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 王與王
這個問題,齊王的眼神無比懇切,甚至期待的看著聖上,這個眼神,帶著讓人無法質疑,不忍拒絕的神采。
“遇上了,再說。”
齊王又露出了一口白牙:“二哥果然讓人難以捉摸,那麽老夫人,同樣的問題,您老是大唐的脊梁,您會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麽?”
老夫人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遇上了,再說。”
普天之下,誰敢跟皇帝說一樣的話,也就這位老夫人了吧。
“唐歌,你眼裏,我是十惡不赦的混蛋,我若是說,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做的,你當如何?”
唐歌盯著齊王,許久之後開口:“不知道。”
唐歌的回答很簡單,他不想跟齊王廢話。
齊王沉默了許久,才笑著抬起頭:“老夫人,二哥,你們人差不多,也考好了,我不想死,我不死,薛老元帥的藏身之地,盡數告訴你們。”
漫長的沉默,唐歌始終盯著齊王,思考著什麽,老皇帝目光似乎並沒有焦點,但是他看著所有的人。
許久,老夫人在薛仁貴的攙扶下起身了,老夫人看著齊王趙元吉說道:“孩子,老婆子,一生戎馬,一輩子獻給了大唐,從唐朝開國至今,從未懈怠,老頭子從入伍至今,在家的時光,屈指可數,我家的兒郎,除了老三,全都是在戰場上出生的,也把自己的生命,留在了戰場上,報效國家,這一生,不求無功,但求無過,事到如今,你還要用老頭的性命,來威脅我們,趙元吉啊,你糊塗啊,英雄,梟雄,人傑,放在家國之上,你若真有心機,何不用在敵人身上,卻用在自己人身上,老婆子不該來,看著一出鬧劇,我夫君,戎馬一生,為了大唐坡頭路,灑熱血,我若今日為了他的性命放過你,對不起天下人,我家那老頭子,也不會原諒我,你,好自為之吧。”
老夫人身體佝僂了許多,在薛丁山那顫抖的身體攙扶下,對著唐王行了一禮:“聖上也保重,今後,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老皇帝沒有什麽多餘的表示,隻是點點頭,再也不說什麽了。
趙元吉低著頭,慢慢地抬頭,看著老夫人:“老夫人,我知道你為人,我若是,我不想死,不是怕死,而是我罪不至死呢?”
老夫人腳步隻是停頓了一下:“你的生死,如今不是聖上,不是別人能決定的。”
等到老夫人徹底離開之後,空空的金鑾殿上,幾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裏,老皇帝終於是開了口了:“將他押到菜市口,讓天下人決定吧。”
齊王終究是歎了一聲,站直了身體:“二哥,我跟你一起長大,打了三十年的交道,可我還是不懂你,很多不懂的地方,不過,可否讓我在說幾句。”
老皇帝沉默著。
齊王自顧自的伸手指著他說道:“我的好二哥,今日,你們不會有人相信我了,不過沒關係,我也沒少做惡,快活夠了,甚至死不足惜,不過二哥,這是我對你最後的話了,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我眼裏的白癡,大臣眼中的懦夫,你這一輩子,真是可憐,可悲,可歎,可笑,你,會後悔的。”
他說完轉過了身,看著唐歌,也笑了起來:“這天下聰明人無數,你也是其中一個,唐歌,記住了,我說的話,很快就會應驗,你和我二哥一樣,都是可憐蟲罷了,既可悲又可笑。”
齊王自己走出的宮殿,被人上了枷鎖,封住了口舌,讓他無法咬舌。
“唐歌,你,留下。”
唐歌拱了拱手,留在了金鑾殿上,趙秀寧也留了下來,然而老皇帝卻對她擺了擺手,趙秀寧有些擔心,然而老皇帝的眼神,讓她不敢反抗,她畏懼自己的父親,也擔憂唐歌。
諾大的金鑾殿,隻有兩個男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四目相對。
唐歌其實很緊張,因為從始至終,老皇帝都沒有露出能夠讓人揣摩的任何情緒。
仿佛就是那麽一張臉,包括他在秀寧的幫助下,帶著重傷進宮麵聖的時候,他都是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的。
但是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唐歌感覺很難受,或者說壓抑。
因為這個老頭,是這個時代的掌權者,生殺予奪。
現在,唐歌更緊張,因為他看到了,這位垂垂老矣的老皇帝,眼裏帶著的是許多難以揣測的神色。
甚至……
唐歌覺到了,有那麽幾次,他想要殺了自己,那是人類對危險本能的感知。
他像是一頭猛獸一般,想要將自己一口撕碎,要獠牙,用利爪,毫不留情的。
但是幾經變幻,仿佛滄海桑田,他又忽然對唐歌擺了擺手:“出去吧。”
什麽都沒說,就是讓唐歌留下,然後,盯著他。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唐歌帶著傷,說了自己的一些想法,想要除掉齊王,必須要借助官方的力量,個人是不可能的。
老百姓沒有權利製裁,唐歌以謀士的身份,給秀寧出謀劃策,然後,推薦給老皇帝。
可是那雙眼睛,仿佛早就知道了一切。
唐歌慶幸自己沒有討價還價,沒有說出自己的那些猜測。
但是仿佛被他看穿了一樣,唐歌第一次碰到一個,讓他站在身邊,就會感覺到無所適從,甚至會被殺死的恐懼。
比起齊王,這個人,這個郭家的掌權者,才是最讓人恐懼的存在。
權利的巔峰,可傾一國之力,對任何國民生殺予奪,隻要他願意,隻要他一句話,隻要他看你不爽,死,那麽簡單。
但是這樣的角色,卻隱忍齊王三十年。
唐歌一刻都不想在這個對地方多呆,齊王隻要下台,隻要完蛋,他隻要解決唐紅娘的問題,解決趙秀鈺的問題……
可是,有那麽簡單麽,說到底,他是死罪,如今唐紅娘也失蹤了,不知道去了哪裏,趙秀鈺與自己一夕之緣,也是失去了音信。
這些,老皇帝真的不知道麽,唐歌搞不懂,但似乎……他是知道的。
但是他隻字不提。
“父皇他問你,什麽了?”
唐歌搖搖頭,他若是說什麽還好,可是他什麽都沒說。
齊王的最後一搏,是依靠老夫人,但是他很淡然,似乎隻是那麽一搏,並沒有抱有什麽希望,甚至他知道自己必然會死。
他的死,是天下人決定的。
菜市口,審判持續了七天,齊王被關在求車之中,一條條罪狀,一箱子,一箱子的搬了上來。
唐歌絕處逢生,順理成章的將齊王拿下了,可是齊王的話,他的表現,他的反應,卻讓唐歌很不安。
更讓他不安的,是老皇帝。
那種隻要打敗了齊王,就可以高枕無憂的錯覺,隻是一種錯覺罷了。
他睡了公主,唐王的二公主趙秀鈺,但是老皇帝卻什麽都沒說。
菜市口堆滿了臭雞蛋,菜葉子,這七天,一箱箱的罪證,讓齊王身敗名裂,可以說是遺臭萬年,足以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但齊王卻開始保持沉默,任憑老百姓怎麽侮辱,他就徹底閉嘴了,什麽都不說,默認了自己的罪狀,隻是他看到熟人的時候,臉上的笑容,讓人心底發寒。
仿佛在嘲笑著世人,詛咒他們的無知一般。
七天之後,那數以萬計的罪證才羅列完成,其罪當誅,罪不可恕,罄竹難書。
然後大唐天下震驚的一件事兒發生了,從四麵八方,無數死囚,無數官員被押往京城收監。
在過年之前,整個京城上百人,跟齊王有聯係的官員,被當中宣判了死刑。
有情節惡劣者,夷三族!!!
最恐怖的罪狀,是唐歌埋在齊王院子裏的傳國玉璽……
老皇帝沒有叮囑,但是卻通過秀寧的嘴裏傳達了一些意思,有些人,需要這東西定罪,誅九族之罪,夷三族之罪。
借由唐歌之手,老皇帝甚至什麽都沒做,整件事兒,都置身事外一樣。
甚至他跟唐歌說過的話,一隻手數的過來的樣子!
而半個月後,一八七十八人,菜市口機體問斬,齊王授以淩遲之刑。