎之，嗟歎之不足則詠歌之，凡是動情的、有感的，它們自然會創作成民歌，廣為傳唱陽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難符其實，反而是這些鄉野間傳唱的各地民歌，膾炙人心，這位長官怎麽能說它是一派胡言呢？再說，這姐弟倆的境遇也十分可憐，他們流落街頭，無依無靠，長官大人又何必絕了他們的生路。”


  這番義正言辭的話，讓那飛揚跋扈的市集巡查督管稍稍動容，隻聽那長官說道：“你們唱什麽不好，非要唱這《伐檀》，本官聽了就是不順耳。什麽‘不稼不穡、不狩不獵’，唱這歌來菲薄我等。你們換些鈺萱們楚國的民歌唱吧。”


  唱歌的那位少女說道：“長官，我們初來乍到，還不熟悉楚國的民歌。等我們學會了幾首，一定演唱，今天就請您高抬貴手，再讓我們唱歌乞討於此地吧。”


  “不知道，還敢在這楚國郢都市集裏放肆！一幹人等，全散了，散了！”說完，那市集巡查督管就命他帶著的兩個下人，試圖轟走圍觀的眾人。


  “且慢，我和這衛國姑娘商量一下，定有長官大人您和眾百姓都喜歡的歌，若那時候巡查長官再不滿意，您再轟走他們，我也無話再爭辯。”那位打抱不平的帥哥向大家又說道。


  鈺萱好奇的打量這位風度翩翩的男子，心想他容貌本就英俊，若再表演一曲，一定賞心悅目。


  待他和那位衛國的歌女商量完畢後，那男子神情自若的立於人群正中，拿出自己隨身帶著的竹笛，試了試音，然後和那姑娘默契一個眼神對望，開始了表演。


  他修長的手指靈活的在笛洞上跳動，那悠揚婉轉的笛聲飄蕩而出，笛音嫋嫋，仿若春天山穀中清風吹佛帶露的花蕾，又如溫暖的夏雨輕輕打在碧綠的荷葉上。他不僅人長得好看，這吹笛的技藝也一等一的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