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宋州的知府
第123章 宋州的知府
烈日當空，迎面而來一股滾燙的熱浪，吹得人只覺得頭昏腦漲。
蘇定方也是遲疑片刻才回過神：「林駙馬，前方約莫就是河南道的宋州了，這一代應該不屬於城區，而是糧田。」
褚遂良不解道：「既是糧田，何不種上糧食而等著朝廷接濟，現在應該是夏耕時節了吧？」
林恆搖了搖頭，指了指遠處剩下那光禿禿的一片樹林。
「沒有吃的了，連樹葉都被吃光了，不吃這些糧種就活不下去了。」
幾人當即心頭一陣，看著遠處的景象只覺得難以置信。
受災地最重的不是山東嗎？為什麼河南也是這樣子？
上奏朝廷的報表不是說河南這邊只是糧價高，沒到這麼慘的狀況嗎？
看來不止山東等地，連河南這個天下糧倉現如今都成了這副模樣了。
此次災荒輻射的恐怕是整個北方啊！
若是這般，先前林恆估計的糧食數量可能就不夠了，只要拿不出足夠的糧食在北方一帶售賣，當地的大戶根本可以直接把他們的糧食吃盡，從而控制住糧價不會下跌，現在就是要看哪一方先沉不住氣了。
林恆思索片刻隨即說道：「先去宋州城內看一看吧，在此地停歇一天看一看當地的情況。」
眾人都答應了這個說法，很快車馬便沿著路由邊境進入到了宋州城。
經過了偌大荒蕪的平原之後，總算是看到了百姓的屋舍建築，偶爾也難看到一些人了。
炎炎烈日下，他們身穿著深褐色的麻衣，手裡拿著一根木棍死死撐住身體，眼巴巴地看著從他們面前經過的車隊。
有力氣的，會跪下來乞求給點糧食，但更多的則是神情獃滯一言不發。
這些人宛如行屍走肉一般，目光紛紛看了過來，順著車隊的行駛方向看去。
眼前景象，近乎詭譎。
林恆坐在了李寧曦這輛車上，從來沒有打開過窗子往外看去，因為他不想親眼看到自己腦海中想到的場景。
而李麗質，一開始會頗為感興趣地打開窗子往外看，可當他們正好進入宋州城，見到那些災民的時候，頓時嚇得臉色發白。
「姐姐，他們……」
李寧曦抱著李麗質輕聲安慰道：「林郎君不想讓你來，是有原因的，很多東西你看了，可能這輩子都忘不了，這不是你應該看的。」
李麗質克服著心中的恐懼咬著牙道：「可姐姐你也是公主……」
李寧曦笑意溫和道：「可我以後是要嫁給林郎君的，我也要替他分擔啊，這樣的場景誰看著都不會好受的。」
李麗質並不懂這些，只當都這種時候了他們還在打情罵俏。
此時的李麗質，看著林恆的臉上一絲表情波動都不由，不免有些惱怒。
「林恆，父皇讓你是來賑災的，你對這些災民一點都不管不顧嗎？」
林恆正在查看這段時間的一些計劃有無紕漏，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抬起頭來，眼神漠然地看向李麗質。
「給你個忠告，不要拿出糧食來救濟這裡的災民，不要往人多的地方亂跑。」
眼前林恆的模樣，儼然是沒了平日里嬉笑輕鬆的模樣，讓李麗質有些陌生，此時一句話都沒敢說。
車隊忽然停住了，按大唐律令，大型車隊入城需要查驗並看關文，幾個守城將士攔住了車隊。
林恆下車拿出關文給了他們，在看到是皇家關文的時候幾個將士皆是一愣。
為首之人戰戰兢兢問道：「敢問閣下，可是奉旨賑災的林駙馬……」
林恆疑惑道：「按理說聖旨還未傳到這裡吧，你們是如何知道的？」
「林駙馬有所不知，我們周知府前些天去長安述職，想將當地情況彙報給陛下，卻沒能見到陛下，不過在長安聽說了林駙馬要來賑災一事。」
「周知府特意讓我等在此守候，知道林駙馬來到河南必到宋州，所以便由我們帶林駙馬等人進城吧。」 林恆點點頭，神色不由得凝重起來。
到長安述職，竟然連陛下的面都沒見到？
被某些人壓了下來，是不想讓陛下知道河南的情況嗎？
幸虧林恆讓李世民的聖旨晚一些到河南，最起碼要等他們到了才行，雖說也會被一些人傳遞消息過去，但不至於打草驚蛇。
方才能看到真正的河南。
林恆陷入了沉默，隨即讓車隊跟著這幾個將士，褚遂良等人也下了馬車跟在身後。
看著城內的景象，幾人也是驚愕得說不出話來，誰能想到河南這種地方，竟然會窮苦至此。
為首的將士提醒道：「林駙馬，在下知道你們是來賑災的，但是我有一事要說。」
「不管這裡的災民有多窮苦，就算是要餓死了，都不要給他們吃的。」
程懷義聞言不悅道：「你們這邊官府都是這種德行？」
那將士嘆了口氣：「原本不是，我們周知府為人忠厚樂善好施，河南成了這副樣子之後，他就拿出自家的錢糧出來救濟災民。」
「可好人沒好報，周知府自家的錢糧用盡之後，自己也只能吃稀粥度日，可那些災民不思感恩，只當是周知府不願意再接濟……」
「這批災民為了活命，闖進了周知府的家中，將他的家翻了個底朝天。」
「好人，沒好報的。」
那將士說完，眾人沉默良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林恆好一會才嗓音乾澀開口道：「我能見一見這位知府嗎？」
將士點點頭：「我便是要帶你們去府衙，便是林駙馬你們這種車隊，若不是在府衙，恐怕這幾輛車都要沒了。」
褚遂良皺眉道：「這麼嚴重嗎？」
「人吃得飽凍不死的時候，就能樂善好施，就能當善人，可到了這種時候，哪個跟你講道理的……」
「官府里已經有好幾個人死於災民之手了。」
「周知府不讓抓不讓殺，說他們人性本善，是因為世道才變成這樣子的，等世道好了，他們也就是好人……」
看樣子是儒家門生啊，林恆等人如此想著。
很快車隊來到宋州府衙，門房趕忙去通報。
李寧曦二人也下了馬車，宋州的將士見了立刻低著頭跪地行禮。
「見過二位公主！」
李寧曦打量著這些人，或許是因為長久時間沒有吃飽飯的緣故，面黃肌瘦，甚至連盔甲都沒有穿在身上，只是一個裡衣。
不遠處，宋州知府也趕來了。
一個模樣四十來歲，卻已然是鬢髮花白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激動的緣故，走到門檻的時候竟然忘了抬腳。
周秉仁一下子跌倒在地，見此林恆連忙去扶。
周秉仁連忙道：「不敢勞煩駙馬大駕……」
他順勢直接跪下，參見眾人，隨即抬起頭，那張臉已然被曬得黝黑，哪裡還有一個知府的模樣，儼然是農民了。
「下官周秉義參見公主，參見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